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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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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夏澄不知道他怎麽得出的這結論, 支支吾吾地說:“不,不是。”

她很想問問,他和裴澤是不是關系不好, 又怕揭開他的傷疤, 沈默著沒再開口。

秦曠和聶飛陽走得快一些, 夏澄和裴釗到學校門口時, 他們站在門口的路燈下, 已經等了一分鐘,秦曠問:“小橙子, 你怎麽回?有人接嗎?”

“我坐公交, 你們呢?”

“有人來接我們, 你也別坐公交了,讓他將你一並送回去吧, 正好能坐下。”

“沒事, 我坐公交就行。”

“甭客氣, 等公交的人有些多,得排隊, 明天還得考試, 你早點回去好好覆習。”秦曠指了指跟前的車, “這輛就是, 你坐副駕駛,走吧。”

秦曠先一步到的車前, 聶飛陽落後一步,主動幫夏澄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他瞧著吊兒郎當的, 額頭上還有個疤,單看外表其實不像好人, 實際上,卻是最細心的一個。

夏澄道了聲謝,矮身坐了上去。

上車後,她才透過後視鏡,往後看了眼,裴釗將傘收了起來,拍了下肩膀上的雨水,夏澄一怔,這才發現,他右肩全濕了,她渾身卻沒有一點雨水。

夏澄心中又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有時候覺得他真好。

面冷心熱,不動聲色的好,做好事不留名那種。

怕車內陷入尷尬,夏澄沒道謝,只默默記在了心上,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夏銘易發現外面下了雨,打算來接她,夏澄偷瞄了一眼後視鏡,小聲說:“爸爸,我同桌借了我一把傘,我現在已經在車上了,你不用接我。”

掛掉電話後,夏澄悄悄松口氣。

一場雨過後,地上到處是小水灘,一個不慎就能踩進去,進考試時,大家都格外小心,怕冷的還裹上了厚外套。

接連兩天都是陰天,北方的天氣冷得很快,秋季毫無預兆地結束,轉眼便有了冬天模樣。

期中考第一科是語文,對夏澄來說,語文也是最難的一科,用左手寫字確實費勁,尤其是作文,寫到一半時,鈴聲就響了起來,提醒大家還剩十五分鐘。

十分鐘自然沒辦法將作文全部寫完,夏澄只能努力收尾,趕在十五分鐘走向尾聲時,潦草寫完了一篇,字數比別人少了一半,不用想也知道,作文分數會很低。

一連考了兩天,跟預料中差不多,只有英語做完了,理綜和數學都沒來得及寫完。

周一來到教室時,大家仍在討論成績,老師們改卷一向快,都是周一出成績,好多同學都嚷著沒考好,看到夏澄時,班裏一下安靜了下來,有人問了一句,“小橙子,你的題做完沒?”

夏澄如實說了一下,“就英語做完了。”

“空下很多嗎?”

“不算語文作文,三道大題沒寫,加一起差不多有四十來分吧。”

班裏一下更寂靜了,夏澄月考數學滿分,理綜和英語都只扣幾分,就語文低些,總分712,附中第五,全市第六,她這次空下的題都有四十多分,加上作文,起碼要扣七八十分。

大家都有些同情她,都沒人敢說考得糟糕了,附中的成績一向能打,身為重點中的重點,一班的尖子生,市排名基本都在一百名以內,成績再差也不可能低於670,骨折的要是他們,鐵定要瘋。

陳冬耀甚至安慰了一句,“沒關系啊,二班老師教得也不差,就算掉下去也沒事。”

這下,連宋悠眼角都抽了抽,“會不會說話?”

陳冬耀想解釋,趙雪瞪了他一眼,他撓撓頭,訕訕閉了嘴,夏澄笑了笑,“沒關系呀,還有三次考試呢,就算真掉下去也沒事,我去年也在二班。”

秦妙語笑了笑,“高一分班時我記得你體育足足比我低了三十多。結果總分還在我之前,幸虧高考不算體育成績。”

“哈哈哈,夏澄的體育,不提也罷。”

夏澄也笑了笑。

下早自習時,陳老師讓裴澤去辦公室拿了一下試卷,成績已經出來了,夏澄的總分654,年級七十九名,一班倒數第一。

裴澤喊了三個同學幫著分了一下試卷,試卷到手時,夏澄才看到具體成績,語文只有112,夏澄沒有太意外,宋悠怕她難受,小聲安慰了一句,“沒關系呀,下次好好考。”

“沒事,只是期中考。”

她只是有些發愁怎麽跟媽媽說,附中每次考試,都會將成績以短信的方式發給父母,夏澄不想讓她知道骨折的事。

趙雪笑了笑,豎起了白皙的拇指,眉眼飛揚,“就喜歡你這心態。”

直到中午夏澄才知道,裴釗這次考了五百多名,又缺考一科,高考時,一分之差都能拉開好幾個人,他再這樣下去,想考個好點的軍校,根本沒戲。

夏澄都替他著急。

下午三點時林希就收到了短信,看到成績單時,她心中咯噔了一下,夏澄成績一直很好,還是頭一次考這麽糟糕,她調出了老師的手機號,打算詢問一下老師,夏澄最近上課怎麽樣,夠不夠專註。想到她一向乖,林希又壓下了這個念頭,覺得還是應該先和夏澄溝通。

動輒聯系老師,也不太好。

一下午她都心神不寧的,修圖時也出錯幾次,好不容易才忙完工作,傍晚是梁鄭辛過來接的她。

她上車後,梁鄭辛笑了笑,“梁翼這次考試進步挺大,總分總算上五百了,如果能穩住,考個本科沒問題,晚上咱們出去吃吧,給他慶祝一下,澄澄肯定還是前幾名吧,把她一同接上,一起慶祝。”

林希一怔,隨即笑了,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對女兒的成績是不是過於緊張了,“沒事,不用喊她,他們學校出來一次,還得找老師要請假條,挺麻煩。”

他們先回去接的老太太,又順道在四中接的梁翼,四中管的不像附中嚴,飯點時學生可以在校外吃飯。

接上人後,他們去了家私房菜館,下車時,天已經徹底黑了,霓虹燈和微弱的路燈照亮了整個街道。

下車時,梁翼還有些別扭,說了一句,“有什麽好慶祝的?”

梁奶奶樂呵呵的,“這不是你難得上五百分嗎?”

梁翼嘀咕了一句,“夏澄七百多分都沒慶祝過吧?我個五百分反倒慶祝,丟不丟人。”

梁奶奶捕捉到了夏澄兩字,問了林希一句,“澄澄考多少啊?”

“她六百多。”

老太太感慨了一句,“不愧是好學生,難怪能考入附中,比梁翼多一百多呢。”

梁翼倒是稀奇地看了林希一眼,六百多,對夏澄來說,都是考砸了吧?她竟然還有心思給自己慶祝?有時候連他都覺得這個後媽,不是一般人。

他懶得多想,率先邁進了店裏。

店裏很漂亮,左手邊是一座小假山,水從山上流下時,發出悅耳的叮咚聲,底下的小潭子像是個許願池,裏面還有兩枚硬幣。主墻上雕刻著一幅精美的壁畫,連凳子都是秋千形式的。

老太太還挺稀罕,笑瞇瞇說了句,“這地兒好。”

她看了眼林希,“下次可以喊澄澄一起來。”

林希看著也挺高興,“下次有機會吧。”

他們點了汽鍋雞、麗江臘排骨,青椒炒幹巴菌,都是特色菜,飯菜上來後,幾人就動了筷子。

聞到雞肉時,林希胃裏卻忽然一陣泛酸,她蹙蹙眉,強壓了下去,排骨呈上來時,她實在沒忍住,沖到垃圾桶旁,將剛吃下的幹巴菌都吐了出來。

幾人都嚇了一跳,梁鄭辛站了起來,拍了拍她的背,老太太給她倒了杯水,“咋回事?”想到什麽,她眼睛隱隱放光,心底嘀咕了一句,“不會是懷孕了吧?”

見梁翼靠在椅背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老太太壓下欣喜,說:“先喝口水漱漱口吧。”

吃完飯,她讓梁鄭辛買了驗孕棒,測完,竟真的懷孕了,梁鄭辛和梁老太太都高興壞了,想到梁翼和夏澄,兩人臉上的高興收了收,梁老太太說:“臭小子那邊……”

梁鄭辛說:“我找個時間跟他說吧。”

林希也有些憂心忡忡的,晚上,估摸著夏澄該到家時,她才給夏澄打了個電話,“澄澄,最近怎麽樣?”

她沒提夏澄考砸的事,夏澄卻有些心虛,主動說了,“媽媽,挺好的,就是期中考題沒做完,考得不太好。”

林希原本很緊張她的成績,平日少考個十來分都會過問一下原因,今天接連發生的事,令她無端問不出口,“沒關系,附中尖子生雲集,偶爾波動一下也正常,期末好好考,媽媽等著你沖進前五。”

“好。”

林希本想跟她提了一下懷孕的事,女兒懂事,肯定不會反對,直到掛了電話她都沒說出口,莫名覺得虧欠。女兒本就不愛來這邊住,她如果又有了新寶寶,她會不會更排斥?

*

第二天早上來到教室時,裴澤沖夏澄招了招手,“你先看一下覺得怎麽樣?”

霸淩的主題是夏澄提的,裴澤想先讓她瞧瞧。

夏澄拿起了稿子,有些驚訝,眼珠子都睜圓了些,“你寫好了?”

“嗯,周末寫的,昨天又潤色了一下。”

夏澄沒想到他效率這麽高,沖他豎了下拇指,“你也太厲害了,不愧是作文滿分選手,那我拿回去瞅瞅,等會兒看完跟你說。”

“成。”

白欣然來得早,也聽見了兩人的對話,心中的醋盤子徹底打翻了,很想沖裴澤問一句,“憑什麽先給夏澄看?”

驕傲的自尊心,又讓她做不出來這種事,只能趴在桌子上默默生氣。

夏澄已經在看了,裴澤不愧是大家口中的裴大才子,劇情生動合理,臺詞幽默簡潔,節奏也很強,哪怕是圍繞霸淩寫的,也並不是那種沈重到令人窒息的劇情,有笑點有淚點。

夏澄看完時,眼眶微微濕潤,甚至有些明白自己幹巴巴的作文,為什麽拿不了高分了。人家這充沛的情感,富有生活氣息的小細節,戳人淚點的轉折,真不是所有人都能寫出來的。

她坐那兒獨自消化了一會兒,本著認真的精神又瞅了一遍,楞是沒找出哪兒不好,只找到一個錯字。早自習還沒開始,夏澄拿著稿子,來到了裴澤這兒。

裴澤起身站了起來,低聲說:“出去說吧。”

夏澄一楞,裴澤已經越過許博陽的位子,走了出來,她有些窘迫,只好跟了出去,裴澤走到了欄桿前,後背靠在了欄桿上,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

夏澄有些羞愧,“我覺得很好,劇情好,臺詞好,結尾也好,完、完全沒必要出來說,抱歉呀,我只看到一個錯字。”

她窘迫地指了指錯字,將稿子巴巴遞給了裴澤。

裴澤有些忍俊不禁,難得開了個玩笑,“別緊張,就算挑不出問題,我也不吃人。”

夏澄也笑了,“真的很好,我想破腦袋也寫不出這麽棒的劇本。”

“那就行,我一會兒再讓其他人看看,如果沒問題,咱們就按照這個排。”

“好,那回去吧。”

裴澤有些遲疑,喊住了夏澄,“那個,你和阿釗早就認識嗎?”

夏澄一怔,裴澤笑了笑,“不想回答也沒關系,我就隨口一問,主要是頭一次看到他給女生撐傘。”

夏澄能感受到他對裴釗的在意和關心,也沒瞞他,“也許是覺得抱歉吧。”

夏澄將骨折的事,簡單說了一下,“你爸爸拿磚頭砸他時砸到了我。”

裴澤沒料到還有這事。

他又想起了小時候那段可怕的記憶,父親發酒瘋將家裏的東西,都砸了的場景。

那次是他第二次當著他們的面,酒後發瘋,因為媽媽的阻攔,還對她動了手。

不再是打耳光,她被踹得膀胱出現了問題,疼痛,出血,事後還住了幾天院,正是因為這事她精神狀態才變得更糟的,開始起訴離婚。

裴澤心口縮了縮,嗓音都在發顫,“他、經常挨打嗎?”

夏澄沈默著沒有答,天灰蒙蒙的,樹葉都已掉光,樓下交錯的枝椏透著蒼涼。

裴澤手指都在顫,早該想到的,裴振遠發起瘋時,連媽媽都打過,又怎麽可能不對他動手。

分別近四年。再重逢,他的冷漠,抵觸都有了解釋。他肯定怪他吧?怪他食言,沒回來看過他,也怪他高枕無憂地隨著媽媽離開。

將他一個人丟在那個可怕的家裏。

走得那一日,他們分明約定過,小升初時他考北城的第一,他考南陵的第一,暑假他會回來,帶他去南方看大海。

他如約考了第一,他卻沒再回來。

手中的稿子灑在地上時,裴澤才恍然回神。

夏澄彎腰將稿子撿起,遞給了他。

裴澤狼狽地扭過了頭,“抱歉。”

夏澄隱約瞧見了他發紅的眼睛,她低聲說:“該我說抱歉才對,好像勾起了你的傷心事。”

裴釗搖搖頭。

她默默站在原地,陪他待了會兒,清晨第一縷陽光從東方升起,天空總算放了晴。

裴澤整理了一下情緒才問:“你初中和他一個學校?”

“嗯。”

裴澤揉了一下鼻尖,垂眸提出了請求,“可以跟我說一下他的事嗎?別人提起他,歸納起來,就一句話,惹不起的校霸。我想多聽點,有關他的事。”

夏澄也有傾訴欲,學著他靠在了欄桿上,笑了笑,“確實惹不起,他身邊總跟著一群男生,學習好的,學習差的都有,眾星捧月似的,總沈著臉,不太好惹的樣子,膽子小的見著他會下意識躲開,好比我。”

裴澤被她的舉例逗笑了,“他就這性格,小時候也是,面無表情時挺嚇人,有一次我被人不小心推倒在地,他還幫我出頭,都不用他動手,往那兒一站,臉一沈,說一句‘再欺負我哥,弄死你’就能將人嚇哭。”

夏澄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也笑了。裴澤又問了一句,“你現在並不怕他吧?什麽時候對他改觀的?”

夏澄沒瞞他,“他幫我解圍過,當時覺得他也沒那麽嚇人,反而挺可靠。”

裴澤笑了笑,開口時情緒又有些低落,“他就是這樣,看著兇,實際上很值得依賴,你應該沒法想象,明明我比他早出生一分鐘,小時候遇見事,卻是他沖在前面。”

媽媽挨打時,他也會沖上去與裴振遠拼命,拼不過會果斷跑出去報警,不像他只會害怕地發抖,沒用地哭泣。

夏澄不知道怎麽安慰他,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人各有所長,他雖然打架厲害,肯定寫不出這麽好的稿子。”

裴澤再次被她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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