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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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馮軒儀見到半身是血的衛流錦,臉色霎時雪白，他嘴唇顫抖著看向曲冉冉。曲冉冉半邊衣裳粘上了衛流錦的鮮血，“我們千裏迢迢來你們這兒做客,你們便是這麽待客的？”
曲冉冉滿身風塵仆仆,她才收劍回鞘不久，渾身上下還帶著未盡的煞氣。聽到馮軒儀這話她笑了，“這話說的，難道是我們拿劍架在她脖子上,叫她去尋死？又是我們逼著她去門外尋蛇妖,讓她自己身陷險境的？”
“倘若真是如此,貴客想必也不會在此長留了吧？”
她看著馮軒儀面有怒色,也不著急,斯條慢理的道，“貴客若是想要和我理論，暫時還是先省省這個力氣,畢竟衛姑娘後面的事兒可比現在大的多。另外一個貴客言語對紫薇宮的仙官多有冒犯,恐怕那些話遲早是要傳到天樞君的耳中。上神若是慈悲為懷,自然是不會追究,如果上神在意,恐怕兩位貴客就要好生頭痛一下了。”
她衣裙沾血，臉上略有些塵土,但唇角揚起桀驁的笑。
“你！”
馮軒儀冷不防被曲冉冉一腳踩中了痛腳，嘴唇顫抖著。
曲冉冉壓低了聲量，“雖然貴客總是自己做正人君子,讓旁人做壞人。但這世上又沒有幾個傻t子,誰會相信那位貴客口無遮攔，而你不一樣呢。”
馮軒儀臉色蒼白,方才那副牽掛痛心的模樣變成了冷峻。
曲冉冉半點都不怕，臉上顯擺誰都會，但能不能把狠話變成真的，那就要有幾分本事了。
她不覺得如今的馮軒儀能有那個本事。
“我之前曾經和那位貴客說過，衛姑娘看起來神色恍惚，不太對勁。還請她費些心思，不過那位，不但沒聽見去，反而當著我的面把紫薇宮上下都罵了一遍。”
她望著馮軒儀的面色比剛才還要更差幾分。
“貴客說，這就是我們的待客之道。可我們已經將能做的都已經做完了，再來指責，那便是不知好歹了。”
“我倒是不知道，鳳鳴山的弟子竟然如此牙尖嘴利。”
馮軒儀拂袖而去，曲冉冉不打算見好就收，在後面提高了聲量，“這個不敢當，不過可能比貴客好點，畢竟我有話自己說，可不會叫自己同門在一旁唱白臉得罪人。”
馮軒儀的臉色霎時間更壞了，曲冉冉背後的弟子憋不住笑，一個兩個的噗噗笑出聲。
馮軒儀抱住衛流錦離開，曲冉冉望著馮軒儀急匆匆的背影，嗤笑了一聲。
“他還真當全天下的人，都得捧著他們呢。”
“師姐，這樣夫人不會怪罪吧？”
曲冉冉回頭過來，“無事，夫人不會怪罪。”
姚夫人和馮軒儀之間各有所圖，一時半會的，在沒有達到目的之前。是不會輕易撕破臉。何況她就不信照著姚夫人的脾性，會真的看得上徐子蘭幾人的傲慢做派。只是現如今目的暫時沒有達到，不得不視而不見罷了。
“那個姓馮的，很好面子。在我這兒吃了嘴上的虧，為了他的顏面著想，也不會去夫人那兒告狀。”
曲冉冉笑了，“畢竟他的歲數可要比我大的多，吵不過一個歲數小的丫頭，可不是什麽長臉事。”
所以馮軒儀吃她一頓呲打，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她不去管馮軒儀那兒，左右人她已經帶回來了。至於其他的，便不是她的職責所在。她等在山門處，一個多時辰後，天邊有流光飛來。
陸風和陸七落到地面上，曲冉冉上前，往他們的身後看了一眼，“跑了？”
陸風的臉色不好看，“那畜生身形笨拙，沒想到逃得倒是快。”
她看向陸七，陸七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多問。
陸風自小順風順水，早已經養成高傲的性情，挫折於他而言，與其是考驗，更多的是恥辱。
問多了，只能讓他更加不快。
曲冉冉頷首表示知道了。
“那丫頭怎麽樣了？”陸風拉上曲冉冉幾人，一塊去見母親，路上抽空問了一句。
曲冉冉說不知道，“送回來的時候，就讓馮軒儀帶走了。之前讓其他人去看過，但昆侖境的人不讓見。”
陸風腳下的步子有些許的停頓，鼻子嗤了一聲，“這一行人，架子拿得倒是大。現在我只盼著如果那個丫頭真的不行了，能及時挪出去。不要到時候又賴上我們。”
他正在氣頭上，連著話語都是帶著洶湧的火氣。
陸風現如今對昆侖境的人厭惡至極，也不在乎衛流錦的死活。
他轉過了幾個轉角，和曲冉冉一同進了房門。
姚夫人已經安坐在椅子上，見著幾人進來。眼睛落在陸風身上，然後轉向曲冉冉。
原本低眉順眼的少女，眉眼一擡，眼裏的清光讓她心口一緊。
那東西送過去的時候，她是十拿九穩的。誰知道這丫頭身上沒有半點蠱蟲的氣息。
比起丫頭對送去的面脂沒有半點興致，她更願意相信這丫頭怕是看出什麽來了。蠱蟲是南蠻的東西，門中精通蠱蟲的，除了她之外沒有其他人。下面的弟子對蠱蟲也是所知不多。
她也不知道這丫頭是如何看破的。
如果是上神……
姚夫人的指甲在扶手上刮過，發出難聽的聲響。
“母親？”
陸風有些奇怪的看向上首的姚夫人。
姚夫人回過神，“怎麽樣，那妖物抓住了麽？”
陸風有些垂頭喪氣“沒有。”
姚夫人對此並不在意，甚至完全不放在心上，“沒事，跑了也就跑了。”
“母親，這妖物跑了，以後我們的臉面何存？”
青鸞也是鳳凰的一類，都說百鳥朝鳳，現如今青鸞後裔卻叫鳥妖逃了。傳出去都足以叫人笑掉大牙。
姚夫人卻說不要緊，“勝敗乃兵家常事，只要它沒有占到便宜就好。至於別的，不必看的太重。”
說罷她看向陸風身後的曲冉冉，“你和陸風都回去吧。”
曲冉冉和陸七領命退下，過了小會姚夫人讓屋子裏的其他人一並出去。
“母親有話和我說？”
姚夫人點頭，示意陸風到自己手邊來，“曲冉冉那個丫頭，你日後不要和她親近了。”
陸風臉上露出瞬間的不解，他吞吞吐吐的道，“母親，阿冉和我一塊長大的，她……”
“我讓你這麽做，自然有我的用意。”
當初她將曲冉冉安排在陸風的身邊，是想要曲氏的力量為自己兒子所用。現如今看來，那丫頭沒有為陸風要死要活，但陸風卻被他已經被她迷得七葷八素。
看來，她真是小看了那個丫頭。
“那丫頭，是不是和天樞君有首尾？”
母子說話，不必打那麽多的啞謎，話語才出口，陸風臉色大變，他騰的站起來，“胡說八道，誰說的？我非得宰了他！”
他說罷，就要大步往外面去，殺氣騰騰。
姚夫人一把抓住他，她擰著眉，望著自己的兒子。男人對女人如此維護，如果不是因為親緣，那便是因為情愫了。
不管男人女人，除非心智異常堅定，沾了一個情字，只要和那個人有關，那便是半點清明都沒有了。
姚夫人頭疼欲裂，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天樞君對那個死丫頭不尋常。
要不然怎麽跑這麽遠，親自過來救人！
上神們就算再慈悲，凡人的命數也不在他們的思量內。更何況還是親自帶走！
她是個不達目標誓不罷休的人，已經和別的男人有了私情的人，再怎麽樣，她也不可能留給自己兒子了。但是這個丫頭還有她的用處，沒有將這丫頭的價值榨幹前，就這麽放棄，她心有不甘。
紫薇宮那兒，她一直都懷有妄念。上神居所，能有的好處是修士們想都不敢想的。只不過靠近上界，所以他們連念頭都不敢有。
姚夫人卻生出了念想，只是礙於實力，不得不放棄。現如今那丫頭倒是讓她重拾起了放下的野望。
那些上神嘴裏說著清靜無為道法自然，可人要是真的清靜無為，回頭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這丫頭的用處變了，自然是不能和以前那樣安排。
陸風不明所以，“母親，怎麽突然……”
姚夫人也不解釋，“你照著我的話去做就是，難道我還會害你嗎？”
陸風走的時候，滿臉的不情不願。她看著兒子的背影消失在背後，過了小會，侍女前來，手裏捧著一只瓷盅。
“這孩子不明白我的苦心。”姚夫人嘆口氣，她轉頭掀開了瓷盅的小蓋子，盈盈肉香飄了出來。
細嫩新鮮的肉，不必需要太多繁瑣的步驟。只需要整個的切塊，下鍋隔水燉煮就行。
姚夫人低頭淺嘗了一口，肉塊混著肉湯下肚，有可覺的暖流順著腸胃向軀體裏的經脈裏竄行。
“果然，那個姓衛的小丫頭不是凡品。”
姚夫人細細感覺軀體裏開始充裕起來的暖流，笑了笑。
曲冉冉回去換了一身衣裳，半身鮮血淋漓著實不好看，哪怕這不是自己的血。
無幽老實的呆在院子的樹上，見到房門從裏頭開了，曲冉冉從裏頭出來，手裏抓住一團換下來的血衣。
“我說你呆在這兒每日裏打打殺殺，又是何必。不如上紫薇宮打打神君好玩。”
曲冉冉眼皮都不擡，也不知道他在天樞君手裏吃了多大的虧，以至於他對暴打老神仙念念不忘。一直在這兒念叨。
“你不是說他已經找別的女人生孩子了麽？”曲冉冉把沾血的衣裳丟在那兒，她掐了幾個訣，水從水桶裏洶湧而出撲在臟了的衣裳裏，她手裏的訣變了幾次。原本被血浸透了的衣裳一下子幹幹凈凈。
“男人變心了是什麽模樣，你自己男人難道不知道t？”
她沒好氣的暼他，把衣裳放在那兒，“要是他真的變心了，對我那可就是不認的。到時候別說打他了，我自己能不能到他跟前都兩說。”
所以說太清醒了也沒有多少樂趣。
無幽躺在樹枝上，嘴裏叼著一根草，百無聊賴，“你這樣的女人，我還是頭回見著。”
“其他的女人，要是知道情郎和其他女人生孩子了，少不得要哭天喊地，性情堅決一點的呢，就是老死不相見面，要是脾氣不好的，直接揣把刀上門，叫狗男女不得安生。”
他手壓在腦袋後面，“也就你心胸寬廣，沒把這事兒放心上。”
說完，他聽到曲冉冉在那笑了一聲。還是半點都沒聽到氣憤。
“我說，你該不是壓根沒把神君放心上吧？”
他在樹枝上翻身過來。
“你腦子裏頭就只有這點事了？”
曲冉冉把衣裳整理好，“這件事，你算算自己說了幾次了？”
無幽坐在那兒掐著手指還真的數了，“一次兩次……”
他把兩只手都端出來，“才六次啊。”
“才六次。”曲冉冉沒好氣的道，“你來一天多，就已經說了六次了。你是不是對神君愛而不得，所以攛掇我去幹壞事！”
她突然笑了，兩只眼裏全都是調侃，“哦，我知道了。”
無幽啊了一聲從樹枝上翻坐起來，幾乎嚎叫，“你知道什麽你知道，不要無故亂我清白！”
曲冉冉哈哈仰天大笑，絲毫不管無幽那滿臉被誣陷的驚恐。她看向他，“說起來，你能感覺到附近妖物的存在麽？”
女人的臉說變就變，剛剛還在說笑，下刻就說正經話。
無幽還是那股沒有骨頭的模樣，掛在指頭上，風吹過來，隨風飄搖。
“能。這又不是多難的事。”他伸出指頭，往南邊指了指，“那邊三裏，就有幾只妖。”
曲冉冉咦了一聲，“你還真能，”
無幽嗤笑，“妖物身上有臭氣，聞聞就知道了。多大的事。”
“那你能把鳳鳴山裏頭的給找出來麽？”曲冉冉再問。
按道理來說，宗門之內是沒有的，她在鳳鳴山多年，宗門外有些妖物動靜，宗門內卻是一片風平浪靜。
現如今宗門外鬧了一次大的，內裏又來一了一回。著實太過怪異了。
“這山裏頭說不清的事多了，我才懶得一件件管過來。”
曲冉冉聽後皺眉頭，“來了兩回，我是怕傷著別人。”
無幽看過去，“我之前還覺得你心太大，現在我倒是覺得神君有些可憐。”
他坐在枝頭上，雙手抱胸，“我問你，這兩次普通弟子的傷亡大不大？”
上一回她把身後跟著的弟子給及時拉開了，這一次陸七也在，說起來好像也沒有。
無幽看著她的臉，“那就是沒有，”
“就是沖著衛姑娘去的。”曲冉冉突然道。
兩回都是衛流錦身處險境，其餘人就是被殃及的池魚。
無幽笑了笑，“妖這東西，要說聰明，其實也聰明。畢竟活的比人長，雖然沒有凡人有慧根，但也不是傻乎乎的。”
他坐在枝頭上，“你知道雞鴨魚這些吧，看著平日裏亂哄哄，沒腦袋的亂晃，可一旦有個風吹草動，人還沒不知道怎麽回事，它們倒是跑得快。”
“妖也是一樣。他們開了神智，有獸類的敏銳，還有人的腦子。”
曲冉冉看向他，“你的意思是它們都是被豢養的？”
無幽打了個哈欠，“我可沒說，這反正是你們自己的事。”
“我提醒你一句，這個可是麻煩。你可要想好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拿捏著勸人的語氣，話語才說到一半，曲冉冉就很幹凈利落的坐下，“好，那我不管了。”
不帶半點拖泥帶水。
這姿態讓無幽很有些措手不及，“你這麽幹脆的？”
曲冉冉眼神奇怪的看向他，“這話不是你說的麽？我也想了，要是真的有人豢養妖類的話，肯定是上頭的，我只是一個小弟子。哪裏來的本事和人對抗。”
無幽憋了半日，來了一句，“你和神君沒得夫妻相啊。要是神君的性子，非得把那些妖物殺的幹幹凈凈。”
曲冉冉坐在板凳上曬太陽，“你也說了是神君，我可不是他。”
“對了那孩子真的是他撿的，那段時日我和他在一塊，他的確中途離開了小會，但從離開的時辰，還有那孩子抱回來的樣子。的確是剛出生不久就抱回來了。”
“神君的清白也是清白，你在他那兒遭打，一點兒都不冤枉。”
無幽哈了一聲，很是不服氣，“我看你是傻子，你見過那個屬下把上峰撿來的孩子當少主對待的。”
曲冉冉很認真的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去問問左輔右弼兩個？”
無幽一口氣沒上來，塞在嗓子眼裏差點沒噎死他。
“我就沒有見過你這麽蠢的女人。”
無幽怒道。
曲冉冉也不生氣，哈哈笑了兩聲。
“有人來了。”
無幽突然道。
曲冉冉一伸脖子，看到個女弟子急匆匆的趕來，見到她，眼睛一亮，“師姐，夫人讓你過去探望一下衛姑娘。”
曲冉冉哦了一聲，跟著女弟子出去。
姚夫人平日很少親自見衛流錦，有什麽事，一般會讓曲冉冉這些有資歷的女弟子來代勞。
“衛姑娘醒了嗎？”
她問。
女弟子搖頭，“聽說還沒有醒呢。”
到衛流錦那兒，她看到了門中善於岐黃的長老也在那兒。
長老正在和馮軒儀說話，“這次傷得不輕，除卻腿上之外，五臟六腑也多有損傷。昏迷不醒，這恐怕只能慢慢養了。”
馮軒儀怒斥，“什麽叫做只能慢慢養？她若是……”
“若是如何？”長老打斷他，“現如今我等全力救治，如果足下還想要鬧的話，是想那丫頭喪命？”
長老是個人物，無求於馮軒儀，話語裏格外不給他顏面。
現如今徐子蘭不在，馮軒儀只能咬牙，在那兒幹等。
長老見馮軒儀終於老實了，讓自己內門弟子過來，吩咐弟子送藥進去。
曲冉冉看著弟子進去，不多時出來，和長老說裏頭的姑娘發熱了。
馮軒儀聞言坐立不安，長老看著馮軒儀道，“發熱是好事，說明體內正氣正在驅趕外邪。如果熱都不起，要麽是這丫頭體質強悍，要麽就是不堪一擊。”
馮軒儀聞言，只好坐下來。
曲冉冉在那兒，看著日光一點點從東邊挪到西邊，再一點點沈下去。
她把老神仙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從老神仙說話的語氣，以至於身上的點點滴滴全都過了一遭。
完了感嘆，老神仙生的也太好了些，身上連個痣都沒有。
正在老神在在的時候，門內的婢女腳步匆忙出來，滿臉欣喜，“那位姑娘醒了。”
曲冉冉頓時精神大振，醒了好，醒了好啊，人醒了，她只要去看一眼，就能回去了。
曲冉冉跟在長老身後，才步入房門，濃烈的藥味混雜著血腥味鋪面而來。
床榻上的人臉色蒼白，虛弱至極，然而在看到她之後，霎時目眥盡裂，從床榻上掙紮著起身，就要朝她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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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軒儀見到半身是血的衛流錦,臉色霎時雪白，他嘴唇顫抖著看向曲冉冉。曲冉冉半邊衣裳粘上了衛流錦的鮮血，“我們千裏迢迢來你們這兒做客,你們便是這麽待客的？”
曲冉冉滿身風塵仆仆,她才收劍回鞘不久，渾身上下還帶著未盡的煞氣。聽到馮軒儀這話她笑了，“這話說的，難道是我們拿劍架在她脖子上,叫她去尋死？又是我們逼著她去門外尋蛇妖,讓她自己身陷險境的？”
“倘若真是如此,貴客想必也不會在此長留了吧？”
她看著馮軒儀面有怒色,也不著急,斯條慢理的道，“貴客若是想要和我理論，暫時還是先省省這個力氣,畢竟衛姑娘後面的事兒可比現在大的多。另外一個貴客言語對紫薇宮的仙官多有冒犯,恐怕那些話遲早是要傳到天樞君的耳中。上神若是慈悲為懷,自然是不會追究,如果上神在意,恐怕兩位貴客就要好生頭痛一下了。”
她衣裙沾血，臉上略有些塵土,但唇角揚起桀驁的笑。
“你！”
馮軒儀冷不防被曲冉冉一腳踩中了痛腳，嘴唇顫抖著。
曲冉冉壓低了聲量，“雖然貴客總是自己做正人君子,讓旁人做壞人。但這世上又沒有幾個傻t子,誰會相信那位貴客口無遮攔，而你不一樣呢。”
馮軒儀臉色蒼白,方才那副牽掛痛心的模樣變成了冷峻。
曲冉冉半點都不怕，臉上顯擺誰都會，但能不能把狠話變成真的，那就要有幾分本事了。
她不覺得如今的馮軒儀能有那個本事。
“我之前曾經和那位貴客說過，衛姑娘看起來神色恍惚，不太對勁。還請她費些心思，不過那位，不但沒聽見去，反而當著我的面把紫薇宮上下都罵了一遍。”
她望著馮軒儀的面色比剛才還要更差幾分。
“貴客說，這就是我們的待客之道。可我們已經將能做的都已經做完了，再來指責，那便是不知好歹了。”
“我倒是不知道，鳳鳴山的弟子竟然如此牙尖嘴利。”
馮軒儀拂袖而去，曲冉冉不打算見好就收，在後面提高了聲量，“這個不敢當，不過可能比貴客好點，畢竟我有話自己說，可不會叫自己同門在一旁唱白臉得罪人。”
馮軒儀的臉色霎時間更壞了，曲冉冉背後的弟子憋不住笑，一個兩個的噗噗笑出聲。
馮軒儀抱住衛流錦離開，曲冉冉望著馮軒儀急匆匆的背影，嗤笑了一聲。
“他還真當全天下的人，都得捧著他們呢。”
“師姐，這樣夫人不會怪罪吧？”
曲冉冉回頭過來，“無事，夫人不會怪罪。”
姚夫人和馮軒儀之間各有所圖，一時半會的，在沒有達到目的之前。是不會輕易撕破臉。何況她就不信照著姚夫人的脾性，會真的看得上徐子蘭幾人的傲慢做派。只是現如今目的暫時沒有達到，不得不視而不見罷了。
“那個姓馮的，很好面子。在我這兒吃了嘴上的虧，為了他的顏面著想，也不會去夫人那兒告狀。”
曲冉冉笑了，“畢竟他的歲數可要比我大的多，吵不過一個歲數小的丫頭，可不是什麽長臉事。”
所以馮軒儀吃她一頓呲打，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她不去管馮軒儀那兒，左右人她已經帶回來了。至於其他的，便不是她的職責所在。她等在山門處，一個多時辰後，天邊有流光飛來。
陸風和陸七落到地面上，曲冉冉上前，往他們的身後看了一眼，“跑了？”
陸風的臉色不好看，“那畜生身形笨拙，沒想到逃得倒是快。”
她看向陸七，陸七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多問。
陸風自小順風順水，早已經養成高傲的性情，挫折於他而言，與其是考驗，更多的是恥辱。
問多了，只能讓他更加不快。
曲冉冉頷首表示知道了。
“那丫頭怎麽樣了？”陸風拉上曲冉冉幾人，一塊去見母親，路上抽空問了一句。
曲冉冉說不知道，“送回來的時候，就讓馮軒儀帶走了。之前讓其他人去看過，但昆侖境的人不讓見。”
陸風腳下的步子有些許的停頓，鼻子嗤了一聲，“這一行人，架子拿得倒是大。現在我只盼著如果那個丫頭真的不行了，能及時挪出去。不要到時候又賴上我們。”
他正在氣頭上，連著話語都是帶著洶湧的火氣。
陸風現如今對昆侖境的人厭惡至極，也不在乎衛流錦的死活。
他轉過了幾個轉角，和曲冉冉一同進了房門。
姚夫人已經安坐在椅子上，見著幾人進來。眼睛落在陸風身上，然後轉向曲冉冉。
原本低眉順眼的少女，眉眼一擡，眼裏的清光讓她心口一緊。
那東西送過去的時候，她是十拿九穩的。誰知道這丫頭身上沒有半點蠱蟲的氣息。
比起丫頭對送去的面脂沒有半點興致，她更願意相信這丫頭怕是看出什麽來了。蠱蟲是南蠻的東西，門中精通蠱蟲的，除了她之外沒有其他人。下面的弟子對蠱蟲也是所知不多。
她也不知道這丫頭是如何看破的。
如果是上神……
姚夫人的指甲在扶手上刮過，發出難聽的聲響。
“母親？”
陸風有些奇怪的看向上首的姚夫人。
姚夫人回過神，“怎麽樣，那妖物抓住了麽？”
陸風有些垂頭喪氣“沒有。”
姚夫人對此並不在意，甚至完全不放在心上，“沒事，跑了也就跑了。”
“母親，這妖物跑了，以後我們的臉面何存？”
青鸞也是鳳凰的一類，都說百鳥朝鳳，現如今青鸞後裔卻叫鳥妖逃了。傳出去都足以叫人笑掉大牙。
姚夫人卻說不要緊，“勝敗乃兵家常事，只要它沒有占到便宜就好。至於別的，不必看的太重。”
說罷她看向陸風身後的曲冉冉，“你和陸風都回去吧。”
曲冉冉和陸七領命退下，過了小會姚夫人讓屋子裏的其他人一並出去。
“母親有話和我說？”
姚夫人點頭，示意陸風到自己手邊來，“曲冉冉那個丫頭，你日後不要和她親近了。”
陸風臉上露出瞬間的不解，他吞吞吐吐的道，“母親，阿冉和我一塊長大的，她……”
“我讓你這麽做，自然有我的用意。”
當初她將曲冉冉安排在陸風的身邊，是想要曲氏的力量為自己兒子所用。現如今看來，那丫頭沒有為陸風要死要活，但陸風卻被他已經被她迷得七葷八素。
看來，她真是小看了那個丫頭。
“那丫頭，是不是和天樞君有首尾？”
母子說話，不必打那麽多的啞謎，話語才出口，陸風臉色大變，他騰的站起來，“胡說八道，誰說的？我非得宰了他！”
他說罷，就要大步往外面去，殺氣騰騰。
姚夫人一把抓住他，她擰著眉，望著自己的兒子。男人對女人如此維護，如果不是因為親緣，那便是因為情愫了。
不管男人女人，除非心智異常堅定，沾了一個情字，只要和那個人有關，那便是半點清明都沒有了。
姚夫人頭疼欲裂，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天樞君對那個死丫頭不尋常。
要不然怎麽跑這麽遠，親自過來救人！
上神們就算再慈悲，凡人的命數也不在他們的思量內。更何況還是親自帶走！
她是個不達目標誓不罷休的人，已經和別的男人有了私情的人，再怎麽樣，她也不可能留給自己兒子了。但是這個丫頭還有她的用處，沒有將這丫頭的價值榨幹前，就這麽放棄，她心有不甘。
紫薇宮那兒，她一直都懷有妄念。上神居所，能有的好處是修士們想都不敢想的。只不過靠近上界，所以他們連念頭都不敢有。
姚夫人卻生出了念想，只是礙於實力，不得不放棄。現如今那丫頭倒是讓她重拾起了放下的野望。
那些上神嘴裏說著清靜無為道法自然，可人要是真的清靜無為，回頭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這丫頭的用處變了，自然是不能和以前那樣安排。
陸風不明所以，“母親，怎麽突然……”
姚夫人也不解釋，“你照著我的話去做就是，難道我還會害你嗎？”
陸風走的時候，滿臉的不情不願。她看著兒子的背影消失在背後，過了小會，侍女前來，手裏捧著一只瓷盅。
“這孩子不明白我的苦心。”姚夫人嘆口氣，她轉頭掀開了瓷盅的小蓋子，盈盈肉香飄了出來。
細嫩新鮮的肉，不必需要太多繁瑣的步驟。只需要整個的切塊，下鍋隔水燉煮就行。
姚夫人低頭淺嘗了一口，肉塊混著肉湯下肚，有可覺的暖流順著腸胃向軀體裏的經脈裏竄行。
“果然，那個姓衛的小丫頭不是凡品。”
姚夫人細細感覺軀體裏開始充裕起來的暖流，笑了笑。
曲冉冉回去換了一身衣裳，半身鮮血淋漓著實不好看，哪怕這不是自己的血。
無幽老實的呆在院子的樹上，見到房門從裏頭開了，曲冉冉從裏頭出來，手裏抓住一團換下來的血衣。
“我說你呆在這兒每日裏打打殺殺，又是何必。不如上紫薇宮打打神君好玩。”
曲冉冉眼皮都不擡，也不知道他在天樞君手裏吃了多大的虧，以至於他對暴打老神仙念念不忘。一直在這兒念叨。
“你不是說他已經找別的女人生孩子了麽？”曲冉冉把沾血的衣裳丟在那兒，她掐了幾個訣，水從水桶裏洶湧而出撲在臟了的衣裳裏，她手裏的訣變了幾次。原本被血浸透了的衣裳一下子幹幹凈凈。
“男人變心了是什麽模樣，你自己男人難道不知道t？”
她沒好氣的暼他，把衣裳放在那兒，“要是他真的變心了，對我那可就是不認的。到時候別說打他了，我自己能不能到他跟前都兩說。”
所以說太清醒了也沒有多少樂趣。
無幽躺在樹枝上，嘴裏叼著一根草，百無聊賴，“你這樣的女人，我還是頭回見著。”
“其他的女人，要是知道情郎和其他女人生孩子了，少不得要哭天喊地，性情堅決一點的呢，就是老死不相見面，要是脾氣不好的，直接揣把刀上門，叫狗男女不得安生。”
他手壓在腦袋後面，“也就你心胸寬廣，沒把這事兒放心上。”
說完，他聽到曲冉冉在那笑了一聲。還是半點都沒聽到氣憤。
“我說，你該不是壓根沒把神君放心上吧？”
他在樹枝上翻身過來。
“你腦子裏頭就只有這點事了？”
曲冉冉把衣裳整理好，“這件事，你算算自己說了幾次了？”
無幽坐在那兒掐著手指還真的數了，“一次兩次……”
他把兩只手都端出來，“才六次啊。”
“才六次。”曲冉冉沒好氣的道，“你來一天多，就已經說了六次了。你是不是對神君愛而不得，所以攛掇我去幹壞事！”
她突然笑了，兩只眼裏全都是調侃，“哦，我知道了。”
無幽啊了一聲從樹枝上翻坐起來，幾乎嚎叫，“你知道什麽你知道，不要無故亂我清白！”
曲冉冉哈哈仰天大笑，絲毫不管無幽那滿臉被誣陷的驚恐。她看向他，“說起來，你能感覺到附近妖物的存在麽？”
女人的臉說變就變，剛剛還在說笑，下刻就說正經話。
無幽還是那股沒有骨頭的模樣，掛在指頭上，風吹過來，隨風飄搖。
“能。這又不是多難的事。”他伸出指頭，往南邊指了指，“那邊三裏，就有幾只妖。”
曲冉冉咦了一聲，“你還真能，”
無幽嗤笑，“妖物身上有臭氣，聞聞就知道了。多大的事。”
“那你能把鳳鳴山裏頭的給找出來麽？”曲冉冉再問。
按道理來說，宗門之內是沒有的，她在鳳鳴山多年，宗門外有些妖物動靜，宗門內卻是一片風平浪靜。
現如今宗門外鬧了一次大的，內裏又來一了一回。著實太過怪異了。
“這山裏頭說不清的事多了，我才懶得一件件管過來。”
曲冉冉聽後皺眉頭，“來了兩回，我是怕傷著別人。”
無幽看過去，“我之前還覺得你心太大，現在我倒是覺得神君有些可憐。”
他坐在枝頭上，雙手抱胸，“我問你，這兩次普通弟子的傷亡大不大？”
上一回她把身後跟著的弟子給及時拉開了，這一次陸七也在，說起來好像也沒有。
無幽看著她的臉，“那就是沒有，”
“就是沖著衛姑娘去的。”曲冉冉突然道。
兩回都是衛流錦身處險境，其餘人就是被殃及的池魚。
無幽笑了笑，“妖這東西，要說聰明，其實也聰明。畢竟活的比人長，雖然沒有凡人有慧根，但也不是傻乎乎的。”
他坐在枝頭上，“你知道雞鴨魚這些吧，看著平日裏亂哄哄，沒腦袋的亂晃，可一旦有個風吹草動，人還沒不知道怎麽回事，它們倒是跑得快。”
“妖也是一樣。他們開了神智，有獸類的敏銳，還有人的腦子。”
曲冉冉看向他，“你的意思是它們都是被豢養的？”
無幽打了個哈欠，“我可沒說，這反正是你們自己的事。”
“我提醒你一句，這個可是麻煩。你可要想好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拿捏著勸人的語氣，話語才說到一半，曲冉冉就很幹凈利落的坐下，“好，那我不管了。”
不帶半點拖泥帶水。
這姿態讓無幽很有些措手不及，“你這麽幹脆的？”
曲冉冉眼神奇怪的看向他，“這話不是你說的麽？我也想了，要是真的有人豢養妖類的話，肯定是上頭的，我只是一個小弟子。哪裏來的本事和人對抗。”
無幽憋了半日，來了一句，“你和神君沒得夫妻相啊。要是神君的性子，非得把那些妖物殺的幹幹凈凈。”
曲冉冉坐在板凳上曬太陽，“你也說了是神君，我可不是他。”
“對了那孩子真的是他撿的，那段時日我和他在一塊，他的確中途離開了小會，但從離開的時辰，還有那孩子抱回來的樣子。的確是剛出生不久就抱回來了。”
“神君的清白也是清白，你在他那兒遭打，一點兒都不冤枉。”
無幽哈了一聲，很是不服氣，“我看你是傻子，你見過那個屬下把上峰撿來的孩子當少主對待的。”
曲冉冉很認真的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去問問左輔右弼兩個？”
無幽一口氣沒上來，塞在嗓子眼裏差點沒噎死他。
“我就沒有見過你這麽蠢的女人。”
無幽怒道。
曲冉冉也不生氣，哈哈笑了兩聲。
“有人來了。”
無幽突然道。
曲冉冉一伸脖子，看到個女弟子急匆匆的趕來，見到她，眼睛一亮，“師姐，夫人讓你過去探望一下衛姑娘。”
曲冉冉哦了一聲，跟著女弟子出去。
姚夫人平日很少親自見衛流錦，有什麽事，一般會讓曲冉冉這些有資歷的女弟子來代勞。
“衛姑娘醒了嗎？”
她問。
女弟子搖頭，“聽說還沒有醒呢。”
到衛流錦那兒，她看到了門中善於岐黃的長老也在那兒。
長老正在和馮軒儀說話，“這次傷得不輕，除卻腿上之外，五臟六腑也多有損傷。昏迷不醒，這恐怕只能慢慢養了。”
馮軒儀怒斥，“什麽叫做只能慢慢養？她若是……”
“若是如何？”長老打斷他，“現如今我等全力救治，如果足下還想要鬧的話，是想那丫頭喪命？”
長老是個人物，無求於馮軒儀，話語裏格外不給他顏面。
現如今徐子蘭不在，馮軒儀只能咬牙，在那兒幹等。
長老見馮軒儀終於老實了，讓自己內門弟子過來，吩咐弟子送藥進去。
曲冉冉看著弟子進去，不多時出來，和長老說裏頭的姑娘發熱了。
馮軒儀聞言坐立不安，長老看著馮軒儀道，“發熱是好事，說明體內正氣正在驅趕外邪。如果熱都不起，要麽是這丫頭體質強悍，要麽就是不堪一擊。”
馮軒儀聞言，只好坐下來。
曲冉冉在那兒，看著日光一點點從東邊挪到西邊，再一點點沈下去。
她把老神仙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從老神仙說話的語氣，以至於身上的點點滴滴全都過了一遭。
完了感嘆，老神仙生的也太好了些，身上連個痣都沒有。
正在老神在在的時候，門內的婢女腳步匆忙出來，滿臉欣喜，“那位姑娘醒了。”
曲冉冉頓時精神大振，醒了好，醒了好啊，人醒了，她只要去看一眼，就能回去了。
曲冉冉跟在長老身後，才步入房門，濃烈的藥味混雜著血腥味鋪面而來。
床榻上的人臉色蒼白，虛弱至極，然而在看到她之後，霎時目眥盡裂，從床榻上掙紮著起身，就要朝她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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