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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漫畫世界
二十多歲的生瀨站在結界邊上，看到一個綠色身影從濃霧中走出來，連忙跑上去，把自己手中的毛衣遞給了她。
林沐咳了幾聲，伸手接過毛衣，直接套在了綠色吊帶裙上，然後瞥了一眼對面膽戰心驚的生瀨，有些無奈道：“你抖什麽，我又不會殺你。”
“解決了嗎？”生瀨問。
“嗯。”林沐有些累，“下次你別來了吧。”
“為什麽？”
“你嚇成這樣，我出了結界還得安慰你，累得慌。”
“哦。”生瀨有些擔心，但是他也確實害怕，“那你自己可以嗎？”
“笑話！”林沐笑了一聲，“肯定可以啊，你放心吧。”
“哢嚓！”
十幾米之外傳來一聲快門的響動，林沐立即回頭，從魔法少女變身後的綠色裙子換回了普通的裝束，腳步一動，幾乎瞬間就到了那人的面前。
林沐沒有廢話，直接搶過那人手裏的相機，把裏面的膠卷抽了出來。
“餵，餵，餵，別……”那人手忙腳亂接住林沐拋給他相機。
林沐把膠卷遞給生瀨，對他說：“你先回吧，我解決掉這個人就回。”
生瀨瞪大了眼睛：“小沐，你要殺了他？”
“嗯。”林沐看著生瀨的表情，存心逗他，“所以你回避一下，小心濺你一身血。”
生瀨帶著惋惜看了一眼烏丸蓮耶，然後一溜煙，跑了。
“餵，小朋友，我只是拍了一張照片，不至於直接要了我的性命吧？”烏丸蓮耶倒是很鎮定，扶了扶鼻尖上的眼睛，帶著笑意看向林沐。
林沐揪了揪毛衣的領子，低頭看見了烏丸蓮耶的腿：“怎麽弄的？”
烏丸蓮耶伸手指了指已經消散的結界：“不小心闖進去了。邁進去一條腿，馬上出來了，然後就這樣了。”
林沐挑了挑眉。
好像還沒見過這種情況：被結界引誘了，居然還能自己出來？
或許是因為剛才結界已經在逐漸消散了？
“都看到什麽了？”
“沒看到別的，只有你。”
林沐一頓，擡眼看向面前這個有些儒雅氣質的中年男人。
她不太喜歡他的眼神。
就算一雙眼已經隱在了鏡片下，卻依舊帶著一種想把人抽絲剝繭的意味。
“能走路嗎？”林沐問。
“不能。”
林沐蹲下身仔細看了看，左腿膝蓋處只一道細細的傷口，但是裏面的骨頭已經斷了，血肉輕輕一動就會分離，她懷疑這是她剛才甩出去的銀絲造成的傷。於是悄悄用銀絲稍微幫他牽引連接了一下，然後站起身：“送你去醫院吧。”
烏丸蓮耶又笑了笑：“謝謝你，你的秘密我不會說出去的。”
“無所謂，反正也不會有人信。”
“你叫什麽名字？”
林沐沒想聊天，但是烏丸蓮耶好像有意在緩和氣氛一樣，不停地問林沐一些問題。
“大叔，你能安靜一點嗎？我現在很累，不想說話。”
烏丸蓮耶瞥了一眼扶著他的林沐，閉上了嘴。
“那個人……”烏丸蓮耶剛閉上嘴，就又指著前方讓林沐看。
林沐真是有些不耐煩了，一擡頭，卻看見一個女人站在前方的橋上，一條腿已經跨過了護欄。
“我們快過去……”烏丸蓮耶說，“她要跳下去了。”
林沐從沒有見過一個腿斷了的人能跳得這麽快。
當她們趕到橋面上時，那個女人早不見蹤影了，林沐趴在護欄上，往下看。
一個人就算是抱了求死的心，身體也依舊會發出強烈的求生欲望。
但是林沐往下看的時候，河面很平靜，似乎那個女人沒有任何掙紮就沈了下去。
烏丸蓮耶見林沐只是在看，問：“不救嗎？”
“我不會游泳。”
“你不是能懸在空中嗎？”
“嗯。”林沐趴在護欄上，帶著一種烏丸蓮耶意想不到的有些淡漠又有些憐憫的語氣說，“她在自殺，我不知道要不要救她。畢竟她自己都沒有求生欲望了，或許，我應該尊重她的選擇？”
林沐一回頭，烏丸蓮耶已經脫掉了身上的外套和外褲，直接從護欄上跳了下去。
他的腿明顯使不上力，但是水性很好，等林沐趁四下無人懸在半空要撈他們時，烏丸蓮耶已經將女人的頭扶出水面，讓她側浮著呼吸。
女人嗆了水，但是在水中的時間並不長，所以過了幾分鐘就醒了過來。
女人醒過來，看了看全身濕漉漉的烏丸蓮耶，又看了看林沐，忽然泣不成聲，冰涼的河水混雜著溫熱的眼淚沖刷掉了她臉上的淡妝。
林沐有些愕然。
女人明明口齒不清，但是林沐卻知道她在說什麽，那反反覆覆從她口中吐出的一句話是：“謝謝你們……”
為什麽一個抱著求死決心的人，會如此感謝救了她的人呢？
林沐想。
或許，她只是在發出一個信號，希望有人來救救困在現實牢籠裏的她。
然後，這個信號被烏丸蓮耶準確地接收到了。
*
女人要了林沐和烏丸蓮耶的聯系方式，就在林沐快要淡忘這件事時，女人打來了電話。
當林沐站在女人的家門口時，年僅十五歲且沒見過什麽世面的她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沒錯，女人來自豪門世家，就是每天都能在街邊看見的那家聯合銀行的其中之一——湯淺。
女人叫湯淺理奈，是湯淺七代目掌權人最小的孩子。
林沐緩了半天，才在一眾家仆的擁簇下走進了這可能有一平方公裏占地的湯淺家宅。
林沐走了有十幾分鐘，才來到了湯淺理奈的個人居所。
湯淺理奈正和烏丸蓮耶相談甚歡，見林沐進來，湯淺理奈立馬起身相迎。
林沐這才發現，自己真是太遲鈍了，難怪當時覺得這張臉那麽眼熟呢，她明明在報紙上見過湯淺理奈本人的照片，可惜現在才想起來。
早知道就不來了。
林沐想。
她並不習慣這些世家的規矩，整個人十分拘束。
反觀烏丸蓮耶，他似乎已經和湯淺理奈混得相當熟稔了。
林沐看到烏丸蓮耶癟下去的左小腿的褲管，先是楞了一下，才問：“怎麽回事？醫生不是說能接上嗎？”
“後來惡化了。”湯淺理奈回答林沐，語氣無不愧疚，“都怪我，為了救我，他才水裏泡了那麽久。不然，這條腿肯定能保住的。”
“怎麽能怪你呢。”烏丸蓮耶立即寬慰湯淺理奈，然後扭頭看向林沐，語氣假意責怪，“某些罪魁禍首，可是一次都沒去醫院看過我。”
林沐尷尬地幹笑了兩聲，她每天忙著在結界裏奔命，確實是一次也沒去過醫院，只是烏丸蓮耶明明有她的聯系方式，卻也沒找她賠償什麽的，她還以為沒什麽大礙。
“對不起。”林沐低著頭，誠懇地向烏丸蓮耶道歉，“為了表示歉意，我可以幫你塑一個假肢。”
*
林沐和烏丸蓮耶來到室外院子，林沐讓他把褲管翻上去，為了讓兩條腿視覺平衡，林沐觀察了很久，甚至連血管和毛孔都想辦法偽造了。
烏丸蓮耶坐在廊下，垂眼看著林沐鼻尖和額頭的汗珠，伸手從口袋裏拿了一條手帕出來，手帕正要按上林沐的額頭，林沐卻側頭躲過了。
“躲什麽？”
林沐擡眼看他，頓了一下，也沒有和他委婉，直接道：“大叔，我不喜歡你，所以你不要離我這麽近。”
烏丸蓮耶聞言，先是一楞，然後才哈哈大笑道：“為什麽？我們才第二次見面，我哪裏冒犯你了嗎？”
林沐低頭繼續幫他塑腿，緩緩道：“不是我非要惡意揣測，但是您當天下水救人的速度真的太快了，並且還為此搭上了半截腿。我覺得，一般您這個年紀的人，應該不會有如此單純的善念，特別當對方還是‘名人’的時候。”
烏丸蓮耶臉上的笑容淡了點，但是也沒有生氣，兩人安靜了一會，他對林沐道：“你知道她是因為什麽自殺嗎？”
“不知道。”
“想知道嗎？”
林沐手裏的動作一頓，看向烏丸蓮耶道：“想知道。”
“這個回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還以為你不想知道。”烏丸蓮耶輕笑一聲，“湯淺財團歷史悠久，家族中的女兒一般被寄予厚望，因為兒子無法選擇，但是女婿卻是可以挑的。所以，湯淺理奈從一出生就有這樣一個任務，為家族選一位能力出眾的‘幫手’。”
烏丸蓮耶說的很直白，林沐聽懂了。
“所以，現在這個問題解決了嗎？她可以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了嗎？”
“沒有。但是，我們救了她，讓她第一次有了一種自己不是工具人的感覺。”烏丸蓮耶說。
“哦。”
其實只是換了一種更隱蔽的工具形式吧。
林沐想。
烏丸蓮耶又問林沐：“我一直很奇怪，你小小年紀，為什麽會對人命抱有一種如此淡漠的態度，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小孩。”
林沐擡眼，沒回。
她現在更不喜歡這個大叔了，他總是帶著一種探究的態度。
烏丸蓮耶扶了扶眼鏡，只猜測道：“一個人的心性和她成長的環境有很大關系，莫非這不是你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烏丸蓮耶見她不說話，心覺自己猜對了，於是接著問：“是親人？還是朋友？”
“朋友。”
“哦，那應該還很年輕吧。”
“你很傷心吧？”
“大叔，這不關你的事。”
烏丸蓮耶卻步步緊逼道：“你想知道你死去的那位朋友，到底是因為什麽自殺的嗎？”
“啪！”
林沐摔凳子走了。
烏丸蓮耶看著修覆了一半的小腿，沒動。
過了半個小時，林沐果然又自己回來了。
林沐接著給他修覆，兩人安靜了一會，林沐才說：“我一直都沒發現她的狀態有問題，直到……”
烏丸蓮耶想伸手摸摸林沐的腦袋，但是想起林沐剛才躲開的動作，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想了想，對林沐說：“她不會怪你的。”
“我知道，她是一個很好的人，我們從小就認識，一直都很開心，很少吵架，但是大多數時候都是她讓著我。我覺得她的生活很幸福，而且她是一個很愛笑的女孩，我從來沒想過會這樣……”
“我大概真的錯過了很多，我要是再仔細聽聽她講的話，或許就能早點發現了……”
“那你遇到湯淺的時候，為什麽會想要尊重她放棄生命的選擇呢？”
林沐眼圈有些紅，手上的動作卻依舊飛速，小腿已經有一個大概的輪廓了。
“不知道，就是下意識這麽覺得。”
“她走了之後，我想了很多。有一天，我特別想和她說話聊天，特別想像以前一樣和她聊一些她喜歡的書，喜歡的人……然後那天晚上，我夢到她了。”
“一開始，我真的很開心，和她有說有笑的。後來，我說你在下面一定很孤獨吧，我說我要覆活她，讓她回來，我們再一起玩，我以後再也不會欺負她了，還和她一起看她喜歡的動漫，看多少遍都行。”
“然後，她就突然生氣了，特別可怕的樣子。她說我太自私了，她明明在這個世界上活得很痛苦，我卻因為自己的原因就要將她重新拉回這個煉獄……”
林沐搖搖頭，頓了一會才繼續道：
“我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我確實是因為自己太孤獨了，所以她想讓她回來。我並沒有考慮她的意願。或許，尊重她的選擇才是最好的……或許就是因為我太自私了，所以她才會那麽痛苦……我一點也不顧及她的想法，總是說一些她不喜歡的玩笑話，明明我們認識這麽多年，卻一點也不了解她，一點也沒看出她……”
林沐視線漸漸模糊，看不清手上的動作。
突然，她的腦袋一沈，烏丸蓮耶的手重重地按了幾下她的頭才拿開。
她聽見他輕輕嘆息道：“你一個小孩，腦子裏怎麽會臆想出這麽多東西來傷害自己。我想你的朋友肯定不會這麽想的……她肯定很喜歡你才和你做朋友。或許正是因為你，她才多活了一段時間……”
“真的嗎？”一滴溫熱的液體滴到了手背上，然後林沐擡起頭，故作輕松，還有些欠欠地對烏丸蓮耶道，“可是大叔，就算你這麽說，我也還是不喜歡你。”
烏丸蓮耶輕笑一聲，把手帕遞給林沐：“不喜歡就不喜歡吧。你要還是過不去這個坎，就去和湯淺聊聊，從她那裏，你或許可以明白一些你那個朋友的想法。”
……
一條嶄新的左小腿出爐，烏丸蓮耶站起走了幾步，然後回頭看向大汗淋漓的林沐：“沒想到，你這麽厲害啊。”
“還行。”林沐雙手撐地，有些疲憊，“還好用嗎？要是不行的話，我回頭再給你重新塑一個更好的。”
烏丸蓮耶原地跳了跳，很滿意：“不必麻煩，這樣就夠用了。謝謝你。”
兩人再回到客廳時，林沐覺得湯淺理奈可能是知道了點什麽，她看到烏丸蓮耶完好的小腿居然什麽也沒問，反倒問起林沐別的閑話：“之前我暈過去了，旁邊的家人沒聽清你的名字，你是叫林……”
“哦，林沐。”林沐從杯中倒了點水出來，手指在木桌上劃了幾下，“這兩個字。”
湯淺理奈點點頭：“你不是日本人啊，難怪說話的語序有點奇怪，我還以為是哪個地方的方言。”
林沐撓撓腦袋：“是，學了沒多久。”
“我記得中文裏有一個詞叫‘如沐春風’，是這個字吧？”烏丸蓮耶突然道。
林沐吃驚烏丸蓮耶竟然了解過中文，於是道：“是這個字。”
“倒是個好名字。”
“好名字？”林沐沒覺得，“我爺爺找人算過，說我五行缺‘木’。我爺爺也沒什麽文化，說既然如此，就叫個林木好了。然後登記的時候，那裏的阿姨說女孩叫這個名字有些奇怪，建議加點水，性子柔一點，最後就添了三個點。”
“哈哈，原來是這樣。也挺好。”烏丸蓮耶笑了笑，敏銳的察覺到了林沐語言中的信息，於是問，“你爸媽……”
“哦。”林沐知道他在問什麽，只道，“我爸媽很早就去世了，我沒什麽印象。”
就算林沐並沒有表現出對這個問題的抵觸，湯淺理奈也在林沐回答完之後，刻意將話題引到了此次邀請林沐做客的目的上。
“林沐，謝謝你上次救了我。這次請你過來，一是想親自謝謝你，二則，要是你有什麽需要的話，可以告訴我，我幫你解決。”
林沐看了一眼烏丸蓮耶，對湯淺理奈道：“您別這麽客氣，其實我沒做什麽，您是這位大叔救的，您感謝他就行。”
“他的願望我當然也會滿足，現在只說你，你有什麽需要嗎？”
林沐想了想，其實還真有一件事，她自己一個人解決起來有些麻煩，湯淺理奈背靠這麽大一個家族，要是做起來，應該會輕松不少，於是她緩緩開口道：“湯淺小姐，還真有一件事……”
“嗯，你說。”
“我在找一個人，不知道他現在多少歲，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外貌可能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現在應該是叫黑澤陣，您能幫我找找嗎？”
烏丸蓮耶探究地看著林沐：“你給的信息也太少了吧？這讓湯淺小姐怎麽幫你。”
林沐又想了想：“重名會比較麻煩。我只知道他應該是個混血，然後白色的頭發，眼睛……額……綠色吧……”
湯淺理奈認真記錄下來：“嗯。我試著找找，要是有消息再聯系你。”
“林沐。”烏丸蓮耶突然貼近她的耳朵，“我只是猜猜，你要找的人，不會是和你那朋友有關吧？”
林沐側頭，對上烏丸蓮耶眼眸的瞬間，餘光瞥到了湯淺理奈看向烏丸蓮耶那有些憂郁的眼神，她立馬拉開了自己和烏丸蓮耶的距離，低頭小聲道：“算是吧。她托付我好好照顧……額……”
林沐的話頓住。
吳曉宇說的是：好好照顧她那一屋子寶貝，別讓他們生銹。
現在，紙片人是照顧不了了，別讓這個世界真正存在的黑澤陣死掉，應該也算照顧吧……
不過，萬一他要是已經長成了一個壞人，就還是直接殺了給吳曉宇陪葬吧……反正她也就好這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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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歲的生瀨站在結界邊上，看到一個綠色身影從濃霧中走出來，連忙跑上去，把自己手中的毛衣遞給了她。
林沐咳了幾聲，伸手接過毛衣，直接套在了綠色吊帶裙上，然後瞥了一眼對面膽戰心驚的生瀨，有些無奈道：“你抖什麽，我又不會殺你。”
“解決了嗎？”生瀨問。
“嗯。”林沐有些累，“下次你別來了吧。”
“為什麽？”
“你嚇成這樣，我出了結界還得安慰你，累得慌。”
“哦。”生瀨有些擔心，但是他也確實害怕，“那你自己可以嗎？”
“笑話！”林沐笑了一聲，“肯定可以啊，你放心吧。”
“哢嚓！”
十幾米之外傳來一聲快門的響動，林沐立即回頭，從魔法少女變身後的綠色裙子換回了普通的裝束，腳步一動，幾乎瞬間就到了那人的面前。
林沐沒有廢話，直接搶過那人手裏的相機，把裏面的膠卷抽了出來。
“餵，餵，餵，別……”那人手忙腳亂接住林沐拋給他相機。
林沐把膠卷遞給生瀨，對他說：“你先回吧，我解決掉這個人就回。”
生瀨瞪大了眼睛：“小沐，你要殺了他？”
“嗯。”林沐看著生瀨的表情，存心逗他，“所以你回避一下，小心濺你一身血。”
生瀨帶著惋惜看了一眼烏丸蓮耶，然後一溜煙，跑了。
“餵，小朋友，我只是拍了一張照片，不至於直接要了我的性命吧？”烏丸蓮耶倒是很鎮定，扶了扶鼻尖上的眼睛，帶著笑意看向林沐。
林沐揪了揪毛衣的領子，低頭看見了烏丸蓮耶的腿：“怎麽弄的？”
烏丸蓮耶伸手指了指已經消散的結界：“不小心闖進去了。邁進去一條腿，馬上出來了，然後就這樣了。”
林沐挑了挑眉。
好像還沒見過這種情況：被結界引誘了，居然還能自己出來？
或許是因為剛才結界已經在逐漸消散了？
“都看到什麽了？”
“沒看到別的，只有你。”
林沐一頓，擡眼看向面前這個有些儒雅氣質的中年男人。
她不太喜歡他的眼神。
就算一雙眼已經隱在了鏡片下，卻依舊帶著一種想把人抽絲剝繭的意味。
“能走路嗎？”林沐問。
“不能。”
林沐蹲下身仔細看了看，左腿膝蓋處只一道細細的傷口，但是裏面的骨頭已經斷了，血肉輕輕一動就會分離，她懷疑這是她剛才甩出去的銀絲造成的傷。於是悄悄用銀絲稍微幫他牽引連接了一下，然後站起身：“送你去醫院吧。”
烏丸蓮耶又笑了笑：“謝謝你，你的秘密我不會說出去的。”
“無所謂，反正也不會有人信。”
“你叫什麽名字？”
林沐沒想聊天，但是烏丸蓮耶好像有意在緩和氣氛一樣，不停地問林沐一些問題。
“大叔，你能安靜一點嗎？我現在很累，不想說話。”
烏丸蓮耶瞥了一眼扶著他的林沐，閉上了嘴。
“那個人……”烏丸蓮耶剛閉上嘴，就又指著前方讓林沐看。
林沐真是有些不耐煩了，一擡頭，卻看見一個女人站在前方的橋上，一條腿已經跨過了護欄。
“我們快過去……”烏丸蓮耶說，“她要跳下去了。”
林沐從沒有見過一個腿斷了的人能跳得這麽快。
當她們趕到橋面上時，那個女人早不見蹤影了，林沐趴在護欄上，往下看。
一個人就算是抱了求死的心，身體也依舊會發出強烈的求生欲望。
但是林沐往下看的時候，河面很平靜，似乎那個女人沒有任何掙紮就沈了下去。
烏丸蓮耶見林沐只是在看，問：“不救嗎？”
“我不會游泳。”
“你不是能懸在空中嗎？”
“嗯。”林沐趴在護欄上，帶著一種烏丸蓮耶意想不到的有些淡漠又有些憐憫的語氣說，“她在自殺，我不知道要不要救她。畢竟她自己都沒有求生欲望了，或許，我應該尊重她的選擇？”
林沐一回頭，烏丸蓮耶已經脫掉了身上的外套和外褲，直接從護欄上跳了下去。
他的腿明顯使不上力，但是水性很好，等林沐趁四下無人懸在半空要撈他們時，烏丸蓮耶已經將女人的頭扶出水面，讓她側浮著呼吸。
女人嗆了水，但是在水中的時間並不長，所以過了幾分鐘就醒了過來。
女人醒過來，看了看全身濕漉漉的烏丸蓮耶，又看了看林沐，忽然泣不成聲，冰涼的河水混雜著溫熱的眼淚沖刷掉了她臉上的淡妝。
林沐有些愕然。
女人明明口齒不清，但是林沐卻知道她在說什麽，那反反覆覆從她口中吐出的一句話是：“謝謝你們……”
為什麽一個抱著求死決心的人，會如此感謝救了她的人呢？
林沐想。
或許，她只是在發出一個信號，希望有人來救救困在現實牢籠裏的她。
然後，這個信號被烏丸蓮耶準確地接收到了。
*
女人要了林沐和烏丸蓮耶的聯系方式，就在林沐快要淡忘這件事時，女人打來了電話。
當林沐站在女人的家門口時，年僅十五歲且沒見過什麽世面的她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沒錯，女人來自豪門世家，就是每天都能在街邊看見的那家聯合銀行的其中之一——湯淺。
女人叫湯淺理奈，是湯淺七代目掌權人最小的孩子。
林沐緩了半天，才在一眾家仆的擁簇下走進了這可能有一平方公裏占地的湯淺家宅。
林沐走了有十幾分鐘，才來到了湯淺理奈的個人居所。
湯淺理奈正和烏丸蓮耶相談甚歡，見林沐進來，湯淺理奈立馬起身相迎。
林沐這才發現，自己真是太遲鈍了，難怪當時覺得這張臉那麽眼熟呢，她明明在報紙上見過湯淺理奈本人的照片，可惜現在才想起來。
早知道就不來了。
林沐想。
她並不習慣這些世家的規矩，整個人十分拘束。
反觀烏丸蓮耶，他似乎已經和湯淺理奈混得相當熟稔了。
林沐看到烏丸蓮耶癟下去的左小腿的褲管，先是楞了一下，才問：“怎麽回事？醫生不是說能接上嗎？”
“後來惡化了。”湯淺理奈回答林沐，語氣無不愧疚，“都怪我，為了救我，他才水裏泡了那麽久。不然，這條腿肯定能保住的。”
“怎麽能怪你呢。”烏丸蓮耶立即寬慰湯淺理奈，然後扭頭看向林沐，語氣假意責怪，“某些罪魁禍首，可是一次都沒去醫院看過我。”
林沐尷尬地幹笑了兩聲，她每天忙著在結界裏奔命，確實是一次也沒去過醫院，只是烏丸蓮耶明明有她的聯系方式，卻也沒找她賠償什麽的，她還以為沒什麽大礙。
“對不起。”林沐低著頭，誠懇地向烏丸蓮耶道歉，“為了表示歉意，我可以幫你塑一個假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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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和烏丸蓮耶來到室外院子，林沐讓他把褲管翻上去，為了讓兩條腿視覺平衡，林沐觀察了很久，甚至連血管和毛孔都想辦法偽造了。
烏丸蓮耶坐在廊下，垂眼看著林沐鼻尖和額頭的汗珠，伸手從口袋裏拿了一條手帕出來，手帕正要按上林沐的額頭，林沐卻側頭躲過了。
“躲什麽？”
林沐擡眼看他，頓了一下，也沒有和他委婉，直接道：“大叔，我不喜歡你，所以你不要離我這麽近。”
烏丸蓮耶聞言，先是一楞，然後才哈哈大笑道：“為什麽？我們才第二次見面，我哪裏冒犯你了嗎？”
林沐低頭繼續幫他塑腿，緩緩道：“不是我非要惡意揣測，但是您當天下水救人的速度真的太快了，並且還為此搭上了半截腿。我覺得，一般您這個年紀的人，應該不會有如此單純的善念，特別當對方還是‘名人’的時候。”
烏丸蓮耶臉上的笑容淡了點，但是也沒有生氣，兩人安靜了一會，他對林沐道：“你知道她是因為什麽自殺嗎？”
“不知道。”
“想知道嗎？”
林沐手裏的動作一頓，看向烏丸蓮耶道：“想知道。”
“這個回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還以為你不想知道。”烏丸蓮耶輕笑一聲，“湯淺財團歷史悠久，家族中的女兒一般被寄予厚望，因為兒子無法選擇，但是女婿卻是可以挑的。所以，湯淺理奈從一出生就有這樣一個任務，為家族選一位能力出眾的‘幫手’。”
烏丸蓮耶說的很直白，林沐聽懂了。
“所以，現在這個問題解決了嗎？她可以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了嗎？”
“沒有。但是，我們救了她，讓她第一次有了一種自己不是工具人的感覺。”烏丸蓮耶說。
“哦。”
其實只是換了一種更隱蔽的工具形式吧。
林沐想。
烏丸蓮耶又問林沐：“我一直很奇怪，你小小年紀，為什麽會對人命抱有一種如此淡漠的態度，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小孩。”
林沐擡眼，沒回。
她現在更不喜歡這個大叔了，他總是帶著一種探究的態度。
烏丸蓮耶扶了扶眼鏡，只猜測道：“一個人的心性和她成長的環境有很大關系，莫非這不是你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烏丸蓮耶見她不說話，心覺自己猜對了，於是接著問：“是親人？還是朋友？”
“朋友。”
“哦，那應該還很年輕吧。”
“你很傷心吧？”
“大叔，這不關你的事。”
烏丸蓮耶卻步步緊逼道：“你想知道你死去的那位朋友，到底是因為什麽自殺的嗎？”
“啪！”
林沐摔凳子走了。
烏丸蓮耶看著修覆了一半的小腿，沒動。
過了半個小時，林沐果然又自己回來了。
林沐接著給他修覆，兩人安靜了一會，林沐才說：“我一直都沒發現她的狀態有問題，直到……”
烏丸蓮耶想伸手摸摸林沐的腦袋，但是想起林沐剛才躲開的動作，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想了想，對林沐說：“她不會怪你的。”
“我知道，她是一個很好的人，我們從小就認識，一直都很開心，很少吵架，但是大多數時候都是她讓著我。我覺得她的生活很幸福，而且她是一個很愛笑的女孩，我從來沒想過會這樣……”
“我大概真的錯過了很多，我要是再仔細聽聽她講的話，或許就能早點發現了……”
“那你遇到湯淺的時候，為什麽會想要尊重她放棄生命的選擇呢？”
林沐眼圈有些紅，手上的動作卻依舊飛速，小腿已經有一個大概的輪廓了。
“不知道，就是下意識這麽覺得。”
“她走了之後，我想了很多。有一天，我特別想和她說話聊天，特別想像以前一樣和她聊一些她喜歡的書，喜歡的人……然後那天晚上，我夢到她了。”
“一開始，我真的很開心，和她有說有笑的。後來，我說你在下面一定很孤獨吧，我說我要覆活她，讓她回來，我們再一起玩，我以後再也不會欺負她了，還和她一起看她喜歡的動漫，看多少遍都行。”
“然後，她就突然生氣了，特別可怕的樣子。她說我太自私了，她明明在這個世界上活得很痛苦，我卻因為自己的原因就要將她重新拉回這個煉獄……”
林沐搖搖頭，頓了一會才繼續道：
“我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我確實是因為自己太孤獨了，所以她想讓她回來。我並沒有考慮她的意願。或許，尊重她的選擇才是最好的……或許就是因為我太自私了，所以她才會那麽痛苦……我一點也不顧及她的想法，總是說一些她不喜歡的玩笑話，明明我們認識這麽多年，卻一點也不了解她，一點也沒看出她……”
林沐視線漸漸模糊，看不清手上的動作。
突然，她的腦袋一沈，烏丸蓮耶的手重重地按了幾下她的頭才拿開。
她聽見他輕輕嘆息道：“你一個小孩，腦子裏怎麽會臆想出這麽多東西來傷害自己。我想你的朋友肯定不會這麽想的……她肯定很喜歡你才和你做朋友。或許正是因為你，她才多活了一段時間……”
“真的嗎？”一滴溫熱的液體滴到了手背上，然後林沐擡起頭，故作輕松，還有些欠欠地對烏丸蓮耶道，“可是大叔，就算你這麽說，我也還是不喜歡你。”
烏丸蓮耶輕笑一聲，把手帕遞給林沐：“不喜歡就不喜歡吧。你要還是過不去這個坎，就去和湯淺聊聊，從她那裏，你或許可以明白一些你那個朋友的想法。”
……
一條嶄新的左小腿出爐，烏丸蓮耶站起走了幾步，然後回頭看向大汗淋漓的林沐：“沒想到，你這麽厲害啊。”
“還行。”林沐雙手撐地，有些疲憊，“還好用嗎？要是不行的話，我回頭再給你重新塑一個更好的。”
烏丸蓮耶原地跳了跳，很滿意：“不必麻煩，這樣就夠用了。謝謝你。”
兩人再回到客廳時，林沐覺得湯淺理奈可能是知道了點什麽，她看到烏丸蓮耶完好的小腿居然什麽也沒問，反倒問起林沐別的閑話：“之前我暈過去了，旁邊的家人沒聽清你的名字，你是叫林……”
“哦，林沐。”林沐從杯中倒了點水出來，手指在木桌上劃了幾下，“這兩個字。”
湯淺理奈點點頭：“你不是日本人啊，難怪說話的語序有點奇怪，我還以為是哪個地方的方言。”
林沐撓撓腦袋：“是，學了沒多久。”
“我記得中文裏有一個詞叫‘如沐春風’，是這個字吧？”烏丸蓮耶突然道。
林沐吃驚烏丸蓮耶竟然了解過中文，於是道：“是這個字。”
“倒是個好名字。”
“好名字？”林沐沒覺得，“我爺爺找人算過，說我五行缺‘木’。我爺爺也沒什麽文化，說既然如此，就叫個林木好了。然後登記的時候，那裏的阿姨說女孩叫這個名字有些奇怪，建議加點水，性子柔一點，最後就添了三個點。”
“哈哈，原來是這樣。也挺好。”烏丸蓮耶笑了笑，敏銳的察覺到了林沐語言中的信息，於是問，“你爸媽……”
“哦。”林沐知道他在問什麽，只道，“我爸媽很早就去世了，我沒什麽印象。”
就算林沐並沒有表現出對這個問題的抵觸，湯淺理奈也在林沐回答完之後，刻意將話題引到了此次邀請林沐做客的目的上。
“林沐，謝謝你上次救了我。這次請你過來，一是想親自謝謝你，二則，要是你有什麽需要的話，可以告訴我，我幫你解決。”
林沐看了一眼烏丸蓮耶，對湯淺理奈道：“您別這麽客氣，其實我沒做什麽，您是這位大叔救的，您感謝他就行。”
“他的願望我當然也會滿足，現在只說你，你有什麽需要嗎？”
林沐想了想，其實還真有一件事，她自己一個人解決起來有些麻煩，湯淺理奈背靠這麽大一個家族，要是做起來，應該會輕松不少，於是她緩緩開口道：“湯淺小姐，還真有一件事……”
“嗯，你說。”
“我在找一個人，不知道他現在多少歲，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外貌可能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現在應該是叫黑澤陣，您能幫我找找嗎？”
烏丸蓮耶探究地看著林沐：“你給的信息也太少了吧？這讓湯淺小姐怎麽幫你。”
林沐又想了想：“重名會比較麻煩。我只知道他應該是個混血，然後白色的頭發，眼睛……額……綠色吧……”
湯淺理奈認真記錄下來：“嗯。我試著找找，要是有消息再聯系你。”
“林沐。”烏丸蓮耶突然貼近她的耳朵，“我只是猜猜，你要找的人，不會是和你那朋友有關吧？”
林沐側頭，對上烏丸蓮耶眼眸的瞬間，餘光瞥到了湯淺理奈看向烏丸蓮耶那有些憂郁的眼神，她立馬拉開了自己和烏丸蓮耶的距離，低頭小聲道：“算是吧。她托付我好好照顧……額……”
林沐的話頓住。
吳曉宇說的是：好好照顧她那一屋子寶貝，別讓他們生銹。
現在，紙片人是照顧不了了，別讓這個世界真正存在的黑澤陣死掉，應該也算照顧吧……
不過，萬一他要是已經長成了一個壞人，就還是直接殺了給吳曉宇陪葬吧……反正她也就好這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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