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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18)碾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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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18)碾盡

王五憑靈活刀速刺去,竭力尋找突破點。

打得黑衣人後退幾步,卻仍一副悠然自得之態。

仿佛能預判到王五每一次穿刺,手中劍不疾不徐翻動,一手之力,就足以抵去王五搏命之擊。

“井水不犯河水……”

王五嘴角囁喏,聲低得除了“視線”,再無人能聽見。

顯然被這吃力的搏打,激得又生退卻求和之心。

無疑,任誰旁觀這場,悠然對搏命的爭鬥

——張四、王五,彎刀砍劈的每一下,均是用出全身氣力,拼了命的一搏。

卻連對面黑衣人的一根頭發絲,都碰不到。

恍若黑衣人只將他們當做無甚幹系的螻蟻,閑來蹲下身,逗上一逗。

但至玩膩之時,他只需微擡腳,碾一碾。

兩條與他無關緊要的性命,也就這樣輕松地,被碾盡了。

沈重的無力感,在王五又一次被格擋回去,喘息片刻時,漸漸在面上擴開來。

一邊倒的爭鬥。

甚至都不能稱之為爭鬥。

實力懸殊之下,最後活下來的會是誰,連猜都不必。

“王五!”

血沾滿張四整個手掌,渙散的瞳孔漸漸聚合,躍動著周圍愈發兇猛的火光。

似看到王五的退縮,顫著的手摸到刀,刀身猛地直插入石板,他借力從地上撐起半個身子,朝其大喊一聲。

王五囁喏的唇邊,終究緊緊合上。

未再提及任何有關求和之言,也未再發出一語。

只看向黑衣人的目光,多了幾分決絕之意。

兩人一前一後,將黑衣人圍在中間。

“老寨主!”

張四腹部血流不止,顫顫巍巍的身子借彎刀直起,仰首朝天大吼一聲。

忽地,如同全身被不知哪來的氣力灌滿。

令他一腿朝旁搓開,微屈下前身,鼻息粗重,如同一只蓄勢待發的老牛,磨蹭著前蹄。

雙目赤紅,死死盯著黑衣人。

“我等,為你報仇了!”

張四雙手側持著彎刀,狂吼著向黑衣人砍劈去。

另一側的王五閉了閉眼。

帶著那份背水一戰的決絕,雙手側持著彎刀,將其放平,手上青筋迸起,朝他沖刺去。

黑衣人飛快轉目。

須臾間,二人彎刀一朝下砍劈,一平突穿刺,一前一後近在咫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準他兩處死穴。

避無可避。

而就在那霎時之間,黑衣人忽地朝上一跳。

足尖踩中王五平突而來的彎刀。

王五面色突變,急欲抽刀回去。

但黑衣人顯然早有預料,踩在彎刀上的足尖朝後快退。

整個人朝後半仰倒。

前方張四砍劈而來的彎刀,擦著他黑衣前襟邊劃過,只刺穿衣裳最上方一點。

張四粗重呼吸間,一時露出此計可行的欣喜。

先朝側方躲過王五平突刺,再度高舉起自己手中彎刀,朝在高處的黑衣人砍劈去。

黑衣人碎步未停,朝後快退到王五的彎刀柄時,餘光瞥到張四動作,足尖輕點,借踩在王五手背上之力,再度朝上一跳。

王五吃痛。

但還未顧得上喊,張四砍劈下來的彎刀,因著黑衣人那一跳一躲,正中王五平刺彎刀之上。

張四瞳孔緊縮,正想抽手。

但已是來不及。

“呲——”

兩刀碰撞,王五被那股大力一帶,猝不及防朝前側撲去,重重砸倒在地。

“啊!”

一劍刺入王五後背,快進猛出,幹凈利落。

王五只在被刺穿那一瞬,疼得前身驚起。

卻又被黑衣人大力踩來的鞋底按壓下去。

碾了碾。

我突想起在那後花園時,王五毫無憐惜之意,粗布鞋底碾壓著踩斷的月季。

這一幕詭異的重合,如同輪轉的命運覆現。

只如今,王五成了那被他鞋底碾壓的花瓣。

仿佛要為那慘死的月季贖罪。

染上血色的劍再出,王五俯趴在地,血跡暈染整片石板地,再無氣息。

“王五!”

張四忍痛高喊一聲,目光惡狠狠地,盯著眼前,好似只隨手殺了一人的黑衣人。

“玩樂,就到這裏,”黑衣人聲音古怪,冷冷道:“我還有重要之事。”

“啊!”

痛苦與恨意,如同刻在張四粗硬的輪廓上,腹部傷口流出的血一直未停,難以想象,他是如何只憑著一股勁撐到如今。

他再度舉起彎刀,如同之前的每一次,朝黑衣人發了瘋般砍去。

但……

“什麽人!”

一聲高喊突現。

卻也未能阻止這一場死訊。

再轉過“視線”,張四被黑衣人反身一踹一踩,栽倒在地。

血跡似奔湧的瀑布,沾濕他整個下巴。

隨即再使出一快劍,從他背後刺入。

叫張四瞬時噴出一大口血。

淅淅淋淋地,落入冰冷的石板裏,再沒了最後一點生息。

“哪裏逃!”

風聲一變,“視線”敏銳覺出那人匆促逼近。

黑衣人回首朝那處一瞥。

隨即不再戀戰,收劍入鞘,足尖輕功一點,須臾消失無蹤。

而就在他消失無蹤那一瞬,喚出聲響那一人亦飛快趕至。

原是其中一名府衛。

他神色凜然,四下一瞧,輕功再起,似是朝黑衣人追去。

宋老爺亦不聲不響跟上。

火場落在我們身後。

洶湧的火勢蔓延,好似將什麽東西燒掉下來,砸在死去張四的後背上。

猛烈地燒灼起他的屍身。

待我們出來後,唯一一條出路火光亦猛漲,隔斷“視線”。

再瞧不見之後如何。

前方府衛騰空躍起,霎時落於墻頭上,使出全力追趕,快得令人只覺一陣風掠過。

“還有旁人?”

府衛微皺眉頭,朝另一側瞥了一眼。

“視線”驟然隨他目光落去。

只見一處二層小樓後,閃過一道女子身影。

府中丫鬟樣式的衣裳露出一角,很快又被她收了回去,呼吸低得幾不可聞。

府衛極快地收回目光,低罵一句。

好在他追逐的方向並未偏離半分,顯然前頭的黑衣人,才是當下大患。

而非恰巧路過的柳葉刀。

“好險!”

迅疾掠過的風,隱帶來一聲柳葉刀的慶幸。

隨即像兩條,僅偶然重疊剎那的線。

柳葉刀朝另一頭奔去,須臾間再無聲息。

而府衛一路急追猛趕。

“視線”前方,很快敏銳感知到黑衣人身影。

“看你往哪裏逃!”

府衛咒罵一句,整個人恍若離弦之箭般,“咻”地一聲掠過。

黑衣人身形一滯,飛快地拔劍而起,朝攔在正前方的府衛猛刺去。

府衛亦不甘示弱,抽刀而出,擋下當頭一擊。

隨即淩空一躍,翻身至黑衣人身後,朝他猛砍去數刀。

卻被聽到動靜的黑衣人堪堪避過,連身也未轉,仿佛能聽音辨位,手中劍連連朝後,盲刺向府衛。

兩人劈刺疾如閃電,瞬息之間便已過上數十招。

常人眼中只能看見一道道殘影,在墻頭上前後閃動,傳來砰砰乓乓的兵器擊打聲。

“你究竟是何人?”

不似與土匪爭鬥時悠然,黑衣人後背繃緊微曲,仿佛時刻要向前彈出,握劍的手愈發用力,一副如臨大敵之態。

“胡人?”

府衛聽得那古怪口音,冷笑一聲:“果真如大人所料,有胡人進了城中作亂。”

“視線”中,府衛這頭亦沒有看上去那般輕松。

持刀的手腕不自覺抽動一下。

許是方才與黑衣人猛力拼刺之際,格擋間被大力震麻了手腕。

“你不是這府中人?”

黑衣人微揚起頭,如同高視闊步的惡霸,厲聲喊道:“識相的,趕緊滾開!”

“呵,”

府衛輕蔑嘲諷道:“碰上你們胡人,豈有輕易放過的道理!”

“更何況,我從後花園一路追來。原就是你點著了油桶,壞了我的好計!”

說罷,輪動右臂,持刀朝黑衣人猛劈去,淩厲的刀風欻欻作響。

“什麽油桶?”

黑衣人茫然不解,卻只得及左右側身,避開突然襲來的數十下刀風。

我這才想起,那兩土匪早換成府中下人衣裳。

難怪府衛一口篤定是黑衣人所為,而非死於火場中央的兩土匪。

但那兩桶,從庫房裏消失的燈油……

“砰——”

濃重煙塵驟起,黑衣人頓時消失於煙霧之後。

府衛面色不善,三兩步間沖上前去,手中刀朝煙塵裏飛快攪合一陣。

卻並未傳來,砍中任何東西的聲響。

夜風吹拂下,煙塵很快消散而去,內裏早已空無一人。

“狡猾的胡人!”

府衛怒罵一句,目光急速朝四方辨認搜尋。

見側方一片朝後飄動的鮮綠落葉,他斂容再度追趕而去。

然這一路之景——

方才已過路,火勢連綿的後花園;

匆匆穿行而過的修長直廊;

至草木稀少,鋪了白石板的空闊庭院。

這仿佛倒放一般的熟悉之景。

落定在白石板上,我微揚起頭,看著隨風飄動的白布。

敞開的廳堂門後,那口漆黑的柏木棺材停放在正中。

而一【守靈下人】,直挺挺地,倒在棺材前側方,聞不得半點聲息。

府衛握緊刀柄,未曾有停歇時候,舉刀便沖進靈堂之中。

靈堂門猛地被關上,裏頭燭火瞬滅。

迅疾桌案被撞倒,激烈的打鬥聲傳來。

待我與宋老爺匆促穿門而進。

卻只聞得黑暗之中,猝不及防地,比之方才多了一人聲息。

那人從老爺棺材後徐徐走出,一腳踢開地上死不瞑目的【守靈下人】。

卻聽得黑衣人古怪喊了一聲。

“你怎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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