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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完)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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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完)怨毒

再回到後院,府衛光明正大拖著張客商往裏走,如同游街示眾

一路引來無數下人註目,個個驚訝又沈默地,看著二人路過。

至於為何不敢吭聲?

但見他二人身後跟著的管事,都未曾發話,他們又能說什麽?

因而一路無人敢擾,至關押二夫人的小院外,府衛卻臉色一變。

手松開張客商的前襟,不顧他昏沈著砸到在地。

府衛徑自上前,扶起不知何時昏倒在地的清三!

他推了幾下,見人未醒,又看向管事。

管事也是一驚,下意識看向院門方向。

在府衛正扶起清三時,他就已掏出鑰匙,將門上的鎖打開。

“視線”越過他的肩,往裏一瞧。

只見院中有些逼仄,只有東西兩間窄屋,而院子中央竟有個大鐵籠,裏頭有些幹草,籠邊放著個食盒。

而牢籠的門大敞著,裏邊許應有二夫人,卻此時全然不見蹤影。

管事面色陰沈,府衛不經意間往裏一瞥,也是訝然。

“趁我二人分頭去抓張客商,竟有人將她帶走!”

“昨日,我如何同你二人說的?”

管事目光冷肅,緊盯著府衛:“千萬不能叫裏頭的人跑了!”

“不過一個女人,跑就跑了,哪會影響什麽?”

府衛渾不在意,將清三放在墻邊靠躺著。

“你知道個什麽?”

管事氣悶,見府衛眼中探究,聲音一頓,只不滿發作。

“你可別忘了,進府之後,你二人都得聽從我的安排。”

瞧這態度。

無需“視線”,我都知曉府衛當有多面色難看。

對他倆而言,大少爺剛還把他們當作恩人看待,轉眼又聽到管事的冷言冷語。

可想而知,府衛話中亦染上寒意。

“宋管事,我二人來宋府,可萬不是來給你當奴才使喚!究竟為何派我二人來,想必你自己心裏清楚,可莫要蹬鼻子上臉。”

管事一下氣堵住,怒容仍未消去,卻張嘴半響罵不出聲。

派他二人,來宋府?

他們背後之人又是誰?

我想起只在三夫人院中,出現過的黑衣人。

不知他們是否有關系。

但因所知過少,我欲穿針引線,卻只單拿著一截線頭,總找不著那細微孔洞。

而在我思索之時,管事已然被氣出小院。

一路抄小道走,匆匆趕至柴房外。

“管事,您怎來了?”

白日同王婆子吵了一通的小廝,還在外頭值守著,半靠在柳樹上,手中多了根棍棒。

剛打個哈欠,見管事一來,連忙直起身子。

“可是為處置王婆子一事?”

“二少爺可還在柴房裏?”

小廝趕忙點點頭,跟在管事身後進了院子:“在呢,送進去的飯食,也吃個幹凈。”

然待管事再一次,打開門上的鎖。

面對空無一人的柴房,以及打開半邊的食盒。

那小廝突地大張著口,面上驚恐與哭喪交織,不敢置信地指著裏頭。

瞥向管事,又瞥向無人柴房,半響沒“啊”出個字來。

“這……這人方才都還在,怎會突然消失不見!”

管事狠狠踹了房門一腳,面色陰沈得可怕,叫小廝一下止住任何辯解之言。

“一個個的,全都是飯桶!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要你們有何用?”

“啪”

小廝被重重甩了一巴掌,跌倒在地上,恐慌地見管事氣極離去。

只得哭著捶自己胸口一拳,懊悔不已。

不過才剛出柴房門,就已有下人提著燈籠匆匆來尋,又是今夜,已不知見過多少次的驚惶。

而看這時分,我幾乎已然知曉,他將所言之事。

果不其然,小廝驚駭開口,直言道:“管事,大少爺他,他自盡了!”

許是跟著管事這一日,東跑西跑實在太累,叫我都忍不住想,這宋府究竟沾染上幾重黴運。

這才僅僅一日,就已發生如此多事。

雖說真正辦事之人,根本沒那閑工夫喊累,甚至於噴湧欲發的怒氣,都被這消息徹底驚得呆楞住。

他身子猛地哆嗦一下,顫動的手一動,狠拍自己一巴掌。

“管事!管事!”

又過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似的,不敢置信地問道:“你,你說什麽?”

“大少爺他……”

好巧不巧,我也知曉你下一句,將要說何事。

“自盡在了……三夫人院中。”

小廝兀自糾結一會兒,才說出這個驚天消息。

叫見慣風浪的管事,都不由得往後退一步,已是震驚地神情恍惚,狠狠撞上身後柳樹。

倒叫他清醒一瞬。

“三夫人呢?”

管事急問出另一個關鍵之處。

“她被混進府裏的土匪,一刀砍死在了院中!”

管事閉上雙眼,手掌握拳,繃起一根根青筋。

“大少爺,我本以為……你這又是為何?”

濃濃不解。

可這疑問,再尋不得一個回覆。

管事緩緩擡起頭,目光一凜,似被魚骨卡住喉嚨,喑啞問道:“大夫人,可已知曉此事?”

小廝艱難地點點頭:“已有人去通稟大夫人,小人趕來尋您時,聽聞大夫人已動身,去了三夫人院中。”

見管事向他招招手,小廝趕忙上前扶住他。

“管事,您可是要去瞧瞧。”

“不必了,”

出人意料地,分明短時間內歷經波折,管事此時卻已和緩許多,覆雜的眸子看向後院。

“這是後宅之事,大夫人……自會處理停當。”

“暫不管那些,先去前院。府中鬧出的動靜不小,難免驚動巡夜兵士,過會兒,說不定有人來訪。”

如他落定之言。

府門緩緩在他眼前被拉開,意外露出午後曾見過的人,身後跟著一批兵卒。

管事正要上前行禮,卻被那人一手虛虛攔下。

“有人來報,說宋府之中,竟混進了土匪?”

齊知州聲音清正,嚴峻地掃視一圈。

管事幾不可聞地低笑一聲。

而我亦在震驚,他此時竟能低笑出聲?

好在,他確實還沒瘋。

再與齊知州對視時,又是那副板著臉的嚴肅模樣。

“確有此事,在府中砍殺的兩名土匪,已被制服,與土匪勾結之人,也已被抓住。如今府中正在排查,還有無其他土匪混入。”

三言兩語間,管事就將突發事端,精簡著道出。

“孫巡檢,你帶人將那人帶回府衙,好生關著,明日本官親自來審。”

身後一人領命,帶著幾個人一並拿好方枷,由管事身邊一個小廝引路先去。

“宋管事。”

齊知州讓管事也領他,一並去瞧瞧。

又吩咐他帶來的一隊兵卒守好正門,只餘下幾人同他往裏走。

而剛到影壁之後,管事只聽得齊知州喚他名姓。

管事下意識偏過頭。

利刃出鞘。

眨眼之間,一把劍架在他脖頸邊,只示威般,懸停著未動。

我頓時一凜。

然管事卻

……並未見得慌亂,就好似,他早想到,會有這一出。

素來“正派”的齊知州,朝他露出一個如常微笑,手中卻擡著鋒利的劍,輕拍劍下緊貼的肉。

一動一停,叫人心咚咚直跳。

管事低眸瞥過,分明涼夜,鼻尖卻冒出些汗。

“搜。”

齊知州沈聲吩咐。

身側一人立馬上前,大力拉開管事前襟,從中準確無誤,一下便找著那暗黃信封。

遞給齊知州後,恭敬退到一邊。

“視線”緊盯著這一幕未動,倒教我訝然發覺,這不正是替大少爺殺死土匪的另一名府衛。

他們並非與黑衣胡人有關,原是齊知州,派進宋府之中的人!

看樣子,去抓張客商那名府衛,話中所說被派來宋府的原因

——莫不就為了那暗黃信封

不知裏頭究竟裝的何物,竟叫齊知州深夜來搶。

但見齊知州使了個眼色,那名府衛上前接過,我才註意到他劍鞘空空,方知齊知州拔的是他的劍。

而齊知州已打開用蠟封好的暗黃信封,倒出一大疊發黃信紙。

粗略翻了幾張,神色頓時好了些。

甚至於……沾染上一絲喜意。

我奮力挪著“視線”,已知那信紙所記之事,定然要緊。

但無論我如何調轉角度,也只能看到信紙背面,瞧不見裏頭內容。

好奇與氣餒並生。

“很好。”

齊知州點點頭,頗為滿意,又用眼神示意那府。

拿捏著管事命脈的劍,總算被緩緩放下。

管事聽得他這麽說,也松懈一瞬,終於開口。

“既如此,你我談好的條件……”

“噗——”



我愕然看著眼前一幕。

管事猛地吐出一口血,楞楞地低下頭。

看自己被刺穿的胸脯,目光是我從未見過的狠厲,死死盯向齊知州。

“齊佑,你果真狠毒!”

齊知州大笑一聲,將信紙原封不動裝回去,妥帖收進自己懷中,如同管事白日所做,一模一樣。

“宋勤,你如今不過一無用之人,還想同本官講條件,實是可笑。”

齊知州伸手狠狠一推。

管事瞬間向後倒去,府衛握著的利劍,從他胸脯猛滑出。

“哈哈,哈哈哈!”

宋管事捂著胸前傷口,無力躺倒。

卻意外地大笑出聲,一股血又不住從他口中噴出。

“你竟還笑得出聲?”

齊知州本要轉身離去,聽到後停住腳步,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我不後悔與虎謀皮,”

他目光似蛇般陰冷,緊緊纏著齊知州不放。

“我早知你狠,卻未料到你狠毒至此。”

“過獎。”

齊知州舒顏笑一聲,隨即不再搭理他。

身邊府衛舉起劍上前,似覺他死得太慢,還想再給他來一劍。

“我在地府等你!”

“齊佑,你離這天,絕不會再遠,哈哈哈哈,咳咳!”

齊知州快步上前,半蹲下,一把揪起管事,咬牙切齒道:“你說什麽?”

管事被血嗆到,艱難咳出一點血,濺在齊知州臉上。

隨即,他扯出怨毒一笑。

“想要密件?”

他的聲響太過微弱,齊知州不得不湊上前聽著。

“下輩子吧。”

在齊知州耳邊,他用盡最後一絲氣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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