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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3)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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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3)囂張

既然此行偷偷摸摸,卻又同大少爺真說了實話?

我靜靜旁觀管事走到窗前,謹慎地朝外頭看,似要作何隱秘事。

許是覺著果真安全無異,他端起書桌後的木椅,往旁側輕輕放下,聽不得半點聲響。

而後,他半蹲下身子,小聲敲打起地面石板,似在尋找什麽東西。

【“管事,申時一刻我派人找你,然遍尋不見,你去了何處”】

眼瞧著管事,倒教我霎時想起大少爺之言,靈光一閃。

是了,大少爺說的時刻太過明確,可他又只單說派人尋管事。

雖我知,他只派了清三一人去找,但管事哪會知曉。

若換做我是管事,當認為大少爺派去的人,在問過門房,得知他被大夫人喚去後,便去了大夫人處尋。

而大夫人處侍候的人,定是直言相告,說管事早已離去。

再加上個大少爺口中所言,“遍尋不見”,那管事還能說自己去了何處,卻能不惹來旁人猜疑?

只能是,他就在前院。

而他身上確有大夫人命令,要他去處理生意上的事,那出現在書房,也是合情合理。

如此一來,此事唯一錯的,就是門房。

他大可說門房躲懶,未曾看見他去前院,這事也就算揭過去。

這般一想,他真是費勁了心思。

我將“視線”投向管事,卻只見他敲動一處,傳來一陣不同於旁處的聲響。

他提起一股子勁,肅著臉,起開一塊厚重石板,露出底下砂石只填了周圍一圈的小片空洞,那有一頗厚的暗黃信件。

就為了這信件?

費勁波折?

將石板仔細放回,盡量未出聲。那信封被他鄭重放入懷中,長呼出一口氣。

難得渾身松活。

隨即,他並未耽擱,迅速從暗門原路返回。

而後走了小道,一路避開往來下人,直至垂花門外,他才裝模作樣如同剛繞過來,大步跨過門檻。

好嘛,此事若大少爺真來細查,門房又該罪加一等

——不僅沒見著管事進去,也未見管事出來。是說自己記錯時刻,估計又叫人覺他老糊塗一個。

這麽重要一道門,連接前後兩院,若似上回夜間,土匪來襲,只怕叫主子覺著,還是換人為妙。

左右都是個慘字。

而後,管事確奉大夫人之命,派人去叫來幾個米鋪的掌櫃,將她所言一一吩咐下去。

那掌櫃們跨門入內時,本皆以為有一場硬仗要打,看向旁人時,氣氛劍拔弩張。

雖這顯然分為兩派,但卻是一對四。

悅來米鋪的掌櫃獨坐一邊,其餘所有掌櫃站在另一處。

默不作聲間,已然用眼神過上幾十招。

管事卻未著急提及正事,先與其東拉西扯半天,全是宋家往日對你們的恩德幾何,一一細數。

提得幾人雖感念,但也如臨大敵,許是以為管事在同他們講情分,要以此勸說他們主動送糧,口喃喃張開無數遍。

然管事可眼觀六路,所說之言輕巧便換了個對象,叫他們只得一一閉上,趁管事低頭喝上一口茶時,暗地裏面面相覷。

卻到底沒商議好誰來出面,當這定被記上一大錯的出頭鳥。

“管……”

管事睨他一眼,叫好不容易願開口之人,輕松松又閉上了嘴。

但他也覺賣夠了關子,只輕飄飄留下一句。

大夫人決定開宋府私庫,不從各家糧鋪走,讓他們留好鋪中,專用來控價的糧食。

連同悅來米鋪的掌櫃,幾人全都意外傻了眼。

被掌櫃一一囑咐幾句要事,各自暈暈乎乎出去,哪還分什麽你我兩派,倒又彼此客氣起來。

處理完前院事由,管事並未停歇,又匆匆去了後院。

這倒是我跟隨四回後,頭一個忙得腳不沾地之人。

丫鬟婆子小廝們,遇到拿不定的事,都會一路趕來尋他。

如采買幾何?這燭燈放在哪處為好?

白布哪兒還未及時掛上?

褚城素有往來的商戶家,繼今晨後,又有幾戶派遣人,隨官兵前來祭奠老爺……

等等事由,諸如此類。

瞧他奔忙一下午,愈覺同之前跟隨的三個主子,是全然沒法比。

尤其那其中,還有個悠閑看話本的三夫人。

見他四處奔忙,我亦不免提著口氣,那點子累也傳至我身。

這不,最後一個問話的丫鬟剛走,尋一庭院中石桌歇下片刻,將將能松快些,喘息口氣。

“你這倒黴催的,原是你偷了我的燒雞!”

不遠處,暴呵驚怒之聲驚起。

而後一陣爭執難消,叫他皺起眉頭,快步趕去。

“一個個都沒事做?在這吵什麽!”

管事趕上前厲聲制止:“王婆子,怎又是你在這惹事!”

看了眼旁邊院子,不正是關押二少爺的柴房。

管事收回目光,不經意間,領著二人離遠了些,但依舊對著柴房,一眼便能看見有無人靠近此處。

“管事,您可要為小人評理啊,”

小廝的手掌移開,露出裏頭被揪的通紅的耳朵,指著道:“您瞧這瘋婆子,上來便掐住小人不放!”

“王婆子,你這是做什麽?”

管事面色不善,轉過頭,厲聲詰問。

“管事,即便我說您來了,她話裏話外的,竟全然不在乎!”

小廝順桿子往上爬,氣憤地給王婆子上眼藥:“依我看,這王婆子愈發膽大包天,竟連您,她也敢不放在眼中。”

“這……”

自打管事出現,王婆子哪還有那副囂張模樣。

瞬間便蔫了下去,嘴角囁喏,連同小廝辯駁的勁頭都沒了,與方才簡直判若兩人。

“王婆子,你可別想糊弄過去,剛你說我偷了你的燒雞,好嘛,府上正是喪期茹素,你不單不敬管事,這是連主子都沒放在眼裏!”

管事眼神一下淩冽,已不同於方才處理兩個打鬧下人,肅起的目光,似要將王婆子生吞活剝了去。

“王婆子,你好大的膽,竟敢公然壞了府中規矩!”

被管事厲聲厲色一嚇,王婆子雙腿發軟,跪倒在地,哭喊道:“管事,我再也不敢了,就饒了我這次吧!”

見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管事絲毫不信,嗤笑道。

“你還是府中伺候的老人,連這點規矩都無,豈不帶壞了其他人,長此以往,這府裏下人,哪還有規矩可言!”

“管事,我冤枉啊!昨白日我才托采買小廝,帶了兩只燒雞回來,誰成想晚上老爺就……”

“我也是心疼東西,才想著私下裏吃了。誰成想,就兩只燒雞,今早我出去灑掃,回去就被偷了一只!”

“我剛把另外那只藏好,結果方才回去一瞧,又不知被誰偷了去。”

“管事,我是有心,可到底一口肉都沒吃上,這哪算壞了規矩!我追查出來,見這人旁邊的雞骨頭,一時氣急,這才打了他一下。”

王婆子的哭訴吵得旁邊小廝頭痛,但見她想輕飄飄揭過這事,立馬便怒。

“王婆子,這燒雞可有人逼你吃麽!有心便已是不誠,哪還需狡辯那樣多。”

“你若是舍不得,外頭多的是沒飯吃的乞丐,大可白送給他們,還算你難得做件好事。”

“但你可沒這樣行事,說破了天去,還不是你饞得,連府中規矩都不顧!”

被他這麽一擠兌,王婆子瞬間啞火。

“行了,莫再多言。王婆子,此事事關重大,若放了你,誰還守府裏規矩?”

見她面色發白,管事略微滿意了些:“但念你在府中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自去領十杖。別給我耍滑頭,之後我會親自去過問此事。”

王婆子嘴角囁喏著,正要說什麽,管事可不給她機會。

“還有,打今個兒起,把庫房鑰匙交出來。此前庫房丟失燈油,你找我說情,我已然給過你機會。”

“可你實在品性不佳,又愛貪嘴耍滑,這庫房,我看還是換個老實人管為好!”

她頓時臉色慘白。

“管事,我庫房的活,可是大夫人親自指派的,我要見大夫人,我要見大夫人!”

管事嗤笑一聲。

“大夫人沒空管你這點小事。再說,你犯的可是重罪,在我這,你還能留條命在,若到了主子跟前,提及你敢喪期食肉,你可還能有命活?”

王婆子許覺著大夫人良善,到她跟前哭訴一陣,或還能保一個管庫房的輕省事。

因而不論管事如何說得板上釘釘,仍舊喊著要由大夫人定奪。

“管事,你別以為我老婆子年紀大了,不知你在想些什麽,你冤我不敬主子,可你呢!”

“你的那點小心思,可比我反上千百遍,若想越庖代俎,也需看看這府裏,有主子定在前,哪有你一個下人位子!”

拼著一股勁,高聲喊出這一句,王婆子喊完頓時現出些悔意,管事卻已入了耳,聽得真真的。

“好你個王婆子,大字不識幾個,倒使起離間計來!”

管事怒極反笑。

“我還真不信,你這點小事,今個兒我真就管不得?”

說罷,狠狠扇了王婆子一耳光,將她打翻在地,嘴角滲出一股血來。

但他未來得及發洩餘下怒氣,一人腳步聲慌裏慌張,朝此處奔忙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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