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徐明朗來了。

來的時候，依舊抱著一束很大的鮮花。

她看著那束花兒，忽然產生了一種諷刺感。

平常女孩，也許是喜歡花兒的，也許是喜歡浪漫，喜歡情調的。

可這些，都要建立在衣食無憂的基礎之上。

像她現在這樣，總會想起，這花兒大概值好幾百塊錢。這幾百塊錢，應該抵半個月的房租了，或者，抵她半個月的生活費了。

她沒接納束花兒，由著徐明朗把花兒插到了花瓶裏。

徐明朗把花兒放好，摟了她的腰：“你還好不好？”

陳雨天擡頭：“你覺得，我應該好不好？”

徐明朗微微嘆息：“今天的事兒，我都聽說了。”

陳雨天垂眼：“聽誰說的呢？聽說了哪件？”

“聽很多人說了，哪件都聽說了。”

“那麽，你想說什麽呢？”

徐明朗微微嘆息：“我想說，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沒想到媽媽會去公司。”

陳雨天點頭：“這沒什麽，我已經想開。”

徐明朗皺眉：“小天，對我不要隱瞞好不好，不要壓抑自己的情緒好不好？我知道你受了委屈....”

陳雨天掙脫他的懷抱：“委屈固然是有。可事情已經發生了不是嗎？而且我能理解。我能理解你媽媽對我的敵意。也能理解她對我的憤怒。老實說，她做的再過分，我都能理解。”

她真的可以理解。這也的確都是人之常情。

只要跳出自身的局限，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情是不可理解的。

只是，這種不帶感情的理解和理性，讓徐明朗覺得有些無力。這使他所準備的一切安慰都顯得有些多餘。

他微微嘆息一聲：“小天，給我一些時間，我會處理好的。”

陳雨天不知道他說的“處理好” 指的是什麽。是她和徐媽之間的關系？還是其他的什麽？

她拉了徐明朗的手，眼神真摯而又理性：“我想跟你談談。”

徐明朗點頭：“好。”

陳雨天深深嘆了一聲：“第一，我必須要離職。這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一是因為，在你的公司做助理，我幫不到你的工作，也不能使我得到成長。我總是要自己的事業。還有，我不想當任何人的笑柄或者話柄。這件事情已經發生了，不管再怎麽挽回和補救，我總是成了別人的談資和笑話。”

陳雨天一番話，把所有道理都攥在了自己的手心裏，容不得徐明朗反駁。

徐明朗點頭：“好。”

“第二，我要搬出去。我不想在你的庇護下生存。即便我們之間的關系是戀人，是情侶，我也總應當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獨立的人格。我不想做一個離了你就活不下去的寄生蟲。錢的方面，沈西已經打了五千塊錢給我。至少這一個月，我可以活得還不錯。”

徐明朗皺了下眉：“好。”

“第三，你大概已經知道，劉美雲來找我，請我代理她的官司。這個官司不管我接和不接，都不會考慮到你，考慮到徐家。如果我接了，不是想針對你和徐家。如果我不接，也不是顧及你和徐家。”

徐明朗垂了頭。許久，擡眼去看陳雨天：“小天，二哥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包括今天，他對你做的，他已經對我說了，想必你心裏也有數。他一直反對媽媽把事情做的太過分。他知道我想保護你，也一直顧念著我和他的感情，所以並沒對你做過什麽。甚至，有心保護....”

陳雨天擡眼：“可目前最重要的，不是他對我做了什麽，而是他對他的妻子做了什麽。”

徐明朗聲音已經有了幾分涼意：“他能顧念到我的感受，所以對你存一分善念。那麽，你就不能顧念到我的感受，對他存一分善念嗎？”

陳雨天緩緩搖頭：“不要這樣對我.....”

她不想再有誰，拿感情去綁架她，左右她的想法和意志。

徐明朗似乎有些受傷：“是你不要這樣對我。不要再讓我左右為難。”

陳雨天艱難的擡頭：“那麽這樣好不好，我會盡快找到房子搬走，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後天。我們假裝不認識好不好？假裝我們之間一點感情都沒有。或者，我們真的可以做到一點感情都沒有，從來都沒認識過。然後，你按照你的意志去做你想做的事兒，我按照我的意志，去做我想做的事兒。這樣好不好？”

徐明朗怔了一下，緩緩點頭：“好。”

話說完，轉身出了房門。

陳雨天頹然的坐到床上，呆呆怔怔的盯著天花板。

她想不明白事情怎麽會弄成今天這樣。

也想不通自己和徐明朗怎麽會走到這種地步。

現在算什麽呢？結束了嗎？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對徐明朗說出了那樣的話。

也許.....也許......那便是她一直藏在心裏的真實想法？

她真真的想和徐明朗橋歸橋，路歸路？

或者，她只是在自己的信念和感情當中，選擇了信念？

她不知道徐明朗現在是怎樣的感受。

可，也許這一切，對兩人來說，都是最好的。

他們真的不合適在一起。

在一起的兩個人，總是需要互相滋養，而不是互相消耗的。

又或者，她現在不適合跟任何人在一起——她總需要把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工作整理好。

這算是分手嗎？也許算吧。

她一遍遍在心裏勸自己，長痛不如短痛。

即便現在不分手，將來又可能在一起嗎？

那麽多的阻力。

魚和鳥不能在一起，她和徐明朗也不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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