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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可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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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又揚起了眉毛:“哎呀,還是你們現在這些上過學的小孩聰明。”

陳雨天搖頭苦笑。

告別了爽快熱心的女房東,步行回了酒店。

洗漱完,直接躺在了床上。

這是她最後幾個小時的舒適。

幾個小時候,她就會搬進那座貧民窟。

她想,這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離酒店很近,不用太過奔波。

但那地方又實在偏僻破落,徐明朗總不會想到她在那裏。真真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呵.....想得未免太多。

她不想見徐明朗,徐明朗未必會想要見她。

媽媽的電話打來了。

陳雨天心知肚明,媽媽會和她說些什麽。

深吸口氣,按下了接聽鍵。

媽媽毫不知情,聲音喜氣洋洋:“小天,快跟我說說,咱那兩百萬現在怎麽樣了?”

陳雨天閉了閉眼,拿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毅然決然:“媽,你不用再想你的兩百萬了。什麽股市什麽掙錢,都是我騙你的。那兩百萬,我已經交給了律師協會....”

媽媽的停頓了一會,聲音變得有些猶疑:“小天.....你在說什麽?媽媽沒聽清楚,你再給媽說說.....”

悲傷似乎在一瞬間湧上心頭。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媽,這是個騙局。徐明朗並不喜歡我,也沒給我介紹什麽掙錢的門道,我一直在騙你。騙了你的兩百萬.....”

媽媽的聲音有些顫抖:“你.....你.....你是在騙我吧?”

陳雨天淚如雨下:“能錢生錢是在騙你,那兩百萬一輩子都不是你的了,這是真的。”

媽媽在電話那頭沈默了。

沈默是所有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媽媽很快醞釀好了情緒,連哭待喊的撕嚎:“陳雨天!你騙到你媽頭上來了!你還是人嗎你?你個狼心狗肺的王八蛋!我生了你就是生了個冤家!我不管,你去,你去把錢給我要回來,我告訴你,要不回來,我就上吊!我死給你看!”

陳雨天在媽媽的疾風驟雨裏失去了理智:“好啊!你可以去死,但是你死也拿不回那筆錢了!你有沒有想過,那筆錢不還我會坐牢?你有沒有想過你會毀了我的一輩子?我在你心裏算是什麽?一個賠錢貨是不是?你不想生我,你當我想被你生嗎?你知不知道,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我一生下來立刻就死去,也不願意你給我當媽!”

媽媽已經聲嘶力竭,連哭帶罵:“你個白眼狼,你怎麽不去死!你嫌棄你媽,你連條狗也不如啊陳雨天!你死!你去死!”

盛怒之下的媽媽在喊完以後憤怒的掛斷了電話。

陳雨天撲到床上,拿被子掩了頭,拼命的咬著自己的手背,痛苦的抽噎。

她很想尖叫,很想痛哭一場。

把天地哭得倒轉,河水逆流。

可,她不敢。

她還要偷偷離開這裏,不被任何人知道。

這真是一件無比殘忍的事兒。

她覺得心似乎已經碎成了一地碎片。

她很想躺在那一地碎片裏痛苦的殘喘片刻,稍作休整。

可,連這種可能都是奢望。

她要忍著遍身淋漓的傷處,一一的去把那些碎片拾起,再拼拼湊湊的縫補出個狼狽的形狀來。

媽媽的電話很快又打了過來。

陳雨天顫巍巍的接了電話。

媽媽的聲音裏依舊帶著滔天的憤怒,只是被理性壓制的平靜:“我告訴你,那筆錢你必須還給我,你死也好賣也好,我管你怎麽著,你要是不還這筆錢,我就跟你沒完!”

陳雨天苦笑。笑裏帶淚:“媽,你閨女的命不值那麽多錢,人也不值那麽多錢。死不出來,賣不出來。”

媽媽的聲音尖刻而又失控:“你去找那個徐明朗要啊!去找他賣啊!一次賣不出來,你多賣幾次不就行了?我告訴你陳雨天.....”

話只說到一半,已經被陳雨天掛斷。

拼命的按了關機鍵,又拼命的把手機摔到枕頭上——連發個脾氣,也要顧忌這樣多。

她終於眾叛親離,終於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咬著手背,低聲痛哭。

哭到這世界仿佛化為烏有,只剩下了她一個。

天地仿佛果真塌陷,河水仿佛果真逆流。

她沈溺在自己塌陷而又昏沈的世界裏,久久難以平覆。

***

夜很快變得深沈。

陳雨天疲憊的從床上起身。

小心翼翼的開門看了一下外面的動靜。

很好,李華安安靜靜,一向存在感很低的張阿姨也安安靜靜。

她收拾好自己簡單的行李,像是做賊一樣,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房門。

一路提心吊膽,一直到出了酒店大門。

李華沒發現,張阿姨沒發現。好慶幸。

行李很簡單,不過一個拉桿箱,卻也有些分量。

而剛剛的一場過度悲傷,更是讓她元氣大傷。

她覺得自己拉的有些吃力。

這種吃力和無助在昏黃的燈光和泥濘的道路上更顯得可憐卑微。

如果不是今天親眼所見,她大概一輩子也想象不到,繁華的北京城裏還會存在這樣一個衰敗破落的地方。

這衰敗和破落離那些繁華和熱鬧近在咫尺,卻又完美的被掩映在其背後。

北京城究竟有多少這樣的地方?又有多少這樣的人?

掩藏在光鮮亮麗底下,低賤的仿佛不曾存在。

如今,她也要成為這樣一種不存在的存在了。

媽媽和徐明朗,一定恨她恨的牙根都癢。

她又掉了眼淚。

很快到了租來的房間。

沒有被褥,只簡單的撲了一張床單。

嘗試著躺了下去,木板床咯吱咯吱作響。

背部被咯得生疼。

坐起了身子,把背靠到了墻上,呆呆的看著眼前的情境。

真可憐。

這是一個可憐的地方,裝著一個可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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