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車停了。在車上失聲痛哭的女孩哭著撲進了一個男孩的懷裏。

男孩把手放在了女孩的頭上，溫言軟語的安慰。

陳雨天怔怔的看著這對年輕的情侶，感慨萬千。

一個人獨立而又強硬的生活了這麽多年，她想，她怕是再也難流露出這樣的小女兒情懷。

徐明朗順著她的目光去望，又拉了她的手，拉的從容而又自然：“小孩的戀愛總是比較單純。一個嬌弱，一個寵溺。好像高階的過家家。”

陳雨天微微嘆息：“年輕真好，什麽都不用害怕。若喜歡一個人，便會純粹熱烈，路也走得，橋也能過。”

剩下的話，沒有再說——而到了她和徐明朗這種年紀，便總要顧及太多，即便動情，也會摻雜許多的左顧右盼，前後為難。

徐明朗稍頓一下，緩緩開口：“人總是會成長。年幼時遇到愛情，固然純粹熱烈。但太年幼，總會許多難以把握。”

話說著，深深的去看陳雨天：“還記得，我對你說的那個舍友嗎？”

陳雨天點頭：“記得。”

“他並不是單純的同性戀。他一直覺得自己應該是個女孩。覺得自己自己是錯投成了男人。這個念頭，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有。他曾無數次對家人說過，想要做手術，想要變成女孩子。”

陳雨天眼眸微瞇：“但是家人覺得這個想法荒唐無比，仿佛受了奇恥大辱，堅決的拒絕了他。”

徐明朗點頭：“對。所以他的青春期過的痛苦而又慘烈。他無法認同自己是個男人這一身份，也無法面身邊的各種異樣眼神。磕磕絆絆過了很多年，才終於學的聰明。或者，學會了表演。學會了假裝男孩氣，學會了適應環境，欺瞞父母。”

陳雨天的心情逐漸沈重。

她同樣有一個痛苦而又慘烈的青春期。太了解這種痛苦。

徐明朗聲音變得溫柔，有幾分安撫的味道：“但是，他很努力。在大學以後拼命的工作，終於攢足了錢和勇氣，做了手術。”

陳雨天擡頭，百感交集。

“旁人大概難以理解。但是從他的角度看，他終於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終於給自己換了一個身份，讓自己重生。”

徐明朗擡頭，目光悠悠遠遠：“他曾對我說，在年幼的時候，是做手術的最佳時期。但是大多想做手術的人，都是在成年以後才能實現這個願望。因為一個人只有完全成熟以後，才能選擇自己想要走的路，想要過的生活。”

徐明朗把目光停留在陳雨天臉上：“感情也一樣。如果一個人足夠成熟，會有能力在荊棘裏劈出一條道路。不懼雷電，不懼風雨，不懼任何阻力。”

陳雨天你心跳瞬間加快。

她忽然有了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

她想，徐明朗話裏一定有著什麽深意。

可，她不敢去猜那深意究竟是什麽。

徐明朗拉了她的手，眼眸清澈而又真摯：“小天.....”

剛剛開口，就見陳雨天迅速的把手從他手裏掙脫出來，慌張的轉頭：“看，那邊有鬼屋，走啊走啊，去鬼屋。”

她想，她大概是預感到了什麽。

可是，她害怕.....

她沒有勇氣。或者，沒有準備好該怎麽面對。

徐明朗微微嘆息一聲，馬上，又笑的溫溫柔柔：“好。”

***

鬼屋門口。

兩人又遇到了那對年輕的情侶。

四人巧遇，彼此相視一笑，一同邁進鬼屋。

年輕的情侶走在前面。女生時不時的尖叫幾聲，叫著叫著，便往男孩身上靠。

陳雨天心事重重，深沈的陷在自己的思緒裏。

腦子裏紛紛亂亂的回憶著徐明朗對她說的那些話。只把鬼屋當成了一個無足輕重的背景。

偶爾，被女孩的尖叫聲拉回思緒，又暗暗感慨小孩肆無忌憚的心性，更感覺鬼屋沒了一丁點的陰森氣氛。

整個鬼屋，仿佛都變成了那年輕姑娘一個人的戲臺。

陳雨天怔怔的跟著女孩往前走。

她想，如果她也是這種十八九歲的年紀，也許，就有膽量去聽完徐明朗想說卻沒說出的那些話。

年輕果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可以放縱的肆意張揚，無所畏懼，不知畏懼。

跟著那對小情侶拐了一個彎兒。卻突然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伴隨著慘叫，從一側蹦出一只綠瑩瑩的鬼臉。

那鬼臉出現的突兀無比。

女孩沒防備，顯然受驚不小，發出了一聲慘絕人寰的叫喊聲：“啊！”

尾音拖得又高又長。

喊著，腳下踉蹌兩步，身子失衡，側仰著就往陳雨天身上倒。

陳雨天下意識的去躲，剎那間心念百轉千回——她這一躲，那女孩必定會被摔到地上。

咬了咬牙，身子沒側開，又擡了手，想去扶那女孩一把。

可女孩倒下來的速度實在迅猛，那一扶的力度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陳雨天只覺得被沈重的撞了一下，身子失衡，搖晃著就往身後栽。

女孩的男友明顯受驚不小，尖叫著去拉自己的女友。

徐明朗猛地上前，一手攬了陳雨天的腰身，巧妙的一個側閃，躲開了壓在陳雨天身上的女孩。

女孩和拉著她手的男孩失去承受體，雙雙跌倒在地。

這一跌，女孩哭的更淒厲一些。

徐明朗沒有心思去顧忌女孩，皺著眉頭去看陳雨天：“怎麽樣？”

陳雨天呆呆怔怔的被徐明朗摟在懷裏：“沒事。”

徐明朗舒了口氣：“出去吧？”

陳雨天茫然的點頭：“好。”

頭腦裏紛紛亂亂。

女孩的身子沈重的砸下來的場景和她被徐明朗摟在懷裏的場景相互交替閃現。

她忽然意識到，她已經淪陷的徹底，再無全身而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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