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璐理了下齊肩的短發：“我不知道被告律師怎麽就說出我們公司報覆這樣的話來了。我們當時確實是要求他們降低價格，但是他們拒絕了。我們公司並不是就這一個供貨商，還有很多人在排著隊。我們已經明確表示要放棄合作了。但是李斌堅持要請我們公司吃飯，說要商討價格。我們公司內部已經針對這事兒開過會了，如果價格談不攏，立刻放棄這個廠家，尋找新的供貨源。所以，是他們上趕著要跟我們談價格談合作。我們報覆他，有什麽意義呢？”

陳雨天趁熱打鐵：“被告人李斌，請問你是否認同劉璐所說，是你主動提出協商價格，挽回你們之間的合作關系。”

李斌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是.....”話說著，又咬了牙：“但是真的是楊佳勾引我的！是她勾引我的！”

陳雨天嘆息一聲。

她擡眼看了一眼被告律師。

看到被告律師同她一樣，深深的嘆息一聲。

案子會怎麽判，兩人心裏都有了數。

被告律師拋出的底牌，薄弱的可憐——更像是強弩之末時的絕望一搏。

電梯和走廊的視頻、李斌身上的抓痕、客房部員工的證言.....所有證據都對李斌不利。

而他本意，是想做認罪從輕處罰的辯護，卻被李斌和他的家人憤怒的阻止。

能找到事發前的證人證言，和做出最後的絕望一搏，已經算是體面。

審判長開口：“請被告人李斌做最後陳述。”

李斌顫巍巍的擡手。手上抓著一張A4紙。

紙上是律師寫給他的陳述詞。

他的喉頭哽了一下，隨即把那張A4紙狠狠的扔到地上，眼睛死死的盯著楊佳：“我敢賭咒發誓，是楊佳勾引我的！發什麽誓都行，死全家都行！我說大實話，我連嫖都沒嫖過，我怎麽會去強奸誰？”

李斌的雙眼通紅，死死的咬著楊佳不放：“楊佳！你敢賭咒發誓嗎？你敢發誓是我強奸了你嗎？”

楊佳忽得起身，毫不示弱的盯著李斌：“我敢！我為什麽不敢！我發毒誓，如果我說的是假話，讓我不得好死！我為什麽要冤枉你強奸我？這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是很好聽的名聲嗎？你強拉著我進房間的視頻要現在放一遍嗎？你敢說不是你強拽我進去的嗎？”

李斌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你個婊子！你給我下套！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坑我！”話說間，身子憤怒的往前撲，手臂劇烈的揮舞著亂打。

幾個法警迅速的抓了他的手臂。

審判長皺了眉頭：“被告人李斌涉嫌強奸楊佳一案，現庭審到此。合議庭審以後另行宣判，現在休庭。”

***

酒店。

楊佳來來回回的踱著步：“陳律師，你說會怎麽判？法院不會真的相信李斌說的那些鬼話吧？”

陳雨天搖搖頭，沒有說話。

楊佳松了口氣：“不會是嗎？我知道不會的....畢竟我們有證據，有證人....”

陳雨天擡了眼：“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

她忽然覺得心裏有些煩躁。

這種煩躁來得莫名，不知緣由。或者，她根本就不敢去想緣由.....

楊佳來來回回的開始踱步，明顯已經有了幾分驚慌，來回踱了幾遍，終於停了腳步，回頭去看陳雨天：“陳律師，你怎麽能說不知道呢？你難道沒有自己的判斷嗎？還有，在庭審的時候，李斌的律師那麽能說會道，而你呢？你確實是反駁了，可你反駁的一點力度都沒有，更像是強詞奪理！你這樣，我們哪兒有那麽大的贏面！”

陳雨天擡頭：“楊女士，請你冷靜一下。對方的觀點我們可以辯駁，但是證據呢？客觀存在的證據，我們能否認嗎？在我們拋出證據的時候，對方不也是毫無招架之力嗎？”

楊佳咬了牙：“我不管！如果不判那個李斌的刑，我就要上訴！”

陳雨天默默嘆息一聲，不再開口。

心裏的煩躁更重一些。

她忽然覺得，事情好像有哪兒不對勁。是的，不對勁。

她以一個女人的敏銳和感性覺察到，這個案子必定還有內情。

可....她不敢往深了去想....

她在心裏努力說服自己，不要相信什麽虛無縹緲的感覺。

可，心卻依舊惶惶不安。

許多紛紛亂亂的念頭穿梭交織。

閉眼，腦海裏浮現出李斌悲憤而又絕望的臉。

她在心裏一遍遍的揣測著他的神情。猜測著他心裏的真實想法。

——那表情不應該是偽裝出來的。太真實。真實的讓人震撼而又沈重。

而楊佳......

楊佳也在決絕的賭咒發誓。

只可惜，她沒有看到楊佳臉上的表情。

但從聲音上聽，楊佳似乎也是在呲牙瞪眼。

那一定是一副受盡了委屈的悲憤模樣。

她忽然感覺自己被一陣巨大的迷霧包圍。

她不知道究竟是誰受了冤屈，誰在逼真的表演。

楊佳似乎終於感受到了疲累，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冷著眼去看陳雨天：“陳律師，一般像這種情況，會過多長時間再開庭宣判？”

陳雨天滿腹心事，一腦子的千頭萬緒。她聽到了楊佳在說話。卻並沒對那句話的意思做出解讀。只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沒有開口。

楊佳似乎有些惱了。“蹭”的一下子從沙發上起了身：“這你都不知道嗎？你這個律師是怎麽當的！”

陳雨天擡眼，煩躁之餘，隱隱對楊佳產生了幾分厭惡：“我應該知道什麽？”

楊佳胸部上上下下的起伏，明顯是在強壓著怒火：“你總應該知道什麽時候會再開庭，什麽時候會宣判吧？如果你真的是個有能力的律師，也應該能判斷出來宣判結果是什麽！”

陳雨天冷笑：“很抱歉楊女士，法院並沒給出準確的開庭時間，我們都只能等待通知。還有，我不是先知，不是街頭擺攤算命的，也不是誰肚子裏的蛔蟲，我無法猜透法官和陪審員的想法，也無從得知他們會怎麽判決！”

楊佳擡了手指。一雙眼睛瞪得滾圓：“你.....我要炒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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