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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一百四十章生而為人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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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生而為人的無力感

崔禹隨後轉身看了看我,又回身低頭沈思了片刻:“好吧,我以為,這世界上的大部分事實都有著共性,卻忘記了個例的存在。”薛浩擡頭看了看崔禹,伸出手拍了一下他,沒有說話。

曹歌眼睛盯著沙發對面,我不知道此時的她在想什麽。或許,是因為崔禹方才提起的我和我母親生活的窘境而感到同情,也有可能,是在感嘆談話中提起的我父親所感染的身邊的一行人的悲慘世界。

其實,不僅僅是曹歌對於現在的一切感到無奈,對於當時坐在餐桌旁的十歲的我來說,同樣也是深感疲憊的。只不過,那時候的我還小,盡管面對著眾多的不幸和難以置信,但依舊對未來充滿了希望,我希望我的未來可以如我想象的一般,當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這是這個社會教會我們的,一個不爭的事實。

後來有人曾問我,這人生的劇本究竟有幾部曲?我也不知道。而實際上,不管這劇本是什麽題材,有著怎樣精彩紛呈的橋段,亦或者有著怎樣悲催無邪的主體架構,你拼了命地想改,改來改去,最後的腳本,都是你既定的一生。

這,便是生而為人的無力感。

直到現在,我在回憶起當時崔禹回頭看向我的眼神時,依舊覺得,他即便是知道我們母女存在這不倫情感所造就的社會現象中是一特殊且另類的生活現狀,但他依舊不會完全明白,對於沒有錢的人來說,金錢,意味著什麽,尤其是在社會底層並且身負著命運所賜予的並不華麗和友好的稱呼及身份時,我與母親,想要生活,是何等的悲催。

不過,這種以點概面的不當論證,在得知母親病重之後的某段日子裏,崔禹也算是對這個無情的世界和無情的人性有了新的認知度。

畢竟,現實生活,是人最好的老師。

沈默了片刻之後,曹騏回來了。崔禹急忙起身:“大哥!”

“崔禹?什麽時候回來的?沒聽你爸爸提起啊,我昨天還和你爸爸在一起了呢。”

“嗨,您們在一起談的都是正事兒,我這回不回的,也不算個話題。大哥,您最近怎麽樣?我聽我爸爸說,您要調回南京?”

曹歌聽到之後,急忙轉過頭:“你要調回南京?真的嗎?哥?”

曹騏向沙發這邊走來,沒有急著回答曹歌的話,而是招呼了崔禹和薛浩,坐下之後,才平淡無奇地回了幾個字:“嗯,有這個打算。”

“上海不是挺好?你當初費了多大力氣才調到上海,這怎麽又要回來了?”曹歌不解地問。

“家裏最近事兒太多,小來小去的也就罷了,這喪事不比別的,我要是回上海,家裏不就剩媽、你、你二哥和燦燦了嗎?那還指不定鬧出什麽事兒呢。”

“那辰辰不得回去上學嗎?”

“學在哪兒上不都一樣,況且一個男孩,皮實。媽年齡也大了,不管怎麽說,爸沒了,老一輩的最親的,就剩她一個了。”曹騏說著,點了一根煙,身子往後一靠,吸了一口。曹歌沒有再說話。

這曹家的氣氛近來,也就是在曹騏沒回來之前的那一陣兒稍微見了一點兒亮,讓人覺得輕松一點。畢竟這曹騏是曹家長兄,並且在外也是個人物,崔禹不能像發小在一起肆無忌憚地閑扯那般輕松,我從背影都能看得出來,他有些緊張,肩膀都有點兒端著的意思。

我還尚未聽到下文的時候,吳媽叫我,說洗澡水幫我放好了。我便將身子挪上了二樓,但“耳朵”卻留了下來。

一段時間的身心疲憊,泡在浴缸裏的感覺整個人都是飄的。我盡情享受著這難得的短暫時光時,忽然聽到樓下傳來的談話聲。

奶奶下了樓。

“伯母。那個,伯母,我媽媽上午言語有不當的地方,伯母您別往心裏去。她其實沒有惡意,就是嘴上不饒人,在家都那樣。”崔禹怯懦地說著。

“不礙事,不礙事。哎,我和你媽都認識多少年了,誰什麽樣子還能不知道?她啊,可不是光嘴上不饒人,你媽媽是怨我當年沒把曹歌嫁給你,瞧瞧,離婚回娘家了吧!她就是這個意思。”

“真不是,真不是。伯母,我媽不是那個意思,曹歌婚姻不幸,她在家還念叨呢,說怪心疼她的呢。”崔禹跟著奶奶解釋著。我雖然在樓上看不見,但聽那聲線,就是在空氣中飄忽不定,肯定是跟在奶奶身後極力為自己母親辯解著。

“崔禹,崔禹,你過來坐。老一輩兒的事兒,就別管了,你管不了。”說話的是薛浩。

“是啊,崔禹,你這這麽多年剛回來,回來之後第一次來我家,別弄的跟外人一樣,以前什麽樣還什麽樣。這怎麽去杭州幾年,來我家還變得陌生了?以前你曹伯母和你媽媽鬥嘴,你可從來沒這麽外道地還專程來解釋的。”曹騏笑著逗著崔禹。

“不是大哥,我這不是尋思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兒,我和我媽媽真是來看看伯母的,誰知,還弄成這樣。我這,不太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沒事兒崔禹,就像他們說的一樣,從前什麽樣還什麽樣,別那麽拘束。這從小長到大的你們一幫兒,能湊一起的也就你們三了,剩下的不是留洋不回來,就是調到北京深圳的。我們啊,也老了,沒了的沒了,病的病的,見面機會更是越來越少。你們啊,就趁著年輕,好好在一起樂呵樂呵吧。”奶奶說這話的中間,嘆了兩口長氣。

是的。我還記得,我第一次和母親來曹家時,我以為奶奶只有五十多歲,那時候的她看起來很年輕。住進曹家之後我才知道,奶奶不僅身體不行,這曹家光鮮亮麗的背後隱藏著太多的憂心忡忡。我不清楚是天天生活在一起的緣故,還是現實就是如此,現在的奶奶,真真兒的就是一位老人,實足的老者。

不過,我對於奶奶年輕時候的人生不甚了解,也沒有聽她提起過。我不知道她在和我母親、父親、琴嬸兒乃至曹騏和曹歌的這個年齡段時,究竟有沒有為生活而憂郁過,如果有,她在那些無眠的日夜,是怎樣熬過來的?

我曾經用一星期時間去思考這件事,覺得很是矛盾。

奶奶的青春如果平沙坦途地渡過來,那她應該對這些受盡炎良的孩子感到心痛和焦灼,結果她沒有。

如果她也如此將青春付水東流的話,那她應該對這些孩子的生活狀態感同身受,結果,她也沒有。

作為走過半生的一個女人,並且是一個見過世面且分得清大是大非的女人,她應該知道自己的縱容和放任對這與自己有著千絲萬縷血緣關系的親人有著何種不可逆轉的毀滅性災難,但她不聞不問。

她幾乎每天都誦經念佛,難道,她是在用現在流行的一個詞語來面對世事無常?就是佛系?

或許是吧。但她的生活環境畢竟和現在有著幾十年的代溝,她不懂,所謂的佛系人生觀,是要建立在主觀意識的努力、客觀因素的允許以及正確的三觀基礎之上的。

然而,奶奶的佛系,前提條件,一個都不具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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