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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你可以作踐我,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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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你可以作踐我,我願意

常衡脫了孟梨的衣服,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除了膝蓋和手心,有新的擦傷外,倒是沒旁的外傷。

心裏稍安。

為他清洗了身體,又換了身幹凈衣服,就靜靜守在床邊等。

孟梨瘦了好多,臉上已經沒什麽肉了,臉色也不好,看樣子這幾日在外過得並不好。連睡著了都在啜泣,一聲聲喊著,我討厭你,我要回家,我再也不要來這個鬼地方了。

聽見他這麽說,常衡心痛如絞,喉嚨一陣腥甜,連右肩上的刀傷也隱隱作痛。

孟梨那一刀,砍得委實不輕,直接把他的骨頭砍斷了,若是再用些力,只怕整條胳膊都要被砍下來。常衡不敢讓任何人知道,連玄相也不能告訴,獨自回去之後,掙紮著為自己止血包紮。

他本可以不用讓孟梨在外飄蕩六天那麽久,只是他太高估了自己,原以為止住了血,就沒事了。

卻不曾想,因為斷骨,失血過多,才包紮到一半,人就昏死過去。醒來後寒氣入體,發了高熱,又不敢聲張,獨自躺在床上,渾渾噩噩了好幾日。直到今天,才剛能下床,就立馬出來尋孟梨了。

可能孟梨不願同他回去。

孟梨還說討厭他。

像孟梨那種心地善良,連雞都不敢殺的少年,有朝一日能揮刀砍人,定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常衡知道,這都是自己的錯,是他沒有控制住脾氣,沒有壓制住心魔,才會傷了孟梨,還讓他那麽難過。

都是他的錯。

孟梨砍斷了他的骨頭,是應當的,這是他虧欠了孟梨的。

孟梨醒來後,就不吃不喝,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嚴實,蜷縮在墻角。

任憑常衡把口舌都說幹了,他也不肯理會。

可不吃飯怎麽能行呢?

孟梨年紀小,人又瘦,跑出去六天,也不知道吃了什麽,喝了什麽,突然就瘦了那麽多。

常衡第一眼瞧見他時,還有些恍惚,以為自己是認錯了人。

這裏是客棧,又不是道觀,才沒有那麽多清規戒律,常衡不惜錢財,點了滿滿一桌子菜,不說是什麽山珍海味,但起碼也是色香味俱全。

可孟梨就是不為所動,常衡說的多了,他就閉著眼睛,兩手緊緊捂住耳朵。

常衡沈默良久,放下碗筷之後,取出拂塵,抓著有毛的一端,往孟梨面前送。

孟梨掀開一絲眼皮瞥了一眼,然後身子狠狠抖了抖,邊搖頭邊往角落裏蜷縮。

“阿梨,你無非就是埋怨我那日打了你的手,現在不是在道觀,我也不是你師父,我只是常衡,是你的朋友。你現在可以打回來了。”

常衡又把拂塵往他面前遞了遞,見孟梨只是躲閃,卻依舊不為所動。忽而微微一笑,“我倒是忘了,你一向良善,不忍心傷人的。”

竟伸出左手,攥著拂塵,飛快往自己的掌心,連抽了十下,他下手又快又狠,僅僅十下,掌心就破皮出血。血珠子被拂塵帶了起來,有幾滴濺到了孟梨的臉上。

嚇得孟梨一抖,只覺得常衡的血,好|燙。

常衡的右胳膊還沒有完全恢覆,不能擡太高,僅僅打了十下,斷骨就疼得厲害,臉上瞬間就布滿了冷汗。他咬了咬牙,忍住了疼,瞥見孟梨臉上被濺了血,下意識想替他擦去。

可孟梨卻哆嗦著往角落裏蜷縮,嗚咽著讓他不要碰自己。

常衡定了定神,好久之後,胸腔才慢慢打開,接受新鮮空氣,可一開口,就是滿嘴的血腥氣。輕輕地說:“這樣,還不夠,是嗎?”

孟梨不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是想用自殘的方式,來取得他的原諒?

還是想讓他再度心軟?

“這樣好不好,我打自己一下,你就吃一口飯……”頓了一下,道士又說,“或者,吃一口菜,好不好?你總歸是得吃東西的。”

“……”

“這樣也不行嗎?”常衡顯得有些苦惱,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問,“那你說怎麽樣,那就怎麽樣,好不好?”

孟梨才不吃他這一套,覺得自己要是三言兩語就被這個壞道士哄好了,以後有自己的苦頭吃,頓時把臉一扭,就是不理他。

“阿梨,”小道士的聲音顫顫的,沙啞又暗藏著極力壓制的躁欲,再擡起臉時,眼裏蒙著一層詭異的猩紅,輕輕地說,“阿梨,你不吃飯,那是想吃什麽呢?”

“這滿桌的飯菜,不合你的口味麽?還是說——”他忽然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影立在床前,完全擋住了身後的燭火。

“你需要我用別的方式,逼著你吃?”

孟梨只覺得眼前一暗,瞬間就被逼進了墻角。看著常衡越來越近,向他伸出了手,驚慌之下,兩手在床上胡亂摸索,隨手抓起什麽,就往常衡身上亂砸。等他聽見“嘭”的一聲之後,才突然驚覺,自己手裏拿的居然是枕頭。

而這客棧的枕頭,並不是什麽棉布做的軟枕,而是用了一種香木,枕著睡覺有安神的作用。

他一枕頭砸在了常衡頭頂,頓時一串血珠,從濃密的烏發中淌了下來,有幾滴垂在小道士的長睫上,顫得像葉片上的露珠,嚇得他手一哆嗦,枕頭就掉在了床上。

孟梨被嚇哭了,嗚咽著喊:“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打我!!!”

常衡楞了楞,下意識擡手撫摸傷處。

放下手時,指尖染血,他悵然了片刻,隨後無奈地搖頭笑了笑。

阿梨可真是……手勁兒太小了,跟貓兒一樣,這樣是打不死人的。

要是以後遇見了壞人,這樣只會激怒壞人。

“嗚……我知道怕了,我真的知道怕了,我,我不敢了……”孟梨看見他不怒反笑,當時嚇得更厲害了,他覺得自己這次完蛋了,常衡肯定會把他兩只狐貍爪子打廢的。

就算不打他狐貍爪子,肯定也要狠狠揍他一頓。

當即嚇得就要往地上躥,他要跑。可哪裏逃得了?常衡只用一只手,就拽著他的衣領,將他拖了回來。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過來!別碰我!”少年發出淒厲的尖叫,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臉色煞白煞白的。

常衡看著他這副驚恐的樣子,眼裏滿是難過。他強忍著喉嚨裏翻湧起的血氣,往後退了退,更加小心翼翼地開口:“阿梨,我不碰你,也不動你,但你把飯吃了,好不好?”

“你別過來!我吃不吃飯,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以為你是誰啊,我憑什麽要聽你的!”少年帶著哭腔,明明害怕得要死,可嘴上是一點不服軟,“我知道你打著什麽鬼主意!打一巴掌再給顆甜棗,是吧,我呸!我才不吃你這一套!”

要不是為了任務,為了能回家,他才不會接近常衡!

更加不會死纏爛打!他沒那麽賤!

“你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你滾!滾啊!”孟梨更大聲地喊,都有點破音了。喊過之後,又雙手抱頭,往墻角躲,把自己縮得很小很小。

常衡沈默了片刻,才輕聲道:“那我出去,你就會吃飯麽?”

“不要你管!”

孟梨還是有骨氣的,君子不吃嗟來之食,他就是餓死,從樓上跳下去,也不會再吃常衡一點東西!

“不吃飯,絕對不行。”

常衡擡眸,目光沈沈地望了過去,孟梨很清晰看見,他的咬合肌在顫動,像是野生狼一樣,在捕獵時,看著即將到嘴的獵物,後槽牙暗暗咬合。

下一刻,就會猛撲過來,一口咬斷獵物的喉嚨。

孟梨再度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聲音也低了些:“反正,反正不要你管!我就是餓死……”

話音未落,他看見常衡的眼神瞬間籠起一層詭異的鮮紅戾氣,宛如刀刃一樣,森然冰冷,駭人得緊,竟瞬間卡殼了。

其餘的話,一咕嚕咽了回去。

常衡沈聲道:“阿梨,從今往後,我不希望再從你的嘴裏,聽見半個死字。”

“我想說就說,你憑什麽……呃,嗯……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孟梨瞬間就蔫了,低著頭不敢再和常衡對視,只覺得屋裏悶得緊,似乎有種無形的威壓,籠罩在房頂,壓得他都不能喘氣了。他揉著胸口,又氣又羞。咚咚咚地猛捶了好幾下。

常衡神情一凜,一把拽緊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孟梨“啊”了一聲,被迫往床邊一撲。

他恨自己現在身嬌體弱,居然連一個修為盡失的臭道士都打不過!

“你瘋了!你這個瘋道士!你還是出家人呢,說什麽慈悲為懷,我看都是騙人的!你,你就會欺淩弱小……嘶,好疼,你放開我!”

常衡定定地看著他,額間的青筋亂跳:“孟梨,有些話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覆。你可以作踐我,我願意。但你不可以作踐你自己!”

“你管不著!你沒有資格!”孟梨道。

“看來,上回你使性子,故意摸燒紅的爐子,我打你打得不夠重,所以,你又在我面前胡鬧了!那刀子是用來防身的,不是讓你往脖子上抹的。你的手是用來拿筆拿筷子的,也不是用來捶胸口,跟我置氣的!”

“你想捶死自己,好讓我內疚一生,是也不是?”他的聲音不大,但字字句句振聾發聵,無比駭然,“我告訴你,生死都由不得你!”

孟梨想說,自己方才只是喘不過氣了,所以才捶了幾下,哪裏就是和常衡賭氣?

但剛剛沒賭,現在賭了。嘴一抿,頭一扭,鋸嘴葫蘆一樣,倔得不肯理人。

好半天才道:“你就會打我!玄相還說你從來不拿弟子撒氣,我看啊,都是被你這張臉給騙了!你心眼壞著呢!”

“那旁的弟子也不會像你一樣,動不動就頂撞自己的師父,還拿自殘和絕食賭氣啊。”

“我才不是你徒弟!你少自作多情了!”孟梨猛地扭過臉來,氣得大聲喊,“我不想當你徒弟,你非要強迫我,你這個死纏爛打的賤……賤,嗯,賤男人。”最後幾個字,在常衡森然的目光註視下,突然變得超小聲。

“孟梨,我知道你為何不肯吃飯了,是因為嘴裏臟,對不對?”常衡冷笑一聲,“無妨,師父倒杯茶水來,替你洗幹凈。”

“你,你別過來!你想幹嘛?你別過來,救命,救命,救命啊!!”孟梨立馬往床下跳,可他連續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腿腳都沒勁兒,還被被褥絆了一跤,險些一頭紮地上去。

常衡一手端著茶水,一手將他攬了過來,直接將人臨空抱了起來,輕松地如同胳膊底下夾了個小孩兒。

“不要,不要,我不要!住手,唔,唔!!!”饒是孟梨掙紮得非常厲害,常衡還是一碗茶水,接一碗茶水的往他嘴裏灌。

灌了一碗又一碗,直到孟梨嗆到了,咳得臉紅氣喘,才住了手。但仍舊將人拘在懷裏,淡淡問他:“這裏的茶好喝麽?”

“你這個混……”聲音戛然而止,孟梨一張嘴,又被灌了一大口。

“混,混蛋,唔。”又被灌了一口。

“卑鄙,無,嗚嗚……”

“再罵。”常衡又倒了一杯,握在手裏,“好好罵,我今夜倒是要看看,你肚子裏能盛多少水。”

孟梨終究還是學乖了,緊緊抿著嘴,使勁搖了搖頭,意思是自己不罵了。

“說好了是洗嘴,但你怎麽把茶水都喝了?”常衡放下茶杯,忽然一指戳到了孟梨的喉嚨下方,哇的一下,把剛剛喝進去的水,瞬間吐了出來。

常衡輕輕拍他後背,給他順氣。

“現在感覺怎麽樣?罵人好玩嗎?”

“呸!”

常衡就扭過他的臉,給他擦嘴。

孟梨不敢再嗆聲了,但心裏是很不服氣的,惡狠狠地瞪著常衡。

結果常衡低眸瞧了他幾眼,只是問他:“你怎麽那麽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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