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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花落有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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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花落有期(2)

“芙兒,竟然真的是你?”蘼蕪拄著拐杖顫顫巍巍走出來,“為何你都不曾與為父相認啊?”

“父親?”芙蕖語帶反問,“你養育我不過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物盡其用,事到如今還要在此扮演父女情深嗎?”

“芙兒,你此話真就教為父傷心了。”蘼蕪說著舉袖掩面兩下,很快止住悲意,“不過既然你都如此說了,那你如今這般,究竟是為情所傷,還是為了擺脫為父啊?”

“擺脫?怎麽,養父也意識到自己有所欠缺,芙兒會想要逃脫嗎?”

“當年你少不更事,為父對你嚴加管束,那也是為你好。”蘼蕪拄著拐杖控訴,儼然一副老父親的痛心模樣,“不曾想你竟還是做出了這般的選擇,就像當年……”

“當年?當年我何曾有過選擇?”芙蕖難得顯露出一些情緒,只是與眾人記憶中的模樣不甚相同,又或許曾未有人真正了解過她。

“芙兒!”靡蕪“痛心”不已。

質問過後,情緒似得了發洩,芙蕖又平靜下來一些,恢覆了幻影的淡漠模樣,好像這樣就可以對過往遭遇置身事外。

“成為花靈,或是修羅,都不是我自己能選的,也從未是我自願做出的選擇,”芙蕖說著緩緩闔目,似是不願回憶,“就像當年妄圖接近那一線希望,最後仍還是不可避免地滿盤皆輸。”

魏若明聞言猝然擡眼,難得流露出無比覆雜的情緒,芙蕖無力與其對視,堪堪避開了。

“芙蕖……你……”魏若明喃喃低語,似有惋惜,“你糊塗啊!”

靡蕪見狀,憤然一振拐杖:“哼,當年我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讓你去接近魏若明。”

在場眾人皆很驚訝,可唯獨魏若明看起來似乎並不意外。

芙蕖不理會靡蕪,仍舊側身站著,視線落在廣場冰冷的地磚上,話卻是對魏若明說的。

“你早就知道了對嗎?”

魏若明失血過多,此刻已有些虛弱,芙蕖側著身子,餘光還在關註他,不等他作答,又自顧自說下去:“不用說我也猜到了,以你的心智,就算一時被我蠱惑,又怎會看不透個中那些小伎倆呢?更別提我當年一切表現都是那般拙劣。”

魏若明無視架在脖子上的長夜,自顧自盤膝坐好,調整了氣息,這才正色道:“不錯,我的確看出你是刻意接近,也猜到是靡蕪長老授意,只是我想不明白,你們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

芙蕖終於轉過身來,蘼蕪卻已不是方才那副做作姿態。

“為了什麽?是啊,人們那些無法理解的行為,究竟是為了什麽呢?我的養父兼師尊,你可否同眾位說道說道?又或者,合該問問淩大掌門,她的生父究竟是如何離世的?當真是病死嗎?”

淩煙兒這才緩過神來,一雙眼睛盡是不可置信。

“是啊,當初我就覺得十分蹊蹺。”孟寒江也有所不解,舉著把長夜,又看了看打坐的魏若明,幹脆收了劍,左右魏若明如今這樣也逃不出結界去。

“淩老掌門研修藥修多年,最後竟病死了,還真是諷刺啊!”

一直沒說話的魅影,此刻倒像聽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放肆大笑起來,被姬元遠遠睨了一眼,這才悻悻住嘴。

不過也沒人有閑心與他計較,姬元畢竟也是藥修,習慣性分析起來:“雖說醫者不能自醫,可淩掌門畢竟是藥修一派修為最高之人,當世少有,按說早該練就百毒不侵、不死不病的長生之軀了,為何會?”

“最奇怪的就是他之後還放棄了修行,縱然有當年魏若雲入魔的打擊,”芙蕖說著忌憚地看了魏若雲一眼,見她無甚異常這才繼續道,“但也不至於此,定是還有旁的隱情罷!”

“說!是不是你!!!”淩煙兒發起狂來,也不顧慕嬋了,直直撲上去要抓那蘼蕪來問,反手被姬元制住了。

“我自幻境中將她救出時,她的幻境裏並無旁人,只有年少時她印象裏的淩霖。”見她這般,慕嬋也似有不忍,一面走過來將魏若雲扶起一面道。

唯有那蘼蕪終於不再惺惺作態,雙手一抓,仰天大笑起來,那笑聲卻淒楚異常:“為何?我不過是將我與嬌嬌所經歷的苦楚還給他一成罷了。”

淩煙兒聞言喃喃自語起來:“嬌嬌?”

見魏若雲慕嬋不解,姬元隨口解釋:“遲嬌嬌,淩煙兒的生母,當年遲家的獨女……和蘼蕪,青梅竹馬。”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姬元有所猶豫,似也有所不忍。

淩煙兒以及在場之人無不訝異。

“不錯,看來你很了解當年的事,那你也應該明白,淩霖他死有餘辜!”蘼蕪踉蹌兩步,轉身看向姬元。

“你胡說!”淩煙兒在她懷裏張牙舞爪。

“你可知,你一心崇敬的掌門父親,就是個行徑卑劣的小人,他本有相愛之人,卻因覬覦遲家秘而不傳的術法,拋棄所愛,分明不愛你母親,又已知我與嬌嬌早已心意相通,卻偏要跑來橫插一腳,我本是草木修士,所培植的草木靈力的狀態與我自身修為息息相關,當時我正值術法精進的關鍵時刻,為達目的,這宵小不僅仗著藥修之便煉制草枯之毒,下在我培植的草木中,致我一夜白頭,術法盡失,還……”

淩煙兒急急問:“還什麽?”

“還用術法變換成我的模樣與嬌嬌私會,嬌嬌修為不及他,難以勘破,就這麽懷了你。老掌門沒有辦法,”

“我術法盡失,本想離開方塗山,可嬌嬌在這裏,我是必須守著她的,只好忍辱做了掌管後山的長老,修為也從頭修煉,形容由心而生,早先是和嬌嬌同在一處卻不得相見,後來她辭世,我便日夜活在對嬌嬌的追憶之中,也就一直這般蒼老了,但從前種種我卻從沒忘記過,他定要為此付出代價。”

蘼蕪一番話道出當年真相,在場眾人皆聽得窒息沈默。

魏若雲沒什麽感覺,她甚至對魏宣都快沒什麽感情了,更別提淩霖了。

“所以,這與安排芙蕖接近魏若明又有何關系?”魏若雲擦了口嘴上的血,天雷已經停下了,想來姬元的註意力也被轉移了,無暇分心召喚天雷壓制她。

只是魏若雲的冷靜還是超乎眾人意料,淩煙兒尤其激動:“他可是你親生父親!”

“父親?我既已入魔,人世的血脈便已與我無關了,方才姬元少君不也說了嗎?羈絆太多,是會被人抓住軟肋的。”

魏若雲擡手擦著嘴角血漬,只是紫血吐了太多,沾了滿唇,怎麽也擦不盡,使得一雙朱唇透著紫氣,看上去妖艷極了。

從淩煙兒驚恐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魏若雲有瞬間的失神,不過終究莞爾,滿意一笑:“不過,沒了你母親的優柔寡斷,我倒是分得不少淩老掌門的狠厲做派,為達目的是要費些手段,必要時犧牲個別人也是難免。”

不等蘼蕪發作,她又繼續道:“淩霖對不住你,你要‘回報’他我也能理解,只是魏若明又與當年之事沒有關系,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接近他?”

“哼,只能怪他天資過人,是最有可能繼位掌門之人,若淩霖出事,他定然是掌門繼承人首選。”蘼蕪別扭起來。

魏若雲擺弄著淡紫色的指甲,繞著蘼蕪踱步,語氣輕快地接著蘼蕪的話分析:“我明白了,是因為,淩煙兒?”

見蘼蕪默認,又掩面冷笑一聲:“果真如此,淩煙兒是遲嬌嬌的女兒,也是遲氏血脈唯一傳人,遲嬌嬌雖然不在了,但你心有虧欠,只想盡力彌補,是以便策劃了一番,大費周折,只為確保掌門之位最終落在淩煙兒手裏,對嗎?”

蘼蕪不言,只是答案再清晰不過。

“可你這般行徑,與當年不擇手段的淩霖又有何異呢?或許魏若明算不上無辜,可芙蕖總是無辜之人吧,她的一生,就因你們之間這些恩恩怨怨而徹底改變了,你或許也待她很好,也助她修煉出人形,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利用之上,就像當年利用遲嬌嬌的淩霖,你又何嘗不是在利用無辜的芙蕖呢?”

魏若雲說到這刻意停了一下,觀察蘼蕪和芙蕖的反應,然後才繼續道:“不過我倒很好奇,對付魏若明的辦法應該有很多種,為何非要用情這一種呢?他一個木頭一般的修士,你就篤定此招能達到目的嗎?”

蘼蕪似乎隨著魏若雲的話陷入了回憶,自顧自說起來:“其實當初芙蕖化形,還有她和魏若明相遇都是巧合,我是看出他倆之間的情意,這才安排芙蕖接近他的,只是可笑一向最公正嚴明的靈修大弟子,卻偏偏情根難斷,還愛上了一個花靈,多麽諷刺。”

“一切冥冥之中早已註定,你以為都在你的安排之中,殊不知,都只是局中之人罷了,區區凡人,又遑論試算天機。”魏若雲聽出芙蕖話中意有所指,再加上如今她對自己與魏若明一事如此超然的態度,不知是否在清泉之下聽到了些什麽。

若真是如此,她口中的天機,難不成說的是浮生閣定下的規則不成,可笑浮生閣自身難保,竟成了他們口中的天人了?

無法掌控自身命運之人,卻能輕易幹擾他人命運,魏若雲心中不由得五味雜陳,但她同樣知道,魏若明此番經歷,自然不屬於夢主的心結,應是夢境中人自主行為產生的不受浮生閣控制的那部分事件,就像她這一世最開始的所作所為,浮生閣只能建立最基本的規則,比如消解夢境、夢使所受壓制、還有夢主和夢使互相吸引等等,此類規則定下,夢境自行運轉,個中細微事件浮生閣也無法完全控制,這才會有夢使入夢,及時矯正,確保夢境順利進行。

所以,魏若明對芙蕖的感情,是夢境機制無法涉及,那部分自然產生的微小事件。

此類微小事件,對夢境整體影響不大,對夢主也沒有過多傷害,一般都不會被夢境自查機制監測到,像之前綺夢、先閣主出現,幾次與魏若雲溝通,都是因為浮生閣的夢境自查機制監測到可能出現導致夢境坍塌的行為,可魏若明和芙蕖的事,屬於微小事件,小到綺夢甚至都不曾提起,可對於身處其中的人來說,卻是足以銘記一生的情感,也改變了各自的人生軌跡。

兩條平行線脫離各自軌道交匯了,就像兩個看起來再不相幹的人,也有可能會相愛。這恐怕是玄而又玄、宇宙最終極的浪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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