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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跟著火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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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貝妮對著昨晚的滿桌狼藉,些許發呆。

陳意伸著懶腰醒過來。陳意一醒,氣氛陡然流動起來。

“天哪!杯盤狼藉,都是我們造的嗎?”

“Shit!“一低頭陳意看見自己的游泳圈,馬上用手去捂:“你們倆,快給我保證,什麽都沒有看到!”

巧巧躺在地鋪上輕笑。不知何時,她已經套上了肥大的校服。

“你什麽時候醒的?”朱貝妮問她。

“昨天早晨。”巧巧道。

“你們倆徹夜狂歡?她教你?”陳意瞪大了眼睛。

巧巧倒也不反駁,只在枕頭上歪著頭心平氣和地看陳意和朱貝妮。

朱貝妮哭笑不得。

“一大早的,手機響個不停,是不是上海那邊有人準備接站?”巧巧問。

“不是。是被你多次趕走的小武,不敢來見,短信說想去車站送我。”朱貝妮回。

“不是已經分手了嗎?關鍵是,不是已經有新女朋友了嗎?怎麽還拖泥帶水啊?他什麽意思啊?”陳意隨手抄起床單,系在身上。

朱貝妮望向巧巧,懇求巧巧解讀。

巧巧不僅專業知識淵博,旁門左道也無不知曉,塔羅牌,OH卡,宇宙頻率,身心靈,各種稀奇古怪的詞順手拈來。以至於朱貝妮深信不疑,擱古代她就是巫女。

巧巧卻倦倦的,無意接話。

“黔驢技窮。”陳意拍著大腿笑起來。

“也可能。”巧巧輕輕地說,“他是真的愛過吧。”

“你說什麽?”陳意笑得太響,收不住聲,沒聽清。

朱貝妮卻聽的很真切。她的眼睛漸漸亮起來。

“不想繼續愛了,也是真的。”巧巧繼續。

朱貝妮點點頭:“謝謝。”等等,為什麽說謝謝?她也不知道。她只覺得,聽完巧巧清清淡淡的兩句話,好似無數煩惱被剪斷了,整個人輕松了不少。

“昨天我們喝的什麽酒?”陳意心慌意亂,臉上難掩驚慌:“我感覺我智商下降了。你們在說什麽啊?”陳意很緊張自己的智商,她總說作為一枚沒臉蛋沒胸沒身材的女人,唯一能拼的就是智商了。

朱貝妮摟過陳意:“只是在說張勳武和我的關系啦。別擔心,你只是還沒有完全睡醒。”

陳意用手掌輕拍自己的臉頰:“是哦。我還沒有睡醒呢。”

巧巧起身往上鋪爬:“本來,我跟陳意就打算不去的。讓他去送吧。”

“誰呀!什麽時候打算不去送兔子了?”陳意叫起來,扯巧巧的小腿。

“巧巧,一起不好嗎?”朱貝妮央求道。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不要婆婆媽媽,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巧巧頭也不回,聲音嗡嗡的。

朱貝妮沒法再開口的,怕再開口忍不住淚奔。

朱貝妮轉身抱住陳意:“再見。蜜糖!”

“我還沒睡醒呢。”陳意沖著朱貝妮的背影喊,聲音裏哭意十足。

朱貝妮只管走。開門,拉上門。到自己寢室,拉上收拾好的行李,拖著下樓。

因為用力,眼眶裏的淚水晃動之下,流了出來。一滴,一滴,落進小黑裙裏。

才下樓,就看見樓下大堂裏來回走動的張勳武。張勳武快步跑過來接朱貝妮的行李。

“你怎麽哭了?不舍得分別?又不是再也見不著了!現在交通這麽發達,以後隨時可以再聚。上海、廣州、深圳都是大城市,彼此高鐵很頻繁的,一天就能到。到時候上班了,有錢了,可以坐飛機,更快了……”張勳武絮絮叨叨安慰不止。

朱貝妮走出寢室樓,擡頭看二樓。

一排窗戶中,準確無誤看向最熟悉的那一扇。巧巧和陳意的臉從撩起的窗簾角裏露出來。

朱貝妮揮揮手。

窗戶內的人也揮揮手。

不能再看了,二樓不夠高,彼此的眼淚都無從遮擋。

朱貝妮捂上嘴,生怕自己哭出聲,快步跑起來。

“你們女生就是奇怪。我們寢室的兄弟畢業散夥,高興得都要跳起來。誰像你們,哪來這麽多傷感……”

坐上公交,開出許久,朱貝妮才平覆下來。張勳武不知何時沈默下來。到了火車站,安檢進站,張勳武執意要進站送。他一反開頭的話癆,話越說越少。

找到朱貝妮的車廂,把行李帶上車,又幫朱貝妮找到座位號。朱貝妮跟在他身後,看他忙個不停,想起過去戀愛時也是這樣,他樣樣要包辦。一切安頓好了,看看時間距離發車還有一刻鐘,兩個人在人來人往的車廂裏,揀個座位坐了下來。

“你為什麽不問問我她的事?”憋了好久,張勳武終於說出了想說的話。

“分手後再戀愛很正常。我沒有什麽要質問的。”朱貝妮笑笑。

“你一點都不在乎?”張勳武聲音裏透出生氣。

“已經分手了。”

“是不是你去上海找到了他?”他不再看她。生氣已經變成了痛苦。

“誰?”朱貝妮一楞。

“許文衡。”

朱貝妮被問得苦笑一聲:“你始終不信。”

“你們沒有在一起?”張勳武重新看回朱貝妮,聲音裏流露出驚喜。

朱貝妮點頭確認。

“那你跟我去廣州!”張勳武伸手拉朱貝妮,馬上起身準備下車。

朱貝妮掙紮:“你瘋了!你忘了你有女朋了嗎?你忘了我們已經分手了嗎?你忘了我堅決不去更遠的南方了嗎?”

張勳武張口結舌楞在那裏。

“你快下車吧。時間到了,要開車了。”朱貝妮推張勳武下車,張勳武任憑她推著往前踉蹌而行。

送張勳武下車後,朱貝妮回到座位,看到他還在站臺,癡癡地看著窗內的自己。

“犯什麽傻呢。”朱貝妮對著窗外揮揮手。火車已經開動,他的身影被拋在後。

朱貝妮坐了下來,從背包裏抽出一本書,準備坐下來看書。旁邊座位的人忽然碰了她一下,朱貝妮既吃驚又厭惡地望過去。她一向拒絕偶遇桃花運,不喜歡在流動場合被陌生人搭訕,尤其陌生異性,尤尤其旁邊這類皮膚凈白嬌嫩簡直勝過女生的男人。還好,那個人並非要搭訕,只是示意朱貝妮快看窗外。

一轉頭,朱貝妮看見窗外張勳武甩開胳膊,在拼命追趕火車。

火車在加速,卻始終沒有把張勳武甩下太遠。

張勳武透過玻璃窗,盯著朱貝妮的目光,不管不顧地拼命跑。朱貝妮驚得一身汗,怕他只顧得追,不看腳下,跌落到站臺下。

看張勳武的樣子,根本沒想停下來。朱貝妮一狠心,轉回頭不再看他。她坐在位置上,仰靠在後背,心裏砰砰砰小鼓直敲。足足開出了很久,朱貝妮才敢往窗外望。

朱貝妮手握手機,手心裏汗水成滴,潮濕粘膩,一如她現在的心情,真是有些糟糕呢。

旁邊的乘客手機響個不停,朱貝妮的手機則一路都很安靜。那些相識的人,那些紛紛擾擾走進她生命的人,神奇地在這個時間段都消失不見了。朱貝妮猜,留在學校裏的那幾個,一定是在壓抑聯系她的沖動;留在上海的那一些,或許已經因為三周的分離而淡忘了她。

想到淡忘,不覺一笑。因為空間的分離,自己何嘗不是抹去了面對陳小西時心動的蛛絲馬跡?因為有許文衡的前車之鑒,她決不允許自己再一次在無可明說的暧昧中迷失。

朱貝妮心很亂,目光在書頁上逡巡,終於慢慢靜下來,能看得進書了。

“你在看什麽?看得這麽陶醉?”身邊有個聲音湊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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