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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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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

我推開門,一只腳踏進去便開始探頭探腦。

“進來。”

“哦。”我應聲答下,手腳麻利地一闔門,朝裏走去。

書房裏擺著兩列書架,上方置著許多書籍,我瞥一眼,詩畫等陶冶情操的少,管理治世的倒多,便覺蕭暮雨絕非外人心中那般清雅飄逸,反而倒是個心思重、手段狠的人。

我穿過屏風,見他伏身於書案之前,頭未擡,眼也不瞥來一下。我回憶小丫鬟教的行禮姿勢,左右手忙活了好一陣兒,終是欠身行出來一個四不像的禮來,道聲:“世子爺好。”

蕭暮雨終於擡頭。

他盯著我好一陣兒,盯的我眼發直、腿發酸,才終於開口吐出一句:“以後不必朝我行禮,也不必學這些東西了。”

我自然歡喜。

聽了話,我起身。

蕭暮雨說完這句又低頭,不知看些什麽東西。不曉得為何,他不同於前幾日那般在意我了。我暗暗猜測,世間男人麽,似乎總是得到便不再珍惜的。

我上前,站在他身旁。

他無言。

我扯扯他的衣袖。

他執筆的手頓了下,回首,擡眼看我,“何事?”

我道:“你要出遠門?”

蕭暮雨盯著我的眼睛,終是放下毛筆,回身道:“是,明日便要走,估計要十天半個月的,你自己在府裏別亂跑。”

我盡量瞪大自己的眼睛,扮一臉無辜相,“你不帶我一起去麽?十天半個月要好久呢。”

他起身,低首挽弄我的發絲,挨得很近,我甚至可以感受他身體的溫熱。他慢吞吞道:“這一趟不是什麽好差事,你還是待在家裏安全些,想要什麽東西跟我說,我會帶回來的。”

我思量了片刻,想了想什麽話能打動男人的心。

我道:“我不要什麽東西,你能帶自己回來便是最好的。”

果不其然,這般善解人意的話語瞬間俘獲蕭暮雨的心扉,他攬住我,讓我歪在他懷裏。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聽蕭暮雨道:“你這樣想,多好。”

時機成熟。

我道:“那你這趟有人陪著麽?既然不是舒心的差事,日常起居飲食可得要讓人好好伺候著,別委屈了自己。”

他道:“有人陪。”

我狀似無意地問道:“誰呀,我認識麽?”

“你認識。”他扶我站直,盯著我的眼睛,倏爾一笑,重重道,“那日詩會上你見到過的,還記得麽?”

我盯著他的眼睛。

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

“……記得。”

“我便是與他一同去的,還有幾個官員,你便不認識了。”蕭暮雨放開我,甚至連我的鬢發也不摸了,仍舊俯首書案,提筆書寫,“好了,你也知道了,書房裏沒點炭火,太冷了,你莫凍著,先行回去吧。”

我盯著他不動的背影。

說變便變。

真是心思難猜人情難做。

我憋出一個笑,道:“……多謝世子爺關心。”

我回了屋,驅小丫鬟出門後,包了幾件衣裳和金銀細軟,一股腦塞進被子裏。

想想今晚便能拿到鑰匙,明日便能跟蹤蕭暮雨尋到那易怪市,便瞬間心情大好,若是機緣巧合恢覆了法術,我的瀟灑日子豈不是便很快回來了。

我美滋滋。

然後,便聽小丫鬟在門外喊:“李姑娘,今兒夜裏世子爺要來你房裏的,您快允我進去,好收拾收拾待著。”

我從窗戶縫裏露出一只眼睛,望著屋外的小丫鬟,一臉驚訝道:“再說一遍。”

“世子爺說今晚來陪您。”

“我不需要他陪。”

“這可是世子爺對姑娘的好哇”,小丫鬟嘴一癟,像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李姑娘,您怎麽又不通人氣了?”

我這主子當得不怎麽好,莫名便挨了一頓批。

“得,我通人氣。”

我拖著下巴坐在梳妝臺前,便聽見小丫鬟開鎖聲音,她抱著一堆物什,挑來挑去想著怎麽用在我身上。我看看他,又盯盯自己手腕上的淤青,偷摸抽出一張黃紙,寫下一道昏訣。

——

夜不知多深了。

蕭暮雨遲遲不現身。

我坐在床榻上,心驚膽戰,幾欲起身,每每此時,小丫鬟便把我摁下,道一些我要好好待著、不耐煩了世子爺便會不高興的屁話。我無他法,瞪大眼睛,透過一條縫看向窗外,生怕來得不是世子爺,而是深夜闖入親王府的道士和年輕男子。

又過了片刻,門外有了聲音。

小丫鬟急忙迎上去,開了門,映入眼簾的便是蕭暮雨的高瘦身影,他的眉濃黑,眼睛也亮,燭火映襯下,倒顯得他別有一番風姿。

我竄起來,行禮。

未等蕭暮雨開口,我兀自起身,推著小丫鬟出了門。

回身。

此時屋內便只有我二人。

更深露重、燭火幽幽,夜裏聲音又少,如此寂靜之地,難免要發生點什麽事情的。我攥緊袖中的符箓,朝他走近幾步,“世子爺今日打算歇在這裏麽?”

他只道:“太晚了。”

是太晚了。

他走至床邊,褪下外衣。他如此不嫌棄我亂糟糟的床榻,倒讓我不好意思,攥了攥手中的符箓,我躊躇著上前幾步。

他瞥了我一眼。

眼中有些不敢相信的意味。

我咬咬嘴唇,接手替他將衣物掛好,我真是個聽話小媳婦,起碼現下要演成這幅模樣。

我道:“睡麽?”

他楞了楞,“好。”

說罷,他便上了床。我呼出一口氣,低下身幫他掖好被角,觸碰他肩膀時,他似乎要開口說話,只是我的符箓已然貼在了身上,下一刻,他便昏去。

我沒聽見他的話。

我也不想聽見他的話。

我扒開窗戶口,還是透著那條縫,繼續眼巴巴地等人,思量若是付觀南看見了床榻上的人影,該作何解釋。想著想著,我起身行至床榻邊,將被褥一拉,蓋上了蕭暮雨的頭。

又去窗邊,恍然春日已來,夜間涼風習習,分外清明。

付觀南終於踏著夜風而來,將鑰匙放在我手中。我告知他明日的計劃,他便笑起來,“那好,你出來之後我們便不用每日這樣見面了,我來看你活像是去看牢裏的親人,日日想著,天天掛念,消瘦不少呢。”

他這人愛說巧話。

什麽心思,什麽情意都要藏在玩笑裏才肯透露出來。

我瞅瞅他的模樣,此時天黑,月光稀薄,我其實瞅不真切,只是那青黑眼圈,灰痕臉頰確是隱隱約約的,我垂眉,道:“明日裏,我得抱抱你了。”

他一楞,隨即一揮手,故作瀟灑模樣,道:“嘁,搞那些花裏胡哨的作甚?”

我道:“真的。”

他的手頓住,袖子被風吹的飄飄揚揚,眼睛左右忽閃兩下,而後手放下,頭也低下,小聲嘀嘀咕咕兩聲,嘀咕到最後,他擡眼看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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