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梅花，高秀大學很出名的還有繁重的課業。以工科專業為優勢的高大，少有什麽浪漫與情懷，校園裏學生們談論的也多是什麽電路什麽成本什麽功耗。每個人看起來都忙碌專註且篤定自信，似乎自己一定前途光明，會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後。

第二個學期基地的訓練安排的很寬松，所以鴨蛋多出很多在學校上課和自習的時間。寒假裏去找安洋玩兒的那一次之後，鴨蛋在她心裏也算得上是好朋友了。有機會的話，鴨蛋就讓安洋跟他一起吃飯和泡圖書館。只要他說，安洋一般不會拒絕，但她也從來沒有主動找過鴨蛋。鴨蛋不想被經理或者輔導員談話，所以也有刻意地在集體活動或上課教室裏跟她裝不熟。雖然他自己也想不通這樣有什麽必要，畢竟實際上，他們倆什麽也沒有。

其實鴨蛋心裏也好奇，安洋為什麽會如此自然地把他當成哥兒們對待，他一叫她她就答應出來玩兒，一見他就跟他開些不著邊際的玩笑，明明之前聽說她最不喜歡跟男生說話，喜歡一個人待著。要說她唯獨喜歡鴨蛋吧，倒是也沒錯，但如果喜歡他，她不是更應該一見他就臉紅心跳、拘謹有禮嗎？

“安洋，你以前有關系很好的男同學嗎？”

“以前有啊，只是男同學跟女同學不一樣，畢了業就沒什麽理由再聯系了。所以也感覺算不上朋友，就是當同學的時候，碰見了經常開玩笑、互相吹牛，嘻嘻哈哈的，算熟悉吧。”

“就像咱這樣？”

“嗯，對對。”她點頭。“你喜歡上哪個老同學了嗎？”

“不是。”鴨蛋連忙否認：“那要是你喜歡哪個男生，你也會這麽跟他開玩笑？”

“那不能。”她說，“你要是喜歡哪個女孩，在人家面前也要盡量表現得非常得體啊，誰一上去：‘嘿，美女，交個朋友啊’這樣啊。”

鴨蛋看著她一個人玩得開心，無奈地笑。

“你真遇上情感問題了？這麽消極。”安洋看看他：“說出來我聽聽嘛，說不定我能幫你。”她又想起什麽：“不過，你不是沒法談戀愛嗎。”

“這就是問題啊。”

“那，你什麽時候願意告訴我了，我聽著，說出來就痛快了。”她說。“對了，期末考完試班上有聚餐，你有空去嗎？”

“你去嗎？”

“下學期開學班上同學要人際□□，我覺得還是要去一次，不然□□結果連C都拿不到了。不過你倒是不用怕，你男女通吃，大家都被迷得不要不要的。”

“你一個人去不會尷尬嗎？”上學期的聚餐鴨蛋有訓練安排就沒去，結果安洋一個人混在班上的眾多手游愛好者裏，自己默默地看手機視頻。有了這樣的經歷之後，之後兩次班級活動，安洋都找借口請假了。

“所以我問你去不去啊。你周五晚不都沒有訓練嗎——”安洋笑嘻嘻地看著他：“好鴨蛋？”

“我是沒有什麽安排啦。只是最近沈迷學習，日漸消瘦。”他跟她開玩笑：“今天你請吃飯，我就考慮考慮。”

“我當然請啊！想吃什麽！我刷卡！”

“別把飯卡說的像什麽金卡黑卡似的。”

周五考完最後一門，鴨蛋跟安洋一起到了聚餐的地點。幾張方桌被拼成一長條，安洋看兩個室友坐在桌子最尾端，就也過去，跟她們隔了兩個座位坐下。鴨蛋剛跟著她過去想坐她旁邊，班長叫住他：“夜辰，你這邊來啊，別總想著跟女孩子挨著啊。”

鴨蛋悄悄看了眼安洋，她點點頭，他也就過班長那邊去坐了。“你別提前走啊，要撤退你也在外邊等我會兒，咱一起回去。”他給安洋發了條消息。安洋立馬回了一個“OK”的表情。

他剛坐下沒多久，謝語詩來了。班長跟她似乎已經很熟悉了，連忙招呼她，讓她在鴨蛋旁邊坐下。

班長好像知道謝語詩喜歡鴨蛋，她來了之後，班長時不時就開幾句鴨蛋的玩笑。鴨蛋原來跟她相處挺自然的，但今天被這樣班長攛掇著，話都不知道從何說起。但謝語詩還是一直那副大方得體的樣子，在旁邊跟他說著下學期就要成為同班同學了之類的話。

人都到齊之後，班長向大家正式介紹了下學期會加入的謝同學，讓大家舉杯歡迎。幾十個玻璃杯懸在半空，每個人都看著這個傳說中的謝同學。她雖然瘦，但聲音裏有股力度，像是個很幹練果斷的人：“謝謝大家。”

坐在謝語詩旁邊的男生問她：“你為什麽想來我們班啊？你們專業很難進的吧……還聽說你成績挺不錯的。”

謝語詩笑著，看了看旁邊的鴨蛋。

提問的男生“喲”了一聲，大家都笑。班長連忙伸手讓大家打住：“吃飯，吃飯了啊。”

鴨蛋一直低頭吃飯，謝語詩中途跟他搭話，他也害羞得不敢擡頭回答，只是一個勁的點頭。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他還在鍋裏一圈圈地撈東西，只怕一擡頭就不知道誰又要起哄。班長說有事的同學可以先撤之後，他看見安洋悄悄溜出了店門。

“我先走了哦。”他起身，跟旁邊還坐著的謝語詩打了個招呼。

“等等，我跟你一起出去吧。你回學校嗎？”

鴨蛋想了想：“我回基地，車就在下面停車場，不回學校了。”

“那我可以搭個順風車到學校東門嗎？”

鴨蛋輕輕點頭：“可以——”

他把謝語詩送到東門，圍著學校繞了一圈，又返回了之前聚餐的商圈，“你在哪兒呢？”

“吃飯呢。你有時間嗎？沒事兒的話把車停回去上三層來一起吃？”

“你剛剛沒吃東西嗎？”

“吃了，但是人太多，就撈著兩三塊，光喝水了。”安洋說。

“把帽子戴上。”鴨蛋剛找著她，安洋就把鴨蛋的帽子還給他，讓他戴上。“你不吃飯嗎？”

“沒什麽胃口。”鴨蛋說。

“反正你今天也不訓練了，不吃也行。”安洋點頭。“喝水嗎？”

“你心可真大——”鴨蛋看著她。

“怎麽啦？”

“你之前知道謝語詩今天會來嗎？”

“不知道。但也不是什麽壞事兒，你幹嘛這麽不開心？”

“我是挺想跟她當朋友的，但好像不是那麽容易。”鴨蛋靠在餐桌沿上，手指敲了敲桌面。

“你是指，因為她喜歡你？”安洋問。

“你知道啊？”

“要不是因為你，誰能這麽任性地轉系啊？”她搖搖頭，“不過你也不用多想，她應該也不是想讓你跟她交往之類的。她知道你不能談戀愛。”

“你從哪兒聽到的？”

“她自己告訴我的。”她說。

“她跟你說這個了？”

“她看咱倆經常混在一起，擔心你違約，就來問過我一次。我說我是你表姐，幫你寫寫報告交交作業，不太熟，她就放心了。不過——”安洋笑，“她還真挺單純的，這話都信。”

鴨蛋靠在椅背上：“你怎麽想出表姐這茬的？”

“其實以前剛在電視上看見你的時候，我媽就說你長得特像羅於俊。羅於俊是我一發小，在老家時候跟我親弟弟似的。認識你之後，更覺得你們性格也特別像，有時候都分不清楚。”她邊說邊笑，“那天我也想不出來怎麽跟她解釋，就只好說我是你遠房表姐，家裏說你缺課的時候讓我多照顧你。”

鴨蛋自己也不知道哪來的火，突然對安洋生起了氣。“走了。”

安洋連忙抓起包跟上去，“你上哪去啊？”

“回基地。”

“那你捎我一段路好嗎？”

“你還要表弟送啊？”

她這才明白鴨蛋怎麽說翻臉就翻臉。“好好，我不該占你便宜。”她嘆口氣，“那就看在同窗的面子上送我一段路？”

鴨蛋把安洋送到她家附近的廣場上，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說。下車前，安洋看了看他：“我先走了，你別生氣啦，不說是表姐我又能怎麽說？”她突然又想起什麽：“對了，”她從衣兜裏摸出一個小盒子，“你生日的時候不是在暑期閉訓嘛，也不知道你閉訓前有沒有時間賞臉找我玩兒，所以我先準備好禮物了，你拿著。”她把盒子放在他手上，“我也沒什麽錢，你別嫌棄！再見！”

鴨蛋盯著右後鏡，看她下車後跑遠。他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個U盤。“不會這麽土吧，上面刻著名字的U盤？”他正想著，打開看見U盤上刻的不是字，是一個荷包蛋的圖案。盒子上蓋上寫著：“給破蛋：安洋”。

鴨蛋無奈地笑，把盒子揣進兜裏。“你這木頭。”

他擡頭，鏡子裏自己的耳根子，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為什麽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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