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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人正坐在面館吃面,望著面裏那薄如蟬翼的牛肉片,胡文半開玩笑的調侃道:“這面條師傅的刀工越來越好了,牛一年只受了點皮外傷。”

我一邊吃面,一邊笑著。但其實我並沒有什麽心思吃飯。叨了幾筷子,便望向面前兩人。開口道:“對了,你們平時想過什麽終極問題嗎?”

胡文:“很少。”

吳一秀:“偶爾。”

胡文又說道:“這一類的事情,以前或許會想一點,但現在公司、項目、生意、家庭太多太多事情了……誰有空那些呀?”

而吳一秀則是隨聲附和的應付著。

我默默的吃著面,老胡這人忽然打趣道:“看老華這人就是這樣!打小就有意思。”

我笑笑不說話,只是沈默的喝著茶。

茶喝一半,我忽然問到:“明天幹什麽?”

老胡:“明天,釣魚?”

吳一秀:“別又空軍了啊!”

我:“其實我是想問,我明天幹什麽?”

老胡:“你想幹什麽?你問我們幹什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實在不行來我公司坐坐?”

我沈默了一會,想到了一個去處。

我:“對了,周楠。”

胡文說:“那人不是個生物學家,聽說最近在搞螞蟻。想她了?”

我:“不開玩笑,他的螞蟻實驗,我想要看看!”

我那天夜裏喝了很多酒,眼眶中的視線逐漸模糊,只記得胡文自己開車把我送回了家。

第二天清晨,我從我家的地板上醒來。望向了四周亂七八糟的家,心裏一團糟。但我暫時不收拾,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我刷完牙,立刻起身去朋友周楠那裏去。我跟她大學時期是同一個學校,但不是在同一個專業。是在圖書館認識的,聽說她一直在搞螞蟻,有意思。

我趕到了周楠的實驗室,只是見他一臉疲倦的坐在位置上,看著面前的幾頁紙上面顯示的數據。我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這導致我對很多專業領域都略知一二,認識很多知識分子。但我終究不是一個能搞研究的人。對很多事我都不是真正精通。

我對著周楠叫了一聲:“姐。”

周楠見我來了,有些意外的說:“華無疾,你來了看看實驗室。”

我:“對,但現在不著急。”

周楠:“著急也沒用,下午才能夠參觀。走,帶我老弟去別的地方轉轉。”

之後我便被周楠帶著去看了很多地方。在這個時代,科學成果多不多不知道,但奇怪的想法越來越多了,思想空前活躍。網絡上還有人說現在是百家爭鳴。

螞蟻實驗只是她的眾多實驗之一,這個生物實驗室裏面實驗很多。

周楠她忽然把手機遞給了我,打開抖音。是她的實驗室的賬號,裏面主要更新一些,跟實驗有關的科普視頻。裏面有關於螞蟻的視頻,都是有關於化學、激素以及社會習慣觀察的。說實在的,這並不是這個時代的重點。

下午我看到了一個巨大生態球、水、土壤、植物、昆蟲、微生物、小型動物等等,一應俱全……現在這個時間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了,看起來十分繁榮,但與外界隔絕。

周楠向我介紹道:“這其實可以理解為一個微型生態圈。主要是觀察生物的生活習性和一些生物的社會結構,以及可持續性的發展的。當然,偶爾也會拍一些科普類視頻之類的。”

我忽然想起來,小時候自己一個人在花園中捉昆蟲來玩。常常自己一個人一呆就是大半天,一直弄到渾身上下一身土。我媽叫我回來吃飯的時候才戀戀不舍的回去。

周楠向我緩緩介紹道:“這是一個生態球實驗,實際上主要研究螞蟻的。從第一天的蟻後在土壤底下產白色的卵,慢慢的經過很長時間,發展出一個初級的螞蟻社會。蟻後、蟻王、兵蟻、工蟻社會不同的角色井然有序。之後他又在電腦上給我看了一個實驗的記錄視頻。”

而我看了看電腦屏幕,這個生態球需要模擬出自然環境。陽光、水、微生物、土壤、植物、昆蟲、小型動物等……缺一不可。形成了一個小型的食物鏈。我在屏幕上不停的快進,看著好幾個月的發展。

植物從土壤中破土而出,慢慢生長。但又有些動物在吃它們。從更微觀的角度,細菌用來分解屍體、廢物。水中的小魚小蝦,地上的小蛇,昆蟲之類的,都在緩慢的發展著。而螞蟻是群居的,在快進的屏幕中發展的很快。而生態球中的雨水下了,豆滴大的水飛快的落下。生態球忽然變得濕潤了。

我在屏幕前看著忽略了時間的流逝,模擬太陽的特殊燈時而亮,時而熄滅。模擬著現實中的太陽光。我在生態球中觀察到有趣的一幕:“一只飛舞的小蟲正在高大的植物中飛行,忽然卻一頭撞到了蜘蛛的網上,被迫淪為了盤中餐。”而這樣的一幕,在地球上每天都在上演著。

我離開了屏慕,觀察這個實驗對我來說很有意思。

我從小一直到初中都是一個很活潑的人,但因為家庭的某些原因,自上了高中,即便很少有人說話了。性格越來越內向,一直到大學時代。那是大二秋天的一個晚上。我從那本小說《金瓶梅》上面擡起頭來。以為這間專為夜讀學生開的閱覽室中就只剩我一人了,但看到桌對面還坐著一個別的專業的漂亮女生。

那個女生把書放到桌子上並沒有看,只是用手撐著腦袋看著我。那是一種很奇異的眼光,感覺就跟發現了臥底一樣。

我回避了她的目光,而是低下頭開始翻找起其他書來。

她突然開口道:“你要找的書是在右面嗎?”

我看了看右邊,才發現我要找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史》。這種類似於拿著手機找手機的蠢事,我幹過不止一次。

周楠忽然說:“你這人很奇怪,你不是書呆子,目的性很強。有點像那種小說中的奇才。”

我忽然回覆到:“你難道沒有什麽目的嗎?”

她說:“有,當然有。”

周楠隨機沈思了一會,又開口道:“我們很多人的目的都是很眼前的,或者是很模糊的。而你,我感覺你在懷疑著些什麽?”

我說:“你看人很準。”

隨後,我若無其事的把小說放下,把那本哲學的課程書拿了出來。

周楠突然走到了我跟前說:“我看你這人跟我挺有眼緣的。加個微信認識一下?”

我擡頭看了看她,便拿出手機很平常的加了聯系方式。

這就是我和她第一次見面,一個看人很準的漂亮女生。

而這時周楠突然走了過來,打斷了我的思緒,說:“老弟,想啥呢?”

我向周楠說了兩個問題:“一、螞蟻分類與人一樣,都是社會性動物。”

周楠:“沒錯!”

我:“但他們都是真社會性,而我們不過是偽社會性,他們單個在自然界幾乎無法存活。但一個人……”

周楠:“一個人在野外也很難存活,除非你是貝爺、德爺。但我知道,你要說的重點不是這個。”

我:“他們的階級是固定的,已經穩定了上億年這種結構。蟻後永遠是蟻後,公蟻永遠是公蟻,兵蟻永遠是兵蟻。整個社會無條件服從蟻後的。刻在基因裏,與恐龍同時代,遠比人類所謂的文明久遠的多。”

周楠:“它們的階級是固化的,是刻在基因中的。但人不一樣,階級從來不會絕對固化。不管以前還是現在的統治者通過君權神授還是編故事,也無法使階級永遠固定。”

我:“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周楠:'“差不多。”

我又提出了第二個問題:“二、螞蟻知道他們是在實驗室裏嗎?”

周楠:“汝非蟻安知蟻知否?但隨後又說,開玩笑。它們不會知道的。”

傍晚,我告別了周楠。走出了實驗室,一個人獨自走在路上。

一只蟻從路上爬著,背著一塊食物殘渣正費力的走動。走著曾經走過,通往蟻穴的入口。

我走了過來,無意踩死了它。

它為什麽死?是上輩子做了壞事?還是受了“神”的懲罰?

而我只是在路邊平常的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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