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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相遇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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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相遇的那一天

作為跡部家的唯一繼承人,跡部景吾的作息表從早上六點起床,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半睡覺,每一分鐘都被最大化的運用著。

早已養成習慣的生物鐘讓大腦在六點的前幾分鐘蘇醒過來。然後躺在床上,讓堪堪從夢境中抽出的思緒冷靜片刻,隨後六點整,便能聽到管家米歇爾敲門的聲音。

但今天有些不一樣。

意識回籠後,他先猛地坐起身,在房間裏環顧了一圈。

縱然喜歡華麗浮誇的風格,他也不喜歡臥室裏有太多東西,偌大的房間一覽無餘。

一個金發女生坐在從意大利定制的雪茄椅上——那是他用來享受香檳和歌劇的王座,她手裏拿著他前兩天看到一半、攤在角幾上的《悉達多》。

見他醒過來,女生將手中的書放下:“終於醒了嗎?”

“快點許願,我還想早點回去呢。”她不耐地催促道。

跡部景吾的目光從她身上落到了書的封面上。

這本名叫《悉達多》的書,雖然作者是位德國人,但講述的是不折不扣的古印度故事。

封面上臉頰圓潤、慈眉善目的石像低垂著眼眸,赫然是釋迦牟尼的模樣。

他又看了一眼自稱吉祥天的女生。

同樣是印度神話中的人物,她和這石像不說一模一樣,簡直毫不相關……

管家的敲門聲一分不差響起。

跡部景吾應了一聲,目不斜視地站起身,儼然把房間裏的女生視作空氣。

見他要出門,吉祥天三步並作兩步,攔在了他面前。

“你還沒回答我呢!”

少年連個眼神都沒有留給她,動作迅速又流暢,開門、走出去、關門一氣呵成。

米歇爾疑惑地回過頭,自家少爺還穿著睡衣:“少爺,您……?”

通常來敲門叫醒少爺後,他會在自己的房間裏洗漱完畢,換好衣服才出來。

跡部景吾努力忽視耳中聽到的聲音,面不改色道:“衛生間壞了。”

咦?

作為常住在宅邸裏的唯一一位主人,跡部景吾的房間每天都有人去打掃維護。

看出了米歇爾眼中的迷惑,跡部景吾惱怒道:“本大爺說壞了就壞了!”

“好的,那我馬上安排人去修。”

米歇爾如是回答著,又想起昨天半夜的“抓人”鬧劇。

唔,少爺是不是看了什麽恐怖故事?

房間裏有另一個人、衛生間裏有奇怪的水聲……

這不都是恐怖片裏常見的橋段嗎?

米歇爾不知道,他家的大少爺現在經歷的事情和恐怖片完全不沾邊。

甚至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

吉祥天從房門後面伸出腦袋,盯著那個頭也不回的少年背影,思考撂擔子回家的可行性。

她低頭看著手指上已經纏上的線。

這是幫人類實現願望時會留下的“緣”。

雖然她還沒有問出少年的心願,但是她回應了,她這一邊的“緣”就被系上了……並且解不開。

等少年完整地說出自己的願望,願望實現時,他手上也會被另一端系上。

要不是少年當時心中的願望太過模糊,其實在她回應的時候,願望就會被立即實現。

她手中憑空出現了一個類似賬本的東西。

20××年的擡頭下面,是大片大片的空白。落款處有天照的代理人、天守的批語:

“人氣排行榜,第104名。工作量不足,請再接再厲。”

怎麽有比她還慘的神明。

剛剛完成換代,還來不及昭告高天原,就收到了去年的年度評選結果。

在她的記憶裏,吉祥天怎麽說也是大名鼎鼎的七福神。

她怎麽會淪落到第104名這麽丟人的位置……

神明的人氣排行榜是由參拜人數、在人間的影響力、曝光度等等決定的。

她沈思了片刻,很快找出了問題所在。

因為工作量不足,所以參拜、供奉她的人變少了。

可是……讓她來者不拒的完成心願,她心中又有些不樂意。

她是在這個時候聽到跡部景吾的願望的。

“我想贏”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在一眾花裏胡哨,請求榮華富貴或是長命百歲的願望中,輕而易舉地吸引了她的註意力。

可是“想贏”的內容又太寬泛了。

她要問清楚才行。

結果她順著願望找到在寺廟裏的他,被他無視,跟到他家中,又被他無視。

這個人似乎完全不相信她說的話。

而且……少年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很顯然,她被當成了不好的東西。

她一個神明,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

再說了,哪怕她現在撂擔子回家,先去幫其他人實現願望,她也會欠下跡部景吾一個願望。因為“緣”已經系在她手上了。

未知的永遠是最麻煩的。天知道這家夥過段時間之後願望會變成什麽離譜的樣子。

所以,不論是從公事公辦的角度來說,還是從私人恩怨的角度來說……

她好像都不應該離開。

吉祥天很快想清楚了這些,順著“緣”的指引找到了在吃早餐的跡部景吾。

片刻的功夫,他已經換下了真絲睡衣。

現在正值盛夏,他穿著款式簡單的白色短袖襯衣坐在能容得下十人的餐桌上,面前擺放著一碟簡單又豐盛的食物。

吉澤聖奈忍不住吸了一口氣。

熏肉和香腸豐富的油脂香味裹挾著番茄的酸甜,放在一邊的面包有淡淡的小麥清香。少年面前那杯棕色的飲品散發著一股醇厚微苦的味道……

她的鼻子特別靈敏。

靈就靈在……雖然不知道有幾樣是什麽東西,但是光聞著就知道這些東西很好吃。

跡部景吾感覺餘光裏又出現了一大團明艷紅色,越發專註地盯著眼前的食物了。

——只要他不理會,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就影響不到他。

這其實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他習慣於遇到問題就去正視、去解決。但……眼前這個問題,明顯不是他能解決的。

一顆金燦燦的腦袋忽地湊到了他旁邊。

女生謹慎的伸出手,在他的咖啡上方揮了揮。

哪怕是夏天,他也不習慣一大早就喝冰咖啡。

這杯溫熱咖啡騰然升起的味道被女生掃入了呼吸裏。

“好香啊……”女生嘀嘀咕咕說著,又歪頭問道:“這是什麽?”

——沒見過咖啡嗎?

跡部景吾被清澈又無害的紫眸註視著。

她的眼睛仿佛有著某種魔力,瞳孔清晰的映照著他的身影,忽地給了他一種整個人都被禁錮在其中、無法抵抗的錯覺。

回答差一點就脫口而出。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順勢將切好的培根塞進了自己微微張開的嘴巴裏。

咀嚼著食物,跡部景吾惡狠狠想道:不僅不能理會,連眼神對視都最好別有!!!

*

不知道是哪裏觸動了少年的神經,之後的幾天,吉祥天感覺他對自己的抗拒很明顯變得更強烈了。

之前還會有漫不經心的目光掃過來,這幾天,他好像在刻意不看她,哪怕好幾個小時不活動脖頸,也不願意分一個眼神給她。

好在吉祥天也不是什麽事業心很重的神明。

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用來形容她最合適不過了。

前幾天她還會兢兢業業地詢問跡部景吾的願望——哪怕知道他不會給出回應。

今天發現跡部景吾為了故意不看她,維持著同一個看書姿勢梗著脖子坐了一下午之後,她的任務重點就變成了“看他究竟能撐多久”。

見少年有一絲絲想要扭脖子的動作,吉祥天連忙移動到了他想要扭過去的那一邊。

跡部景吾:“……”

他發現了,這個家夥是故意的,他還有證據!

書房裏的古董鐘鐺鐺響起。

下午六點,是他應該開會的時間了。

跡部景吾把文件放到一邊,從櫃子裏將筆記本電腦拿出來——這整個過程裏,他都努力垂著眼瞼,在女生蹲下探頭過來的時候,甚至閉上了眼睛。

完美躲過了所有眼神交匯的可能,跡部景吾在心中為自己的優秀點了個讚。

——他優秀的第六感告訴他,這個女人的眼睛有問題。

跡部景吾打開筆記本電腦,進入了網絡會議室。

電腦屏幕內,英國的跡部集團大會議室裏已經坐滿了人。

主持會議的人是他的父親。

今年日本這邊的集團事務逐漸分擔到了他身上,參加英國集團的例會也成為了他的工作內容之一。

屏幕內,父親的開場剛剛響起,身側,安分了沒多久的女生聲音裏的驚訝毫不掩飾。

“這是什麽法器?一個小小的盒子裏竟然能關進去這麽多人!!!”

——什麽法器?這是筆記本電腦!

這個自稱神明的人,到底來自什麽年代啊?

跡部景吾在心中腹誹著,女生的手已經伸到了屏幕上。

女生白凈修長的手指在液晶屏幕上,那一塊出現了斑駁色塊。

“摸不到嗎……”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不回應,女生自言自語地研究起來,“他們說的是什麽咒語?”

……是英語。

跡部景吾扶額。

女生現在倒是沒有故意用眼睛盯著他。

她的註意力全放在了筆記本電腦上,指指點點,按來按去。跡部景吾盯著電腦菜單欄彈出又取消的對話框,忍無可忍。

盡管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他才沒有選擇用投影儀,委屈自己用筆記本電腦不大的屏幕參與會議。

他拿起筆記本電腦,將電腦放到了自己大腿上。

開口是不可能開口的。

他如果開口和這個家夥說話,豈不是就正中下懷了嗎?

果不其然,將筆記本電腦放在身上之後,那只蠢蠢欲動、想緊跟其後的手指停頓在半空中。

就算這幾天沒有眼神對視,跡部景吾的超絕洞察力依舊找到了女生的一點破綻。

——她不喜歡和人有肢體接觸。

除他以外的人看不見她的存在。

有時候米歇爾管家和她一起站在自己身側,只是稍有靠近的動作,她就會倏地往一邊退一大步。

他也不著痕跡地嘗試過靠近她。

他進多少,女生就會推多少。始終保持著一個固定的距離。

如果她真的是神明的話……

這條線說不定就是人與神之間的界線。

餘光瞥見女生氣鼓鼓捏成一團的拳頭,跡部景吾分神想到。

等等,他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跡部景吾悄悄掃了一眼女生。

不能繼續研究神奇的“小盒子法器”,她不知道又被什麽吸引,正趴在窗臺上,金燦燦的腦袋一晃一晃,微微卷曲的發尾懶洋洋地跳躍著,從縮緬和服上滑落。

就算有神明,也不應該是她這樣吧。

她這樣……和人類有什麽區別?

*

忍不住開口回答她的問題,是在她出現的一周後。

因為得不到跡部景吾的解答,女生開始自問自答。

她把咖啡稱為“墨汁”,把筆記本電腦稱為“關了很多人的小盒子”——電視機則是“關了很多人的大盒子”。

跡部景吾可以容忍她對著食物、對著電器、甚至對著員工的清涼服裝胡言亂語。但實在沒辦法忍受她胡言亂語的解說網球,荼毒自己的耳朵。

哪怕是暑假,網球部也會抽出些時間訓練。

他聽著女生細數每一次網球觸碰地面,然後小聲嘀咕“這應該得分了吧?”“還沒有結束嗎?”“現在的比賽規則變成累計計算了嗎?”

然後樂此不疲地在他身後當一個沒有感情的計數器。

恰好球場的忍足侑士和瀧荻之介這一球打得十分焦灼。

網球落地的“咚”的響聲,女生在他身後的數數聲,以及樹幹上響徹球場的蟬鳴……

跡部景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哪一個聲音吵暈了頭腦。

他開口道:“你說的是羽毛球,這是網球比賽。”

話音落下。

吉祥天環顧了一圈。

跡部景吾周圍只有她一個。

他是在……跟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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