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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一起做人的第二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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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一起做人的第二十四天

“你永遠不會這麽對我,不是麽?”

他聲音不大。明明是反問句,聲音裏卻有著讓人無法反駁的篤定。

剛剛出現的朝陽從窗簾的縫隙悄悄溜進來,給眼前的少年紫灰色的頭發挑染了幾縷暖洋洋的金色,又隨著他的移動,從肩頭落下,墜在地面上。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隨著光移動,又被跡部景吾從鼻腔裏溢出的詢問拉回註意力。

“啊恩?”

擡眼看去,大少爺儼然一副對她沒有秒速答覆不甚滿意的傲嬌模樣。

吉澤聖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

“不會不會,永遠都不會!”

話音剛落,一聲重重的咳嗽從另一邊發出。

夜鬥伏在沙發靠背上,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毘沙門天嫌棄地別過臉,不去看夜鬥羨慕嫉妒恨的眼神。

她斂著眼,努力不去看小情侶談戀愛,但面上也是妹妹被騙走、不太高興的樣子。

兆麻忍不住抿唇莞爾,正想說話,眼睛裏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某個東西。

“有面妖!”他大喊道。

吉澤聖奈第一反應是吸了口氣,空氣中還彌漫著沒有收起來的蛋糕的香甜味道。

她疑惑地回過頭。

兆麻來不及解釋,兩指並攏,在她面前畫了一條線:“一線!”

耳中有什麽東西碰壁後發出的低聲嚎叫。

吉澤聖奈側過頭,發現她和跡部景吾中間有一只在蠕動的漆黑面妖。

“這是……”

跡部景吾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還未徹底回過神。

畢竟剛才的畫面實在是太惡心了,足夠他反胃好幾天——在兆麻大喊的時候,他的手臂上忽地睜開了一只眼球。隨後那個像惡心的蟲子一樣的妖怪從他手腕上鉆出來,皮膚裂開的疼痛讓他幾乎失語。

“是我身上的。”他說道,“應該是她藏在我身上的。”

“可是我沒有聞到味道。”吉澤聖奈對自己的鼻子產生了懷疑,“幸好有兆麻在……”

毘沙門天也慶幸道:“幸好有兆麻在。”

兆麻並不是武器。

作為耳釘的他,平時最大的作用除了絕對控制之外,就是追蹤敵人和看穿危險的預兆力。

說罷,毘沙門天盯著被封鎖在一線之間的面妖:“把它清理一下。”

“纴巴。”她手中出現了一根鞭子。

吉澤聖奈連忙躲遠了一點,一邊挪開一邊吐槽:“小心一點啊。兆麻你不變回耳釘幫一下她嗎?”

毘沙門天無奈道:“你在那站好就行。”

吉澤聖奈見跡部景吾還站在原地,伸出手想將他一起拉過來。

手還沒碰到少年,卻被他躲開。

“我身上……”

吉澤聖奈湊過去聞了聞:“沒有味道了呀。”

跡部景吾擰眉:“剛才也沒有聞到味道。”

他甚至不知道那個吉祥天是什麽時候把妖怪藏在他身上的,更不清楚究竟藏了多少。保險起見還是不要靠太近比較好。

拗不過跡部景吾的執著,吉澤聖奈只能和他保持距離。

不過,這麽說來,她手臂上的恙原來是因為跡部景吾被妖怪附身了才出現的啊。

吉澤聖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的恙雖然還在,但沒有擴大的跡象。

她盯著那塊從食指指甲蓋變成大拇指指甲蓋大小的恙,偏頭推測道:“我覺得你身上的面妖已經沒了……”

她正說著,那頭的毘沙門天手持著長鞭。鞭子穿過一線,抽擊在面妖身上。

被困在狹小空間的面妖意外的耐打,換做平時,毘沙門天的一鞭子下去就足以把小妖怪打散。可這個面妖只是身形小了一些。

吉澤聖奈覺得這面妖像是水族缸裏海參,每被外力觸碰一次,身體就因為吐水縮小了一些。

唔……有點惡心。

可是,海參滑溜溜的口感還不錯……

她好像好幾天都沒有吃過飯了。

吉澤聖奈思緒越飛越遠,其他人的註意力都放在那個越來越小的面妖身上。

沒有人註意到面妖身下、一團像陰影似的汙漬在悄悄移動。

*

「你們是不一樣的。」

有什麽不一樣?

她是吉祥天,那個現在叫吉澤聖奈的人也是吉祥天。

不論那個少年怎樣否認,她們兩個是同一體的事實是無法否認的。

硬要說的話,她們兩個都無法支撐吉祥天的名號。

吉澤聖奈有吉祥天的善意,使用著作為神的本體,而她有吉祥天的執念,還保留著每一代的記憶。

只有她們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吉祥天。

自己給自己起一個名字,就認為自己是不一樣的存在……

她沒想到失去記憶的另一半自己那麽愚蠢。

吉祥天和毘沙門天一樣,是渡來神。

渡來神,及外來神。她們是從日本以外的地方輾轉而來的。

日本是個很排外的地方。至少,高天原中很排外。

只有被高天原承認的神明才擁有神籍。而這些全是歸順於天的神明。

那些不願歸順的,在混亂的神治時代統統被武力征服。而願意歸順的,也為了表示忠誠,認同了某些天定下的“規則”。

她嘗試了很多很多次,始終無法打破這些“規則”。

另一半難道以為,給自己換了個名字就能跳出去嗎?

太可笑了。

八咫鏡回過頭,吉祥天不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還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他皺眉又重覆了一遍:“吉祥天大人,不合體的話……”

“我知道。”吉祥天高傲頷首:“不合體的話,我打不開那個葬器的封印。”

“再等等就好了。”

她仰起頭。

已經差不多是天亮的時間,可惜有茂盛的植物遮擋,森林裏依舊密不透光。

那個少年應該已經出去了。

她放在他身上的面妖也應該有作用了吧?

那可是她用黃泉之語召喚出來的面妖。

沒有妖怪的氣味,善於藏匿,還有一些特殊的地方……

比如,它能把自己分成很多塊,悄無聲息地感染別人。

她本來是不想用這樣的方法的。

如果另一半能自願和她合體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了。

可惜另一半沒有這個打算。

她只能用削弱她的方法,強行和她合體。

不過就算是削弱她的方法,八咫鏡也做了好多次都沒有成功……

她瞥了一眼身邊的八咫鏡,問道:“你確定那個葬器就在附近?”

八咫鏡點頭:“當時是我、我們親自把她封印在這裏的。”

吉祥天沒再說話。

她在等,等另一半找過來。

這個過程裏,她倒也沒有閑著。

黃泉之語在紙上不斷來回,她召喚了一個又一個面妖。有大有小,有的甚至她自己都沒看清,就放任他們離開。

他們等下解開葬器的封印之後,一定會驚動天守。

有這些面妖作掩護,才能讓她有足夠的時間馴服那個被關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葬器。

吉澤聖奈一行人過來時,整個青木原森林都被時化籠罩。

肉眼可見的魑魅魍魎在森林中橫行,讓本就不敞亮的森林變得越發陰森,哪怕初升的日光都無法驅散這些陰翳。

這種時候,除了用武力清掃,似乎沒有別的辦法了。

吉祥天聽著越來越近的聲音,詫異地發現來的不止另一半,她還帶了幫手。

而且……她一點都沒有中毒的跡象。

這麽短的時間,想要做祓褉根本來不及。

那只面妖是黃泉之語召喚出來的,和普通的妖怪也不一樣……

除非——她手上也有黃泉之語。

金發女人在打量自己的時候,吉澤聖奈也在悄悄打量著她。

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面的看著另一個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對方大規模的使用黃泉之語,她們的見面應該還會再晚幾天。

吉澤聖奈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個野心勃勃的自己。她在黃泉比良阪中度過了不知道多少年,蟄伏著、尋找著機會想要逃離出來。

可是直到現在,吉澤聖奈都不清楚她的野心是什麽。

這很奇怪不是嗎?

真的是同一個人的話,她怎麽會不知道自己的想法?

所以……跡部景吾說的才是對的。

她們不是同一個人。

就算在某一個時刻裏,她們有著同樣的性格,同樣的經歷。

但在她選擇做吉澤聖奈之後,她已經偏離了原本的軌道,成為了和吉祥天不一樣的人。

但對方卻不這麽認為。

金發女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嘴角勾起,心情似乎很好:“你和我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吉澤聖奈不解。

她拿出手裏的黃泉之語,輕巧地在空中畫出個看不見的符號:“你也用了它。”

如果不是使用了黃泉之語操控了那只面妖,他們不可能毫發無傷的清楚面妖感染的毒。

而一旦使用了黃泉之語,她也踏入了術士之列,成為了不被天容忍的那一派。

吉澤聖奈無法反駁。

剛才她使用黃泉之語時,毘沙門天就用這樣的話勸告過她。

可是當時面妖的毒感染了所有人。

如果放著不管的話,她於心不安。

但身側的夜鬥卻像是被踩到了雷點似的,大聲說道:“如果是用來遏制妖怪和災害的話,這不叫術士!”

夜鬥看著眼前的紅眸女人,又看了看身側的紫眸少女。

他腦海中浮現出了父親大人和前代惠比壽的模樣……

“哪怕用著同樣的一只筆,你們也是不一樣的。”

吉祥天這才用正眼看了看這個紫發神明:“你又是誰?”

高天原上籍籍無名的神明實在太多了,想來也不是什麽厲害角色。

然而她卻聽到這人開口道:“當初……你碰到的那個拿著禪杖的人,是我的父親。”

夜鬥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

這一切都是他父親造成的,所以,他會解決這一切。

吉祥天楞了楞,眼神陡然兇狠起來:“你父親在哪裏?”

見夜鬥不吭聲,吉祥天伸出手:“鏡。”

八咫鏡頭疼的變成鏡子的模樣,不忘在心中提醒:“吉祥天大人,您不要忘了我們來這裏的目的。”

“當然不會忘。”吉祥天不耐煩答道:“你去對付他,我去對付另一半。”

有她這句話,八咫鏡稍微松了口氣。

這個安排還算合理,至少吉祥天沒有失去理智。

他看著那個紫發神明的模樣,鏡子裏映照出他的倒影。

眨眼間,鏡子變成了另一個夜鬥。

吉澤聖奈正詫異有兩個夜鬥時,金發女人忽地出現在她面前。

她沒有攻擊的意思,而是站在吉澤聖奈面前,她似乎有話想說,但吉澤聖奈先一步開口。

“你想要做什麽?”她問。

金發女人因為她平靜的態度怔了怔,隨即笑了起來:“我想要我們合體。”

“合體之後,你想做什麽?”吉澤聖奈繼續問道。

吉祥天又走近了一些,她比吉澤聖奈高一點,垂眸看著女生的目光有種詭異的柔和。

“想實現我們的願望呀。”

“我們的願望?”吉澤聖奈疑惑開口。

半空中,八咫鏡和夜鬥短兵相接,發出砰砰的響動。

兩個看上去一模一樣的人,手握著一模一樣的武器,就像在照鏡子一樣。

而森林裏,同樣相似的兩個女人面對面而立。

吉祥天聲音輕柔,像是在幫失憶的妹妹找回記憶似的,緩緩開口:“你忘了嗎?”

“我們想要跳出規則。”

當初歸順與天照後,吉祥天接受了天照立下的規則:

只要有人供奉,她就永生不死;

同樣的,只要有人供奉,她就需要去實現那個人的願望;

她是福神,必須堅守神的正道。

永生不死是她得到的,而實現願望是她應該付出的。

可是漫長的年歲裏,她終於發現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這些規則束縛著她,讓她一次一次因為人隕落,又一次一次重生。

她逐漸產生懷疑,這些人到底值不值得她庇佑。

她庇佑這些心中有惡念的人,和她要堅守的、神的正道實在相差甚遠。

可是當她提出異議時,高高在上的天宮大人俯視著她,冠冕堂皇說道:

“你是被供奉的神明。你需要愛護所有信徒,不論好壞。”

“每一個人都有被神庇佑的資格。”

她望著眼神逐漸迷茫的吉澤聖奈,反問道:“天一邊讓我們堅守正道,一邊又讓我們替心中有惡的人實現願望……”

“這本身就錯的,所以我反駁了她。”

然後她遭到了天的報覆。

吉祥天本可以不被分成兩半的。

可是因為有執念的這一半對天出現了質疑,她就被分割出來,扔到了黃泉比良阪裏。

吉澤聖奈聽完,沈默了片刻。

她想了想,遲疑道:“你想做的事情,我已經做到了。”

吉祥天詫異擡眼。

吉澤聖奈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棉絨外套,這是她冬天裏最喜歡的一件衣服,又暖和又好看。

她把手從長長的袖口伸出來,掰著手數道:“你看,我現在可以選擇自己想要幫助的人。”

“我也不算完整的神明,我現在是人神,可以算是人。”

“至於你說的永生……”女生的手指向自己的臉,“我的身體會永生,但是下一次轉世之後,醒來的不會是吉澤聖奈。”

她們不同的,不止是個名字。

吉澤聖奈從重生的第一天開始,就因為機緣巧合留在了跡部家。

她不是被神守刻板教養長大的吉祥天,而是跟在跡部景吾身邊看慣了人間的聖奈。

雖然使用的還是吉祥天的身體,可是吉澤聖奈儼然已經跳出了神明的規則之外——在天照的默許之下。

所以,哪怕是因為這個,她都沒辦法討厭天照。

在她心裏,天照是對前幾代的她頗為寬容的好朋友。

“那是因為你已經不足為懼。”吉祥天怒其不爭,“你失去了一半的力量,她只是用這種方法來體現天宮大人的善罷了!”

“她比你想的要陰險許多——”

吉澤聖奈垂著頭,腳尖在地上畫著圈圈,打斷道:“可是……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倘若她還是那個被神守養大的吉祥天,她就算對天照沒有異議,也會被這個自己勸說。

她太明白那種想要追求不同生活的感受了……

哪怕被一次一次神墮壓抑,哪怕大部分執念都被割舍,可是她心中還是會對規則外的生活有所向往。

當她可以不斷的重生時,她當然能夠肆無忌憚去做一些離經叛道的事情。

可是……吉澤聖奈的人生只有一次呀。

她還沒有好好地、更多的感受人生,她不想就這麽結束。

吉祥天失望地看著她:“就因為那個人類?”

吉澤聖奈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不全是……”

“既然說不通,就只能用別的手段了。”

女人的臉倏地冷淡下去。

她從和服袖口中拿出黃泉之語,“面妖!”

偌大的妖怪出現在面前,吉澤聖奈猛地後退了一步。

“玉器。”知道要戰鬥無法避免,所以她帶上了自己的神器。

吉祥天鄙夷地望著她手中的十字弓:“你想就憑這把弓贏過我?”

“當然不是……”

吉澤聖奈朝著面妖射出了幾支箭矢,果然面妖沒有輕易消散。

她本來也不擅長戰鬥,拿出武器,只是為了拖延時間而已。

吉澤聖奈幾個閃身,仰頭看了一眼太陽的位置。

應該差不多了吧……

跡部應該帶著小福過來了吧?

想著,吉澤聖奈趁機又後退了幾步,她側過頭,看到吉祥天一邊畫出新的面妖,一邊追了過來。

很好。

接下來,把吉祥天引到開啟風穴的地方,她就能重新回到黃泉比良阪裏了。

這麽想著,吉澤聖奈加快了腳步。

心中驀地聽到了倉木絢的提醒:「是不是……有什麽聲音?」

吉澤聖奈一邊奔跑,一邊側耳聽著。

她好像聽到了一陣一陣鈴鐺響動的聲音。清幽脆響在無人的森林裏不斷擴散。

還有一個女人的呵斥聲,像是為了震懾闖入者,聲音響徹整個森林:“究竟是什麽人?!膽敢闖入禁地!”

吉澤聖奈擡起頭,雲層上還有幾個穿著白色狩衣的人不斷靠近。

那好像是天守集團。

這裏難道有什麽禁地嗎?

她疑惑看向吉祥天,哪知道吉祥天聽到這個聲音,轉身就跑。

她去的方向是……剛才夜鬥和八咫鏡打鬥離開的方向?

作者有話說:

因為卡結局,我想著轉換心情,於是周末開始寫起了番外……然後第一個番外快寫完了結局還卡的很僵硬。

但好消息是正文完結之後可以無縫接番外了(餵

明天正文完結啦!我太磨蹭了,對不起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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