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赫卡忒的路口 No.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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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赫卡忒的路口 No.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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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上的這種圖騰, ”約瑟夫緩緩地重覆，以為是自己的嗓音太過沙啞導致藤丸立香沒有聽清，於是把語速放得很慢，一字一頓認真地說道：“我在埃利奧特的手上也見到過。”
他又緊盯著看了一會兒, 思索片刻, 肯定地點頭道：“是在同樣的位置, 因為他總是穿著很長的風衣, 其他暴露出來的肌膚都被繃帶纏住了，他摘下手套的時候我看得很清楚，也是這樣的。”約瑟夫用手指在空中畫著自己殘餘在印象之中的形狀，“只是沒有你的亮。難道是什麽新潮流……？”
“怎麽會……”
藤丸立香的心中滾過一陣荒謬之意, 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當然確認過, 這個宇宙並沒有任何屬於魔術的痕跡, 或許這裏有魔法, 但和紮坦娜接觸的那段時間，已經足夠讓藤丸立香了解到魔術和魔法之間是完全不同的。
沒有靈脈的地方又是從哪兒冒出來足夠多的魔力用來支撐英靈召喚的？就連她能夠在這兒召喚出傑森, 除了迦勒底在魔術禮裝上安置的一次性召喚指令，更多的還是憑借43號的特殊性，是它將這一棟房子改變成了這個宇宙中唯一能夠與藤丸立香自己建立聯系的場所。
簡單來講，她是被43號召喚至哥譚的，因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 43號就是她的禦主，而她獲取魔力的主要方式也是待在43號裏, 這也是為什麽每當她在外面的時候, 身上的魔力在消耗之後就不會恢覆, 必須要回到43號才行。
但這個從前沒有「魔術」, 未來也不一定會出現「魔術」的地方是怎麽會出現第二位禦主的？埃利奧特的身上如果出現了令咒, 那麽是否也已經召喚出了英靈？
依靠的是什麽——他們找到的那個殘破的聖杯嗎？
藤丸立香心下一沈，料想有些事情似乎已經悄悄地脫離了他們的掌控範圍：“你說的位置是在哪兒？”
約瑟夫報了個地名給她，補充說道：“那裏是埃利奧特的老宅，不過自從他的雙親去世之後，他就搬走了，後來聽說有人在那兒看到過埃利奧特夫婦的亡魂游蕩，於是住客搬走了許多，漸漸地那片區域就荒廢了下去。”
老宅。藤丸立香回憶了一下約瑟夫所說的地點大概處於什麽位置，發現那兒居然距離他們找回約瑟夫的那個工廠不遠，同樣在那片森林的周圍。或許富豪們就是喜歡這種遠離城市喧囂的場所。
一串古怪的咕嚕聲打斷了藤丸立香的思考，她擡起頭，就看到約瑟夫一臉苦澀地看著自己，“抱歉，我覺得好餓，能不能給我吃點什麽……”
“哦，抱歉。”約瑟夫在病床上躺了兩個多禮拜，每天只有幾支營養液維持著他的生命體征，如今醒過來了肯定會覺得餓，藤丸立香連忙起身，“我去給你熱點流食。”
傑森輕輕地按住了她的肩膀，“我去吧。”
英靈高大的身軀離開房間，腳步聲輕緩，下了樓梯，藤丸立香不好意思地朝約瑟夫笑了一下，指了指他床周圍的大型醫療器械：“事發突然，我們都沒反應過來——我通知了醫生，他很快就會到的。”
約瑟夫楞了楞，片刻後嘆息著對她說：“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藤丸小姐。”
“請說。”
“關於我的事情可否替我向柏莎隱瞞。”約瑟夫陷在白色的枕頭中，兩頰都是向內凹陷進去的，當真如同一把枯骨一般，好像隨時都會幹癟下去，乍一看完全不像是位只有24歲的年輕人。
“你的……你不想見她嗎？”藤丸立香錯愕，她原本是打算等到提莫西找的醫生來看過之後，確認了他身體的情況穩定就去將這些事情告訴柏莎的。
約瑟夫輕輕地搖了搖頭：“沒用的。”
他偏過頭看向窗外，街道上的街燈已經重新亮了起來，這個夜晚並無任何雲層遮擋天幕，星辰在深藍色的遠處閃爍著明亮的光，“我知道我會死。就像那些人一樣，就像拉曼偵探那樣。”
他的眼瞳很短暫地收縮了一下，就像某種屬於獸性的非人的情緒在他的身體裏占領了一瞬間。
“你要活著。”藤丸立香皺了一下眉，對他說，“柏莎懷孕了，但是她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你。”
“我知道。”約瑟夫說，非常沮喪地閉了閉眼，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下去，“但我被註射過藥物了，沒有任何餘地，我會死掉。雖然我不知道埃利奧特那些人打算搞什麽，但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這是拉曼偵探和我努力的目標。你可以告訴柏莎，說我死了，屍骨無存，讓她不要再耗費精力找我了。我在信托公司裏存了些錢，都是這幾年打工攢下來的，還有保險金……等到我的死亡證明出來之後，他們就會交給柏莎。是我對不起她。”
“抱歉，這件事我需要考慮一下，”藤丸立香的語氣嚴肅，“畢竟柏莎小姐才是我的雇主。”
“我隨時都有可能會死！至少，不要把我現在的情況透露給她——”約瑟夫拉住了藤丸立香的衣服，手指用力地收緊，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看，幾秒鐘後又無力地洩氣，“我不想讓她看到希望後又失望，那太痛苦了……”
“為什麽那麽肯定自己會……”藤丸立香頓了頓，“韋恩先生和我們事務所有些合作，我們會找到辦法救助的。”
約瑟夫沈默良久，開口道：“你有看到過以前的新聞嗎？”
“什麽？”
“食人事件。”約瑟夫輕聲說道。
“……”藤丸立香張了張嘴，喉嚨忽然有些幹澀，“你是說以前在冰山俱樂部發生過的、科波特的那些致幻劑？你被註射過了？”
約瑟夫點點頭，“那是他們用來控制一般人的。大概一直在改進，埃利奧特和企鵝人之間達成了一些協議，所以他會把那些東西賣給企鵝人，通常來說會是質量更好的那種類型，比起給我們用的可能影響會更加輕，迷幻感過後的副作用更小。所以企鵝人把那些東西拿給自己貴賓們用，實際上是想要讓他們能夠聽話。”
“不過這些致幻劑很危險，早先我和拉曼偵探一起調查的時候就發現了，稍微使用過量就容易讓人的情緒崩潰，或者說……失去理智？要麽變成傻子，要麽變成吃人的野獸。”
“所以那間屋子裏的人……你們都……”藤丸立香腦中飛快地閃過她在工廠裏看到的那些披頭散發如同野人的‘怪物’。
“出現在那裏的人，有些是從工廠裏逃出去的工人，他們知道情況，覺得害怕就跑了，然後又被抓回來，還有一些是企鵝人丟過去的‘叛徒’，他和黑面具一直在對峙，偶爾有些人會為了些報酬透露他的消息，要是被企鵝人知道了，就會丟到那個工廠裏。”
約瑟夫說到這兒的語氣反而沒有先前那樣顫抖了，仿佛對這一切都有了點麻木的冷漠：“我們就像實驗的小白鼠，用來檢測致幻劑的效果，要是死了就直接拖出去，丟在森林裏，那裏的野獸會吃幹凈。像我們這樣的人，他們總是源源不斷的，我還沒見過任何一個人在使用過那樣的東西之後還可以活下來。”
“他們會自己把自己的脖子擰斷，把靈魂獻給不知道什麽東西。”約瑟夫在最後說，“這就是我的下場。”
“我不敢想柏莎要是知道這些事情會怎麽樣，藤丸小姐，求你，不要告訴她好嗎？”
他哀求，眼窩深陷，薄薄的皮膚貼在嶙峋的骨頭上，望過來的目光就像是正在抓住自己僅剩的那根救命稻草。
傑森拿著吃的上樓，藤丸立香的心中一片怔忪，竟然不知該說些什麽了，只好讓他先填飽肚子。
或許是太過疲倦的緣故，約瑟夫吃完了食物後就重新昏睡了過去，直到私人醫生趕過來檢查，他都一直在沒什麽知覺的昏迷裏。
“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停止提供給他自己任何能量，”私人醫生推了推眼鏡，對他們說道：“這具身體中的生命力就像被什麽東西抽幹了一樣，這很不尋常。”
“就沒有什麽補救的辦法嗎？”藤丸立香追問道。
“人類的醫療已經不能給他提供幫助了。”醫生說，“其他方面的，我也並沒有涉獵，所以並不絕對……只是，我認為他隨時都可能會失去生命體征，留給他的時間太短了。”
傑森看了看今天莫名失落的藤丸立香，先將私人醫生送出了43號。
過了沒多久，像是感應到傑森距離這兒有一段距離了，43號才小聲地問藤丸立香：『你不會真的打算那樣做吧？』
藤丸立香在楞怔中回過神：“什麽？”
『約瑟夫說的那些。』43號說，語氣中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如果不能完成委托人的任務，你就得留在哥譚了。』
“就算是那樣，你不敢留我太久吧？”藤丸立香笑了一下，“要是不能回去，你可能會倒大黴喔。”
『啊啊啊你可別瞎說！』
“你把我叫來就是為了埃利奧特的這些事情吧，他們想要在哥譚召喚出一位「邪神」，而你想要阻止這一切，於是找到了我。要是事情都解決了，你就算是留我下來也沒什麽意義了，”藤丸立香說道，輕輕呼出一口氣，“況且，萊昂納多是天才，她會找到我的。”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之前說漏嘴了好幾次。而且我能感覺到，自己要是留在這兒，狀態會越來越差。而且傑森也……很在意這件事。”
43號緊張兮兮：『你都發現了？！』
“因為我發現你和傑森都不太會騙人，每次問到不想說的就開始轉移話題。我猜這種狀況我得回到迦勒底才有可能得到改善吧……最近他這麽著急，恨不得立刻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好，馬上把我送離哥譚返回原來的世界。他在為什麽而緊張，相處了那麽久，我就是再遲鈍也能察覺到一些了。”
『好吧，算你贏了。』43號小聲嘀咕。
藤丸立香失笑：“我也沒和你在比賽。”
43號充耳不聞，嘀嘀咕咕地說：『誰讓我心軟又善良——再解決一個委托，或者兩個，我就能放你回去了。但是你知道，這裏的事情還沒有完全解決吧，無論怎麽樣，這段時間你還是只能留在這。』
『我會盡全力讓你活下來的。』
“哼，你最好現在開始想想報答一位救世主該用什麽樣的回禮。”藤丸立香對他說道，“我可不是來給你白打工的。”
傑森在這時推門進來，只聽清了她的最後一句話，有些奇怪：“你們在說什麽？”
“噢……”43號飛速消失了蹤跡，藤丸立香拖著聲音，“我說我打算去埃利奧特的老宅一趟。”
傑森挑了一下眉毛，“說起這件事，剛才沒來得及和你講。關於我和鳥寶寶收到的那張照片，我推測拍攝的地點正好是在那棟老宅的附近。”
“這麽巧？”藤丸立香疑惑。
“所以你打算什麽時候去？”
“現在。”她一向是說行動就行動的性格，一切都在推著她向前走的絕境裏，唯有果斷才不會讓她失去機會。
那輛買來幾個月，卻沒使用過幾次的紅色機車在今晚又一次派上用場，藤丸立香跨上機車準備開往埃利奧特的老宅。
傑森站在她身後：“你開？”
藤丸立香瞥了他一眼，戴上頭盔的姿勢頓了下，“你不是說這是給我買的？”
話雖然是這麽說的。買車的時候別有用心的英靈摸了摸鼻尖，“那我坐哪兒？”
藤丸立香更奇怪地看看他，“你也需要交通工具嗎？”平常不是能靈體化就靈體化，克勤克儉到一定程度了嗎？
“遠距離移動還是很消耗魔力的。”傑森說。
於是藤丸立香拍了拍後座，毫不客氣：“請吧。”
傑森看看那後座又看看藤丸立香，他的禦主正戴上頭盔，將前面的擋風片撥下來，半張臉都藏在了頭盔之中，看不清神色。他自我開解了幾秒，非常迅速地坐下了，順理成章地一把攬住藤丸立香的腰，“你認得路嗎，要不要我給你報位置？”
藤丸立香用手肘推推他，“你在質疑我的記憶力？”
傑森從善如流地改口，非常沒有個人立場：“怎麽會。”
藤丸立香說：“我已經把哥譚的地圖都記下來了……松開點手，肚子好勒！”
地震引起了哥譚的混亂，這裏的夜晚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熱鬧了，往常的街道在夜幕降臨後便沒幾個人了，藤丸立香出門的這會兒，外面卻都到處都擠滿了人群，或許是在擔心等會兒可能還會有餘震，於是都停留在更空曠的位置方便逃生。
幾個強化魔術覆蓋在機車上，車子風馳電掣，一路毫無阻礙地開往森林的方向，行駛了幾英裏後，機車轉彎開離了公路幹線，轉而開進了一條沒有鋪柏油的小路。
這條路疏於打理，兩側的枝椏橫生，肆意地抽長著，讓藤丸立香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兩旁的路燈都壞了，一些蜘蛛網從樹枝上垂下來，叢林間有些不知名的生物窸窣的響動。車輪胎壓過時一些石子彈跳起來撞在車軸上，發出砰砰的響聲，讓人不自覺就把呼吸聲放得很輕，生怕驚動到些什麽東西。
埃利奧特的老宅是一棟獨立的洋房，占地面積也很大，以前大概有個華麗的噴水池在門口，現在已經被砸壞了，比起藤丸立香曾經去拜訪過的德萊頓莊園要小一些。
這房子早就破敗了，他們將機車停在前面的空地上，車燈照亮路旁的一個小小指示標，上面早就鋪滿了苔蘚和黴斑，看不清楚寫的是什麽，邊上有幾根已經龜裂了的多利斯柱歪歪扭扭地排開。
藤丸立香拿起手電筒往上照了照，或許走投無路的流浪漢會進入其中找點沒過期的食物填腹，或是看看還有沒有留下什麽東西能夠賣出去，所以洋房的玻璃窗大多都已經被打碎了，只餘幾片殘破的窗布在隨著夜風而小幅度地晃動。
“有些像鬼屋。陰氣森森的。”藤丸立香說，又低頭看了眼地面，用腳將鋪得厚厚一層的落葉掃開，地面下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向她發出低語：“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嗯。”傑森回應，抽出了大種姓之刃，刀刃的表面以一種勻速的頻率散發出金色的光，他謹慎地觀察著光芒的強弱，環顧四周：“小心點，這裏有魔力波動。”
藤丸立香聽他這樣說，忽然發現自己剛才來的路上消耗的那點魔力竟然很快就被填滿了。
“而且不是一點，”傑森側過頭看了一圈，有些疑惑於自己感知到的，“是很大的範圍。”
“什麽？”
傑森蹲下身，反手將大種姓之刃往下插入地面。
金色的光芒從裂縫湧入地底，仿佛土地忽然變成透明的，他們能夠清晰地看到其中的魔力流動走向。
光束向下移動了或許有幾十米的距離，猛地撞擊到了什麽，沖入了一片紅色之中，接著那些金色光子湧入其中，一點點照亮了紅色的細長痕跡。
它們以埃利奧特的這個老宅為起點，向四面八方延展開去，長度驚人，紅色的光穿過森林，往更加遙遠的方向延伸過去。
藤丸立香楞了一瞬，腦中被這巨大的沖擊撞到空白。
幾秒後她磕磕巴巴地問：“這、這是靈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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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上的這種圖騰, ”約瑟夫緩緩地重覆，以為是自己的嗓音太過沙啞導致藤丸立香沒有聽清，於是把語速放得很慢，一字一頓認真地說道：“我在埃利奧特的手上也見到過。”
他又緊盯著看了一會兒, 思索片刻, 肯定地點頭道：“是在同樣的位置, 因為他總是穿著很長的風衣, 其他暴露出來的肌膚都被繃帶纏住了，他摘下手套的時候我看得很清楚，也是這樣的。”約瑟夫用手指在空中畫著自己殘餘在印象之中的形狀，“只是沒有你的亮。難道是什麽新潮流……？”
“怎麽會……”
藤丸立香的心中滾過一陣荒謬之意, 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當然確認過, 這個宇宙並沒有任何屬於魔術的痕跡, 或許這裏有魔法, 但和紮坦娜接觸的那段時間，已經足夠讓藤丸立香了解到魔術和魔法之間是完全不同的。
沒有靈脈的地方又是從哪兒冒出來足夠多的魔力用來支撐英靈召喚的？就連她能夠在這兒召喚出傑森, 除了迦勒底在魔術禮裝上安置的一次性召喚指令，更多的還是憑借43號的特殊性，是它將這一棟房子改變成了這個宇宙中唯一能夠與藤丸立香自己建立聯系的場所。
簡單來講，她是被43號召喚至哥譚的，因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 43號就是她的禦主，而她獲取魔力的主要方式也是待在43號裏, 這也是為什麽每當她在外面的時候, 身上的魔力在消耗之後就不會恢覆, 必須要回到43號才行。
但這個從前沒有「魔術」, 未來也不一定會出現「魔術」的地方是怎麽會出現第二位禦主的？埃利奧特的身上如果出現了令咒, 那麽是否也已經召喚出了英靈？
依靠的是什麽——他們找到的那個殘破的聖杯嗎？
藤丸立香心下一沈，料想有些事情似乎已經悄悄地脫離了他們的掌控範圍：“你說的位置是在哪兒？”
約瑟夫報了個地名給她，補充說道：“那裏是埃利奧特的老宅，不過自從他的雙親去世之後，他就搬走了，後來聽說有人在那兒看到過埃利奧特夫婦的亡魂游蕩，於是住客搬走了許多，漸漸地那片區域就荒廢了下去。”
老宅。藤丸立香回憶了一下約瑟夫所說的地點大概處於什麽位置，發現那兒居然距離他們找回約瑟夫的那個工廠不遠，同樣在那片森林的周圍。或許富豪們就是喜歡這種遠離城市喧囂的場所。
一串古怪的咕嚕聲打斷了藤丸立香的思考，她擡起頭，就看到約瑟夫一臉苦澀地看著自己，“抱歉，我覺得好餓，能不能給我吃點什麽……”
“哦，抱歉。”約瑟夫在病床上躺了兩個多禮拜，每天只有幾支營養液維持著他的生命體征，如今醒過來了肯定會覺得餓，藤丸立香連忙起身，“我去給你熱點流食。”
傑森輕輕地按住了她的肩膀，“我去吧。”
英靈高大的身軀離開房間，腳步聲輕緩，下了樓梯，藤丸立香不好意思地朝約瑟夫笑了一下，指了指他床周圍的大型醫療器械：“事發突然，我們都沒反應過來——我通知了醫生，他很快就會到的。”
約瑟夫楞了楞，片刻後嘆息著對她說：“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藤丸小姐。”
“請說。”
“關於我的事情可否替我向柏莎隱瞞。”約瑟夫陷在白色的枕頭中，兩頰都是向內凹陷進去的，當真如同一把枯骨一般，好像隨時都會幹癟下去，乍一看完全不像是位只有24歲的年輕人。
“你的……你不想見她嗎？”藤丸立香錯愕，她原本是打算等到提莫西找的醫生來看過之後，確認了他身體的情況穩定就去將這些事情告訴柏莎的。
約瑟夫輕輕地搖了搖頭：“沒用的。”
他偏過頭看向窗外，街道上的街燈已經重新亮了起來，這個夜晚並無任何雲層遮擋天幕，星辰在深藍色的遠處閃爍著明亮的光，“我知道我會死。就像那些人一樣，就像拉曼偵探那樣。”
他的眼瞳很短暫地收縮了一下，就像某種屬於獸性的非人的情緒在他的身體裏占領了一瞬間。
“你要活著。”藤丸立香皺了一下眉，對他說，“柏莎懷孕了，但是她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你。”
“我知道。”約瑟夫說，非常沮喪地閉了閉眼，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下去，“但我被註射過藥物了，沒有任何餘地，我會死掉。雖然我不知道埃利奧特那些人打算搞什麽，但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這是拉曼偵探和我努力的目標。你可以告訴柏莎，說我死了，屍骨無存，讓她不要再耗費精力找我了。我在信托公司裏存了些錢，都是這幾年打工攢下來的，還有保險金……等到我的死亡證明出來之後，他們就會交給柏莎。是我對不起她。”
“抱歉，這件事我需要考慮一下，”藤丸立香的語氣嚴肅，“畢竟柏莎小姐才是我的雇主。”
“我隨時都有可能會死！至少，不要把我現在的情況透露給她——”約瑟夫拉住了藤丸立香的衣服，手指用力地收緊，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看，幾秒鐘後又無力地洩氣，“我不想讓她看到希望後又失望，那太痛苦了……”
“為什麽那麽肯定自己會……”藤丸立香頓了頓，“韋恩先生和我們事務所有些合作，我們會找到辦法救助的。”
約瑟夫沈默良久，開口道：“你有看到過以前的新聞嗎？”
“什麽？”
“食人事件。”約瑟夫輕聲說道。
“……”藤丸立香張了張嘴，喉嚨忽然有些幹澀，“你是說以前在冰山俱樂部發生過的、科波特的那些致幻劑？你被註射過了？”
約瑟夫點點頭，“那是他們用來控制一般人的。大概一直在改進，埃利奧特和企鵝人之間達成了一些協議，所以他會把那些東西賣給企鵝人，通常來說會是質量更好的那種類型，比起給我們用的可能影響會更加輕，迷幻感過後的副作用更小。所以企鵝人把那些東西拿給自己貴賓們用，實際上是想要讓他們能夠聽話。”
“不過這些致幻劑很危險，早先我和拉曼偵探一起調查的時候就發現了，稍微使用過量就容易讓人的情緒崩潰，或者說……失去理智？要麽變成傻子，要麽變成吃人的野獸。”
“所以那間屋子裏的人……你們都……”藤丸立香腦中飛快地閃過她在工廠裏看到的那些披頭散發如同野人的‘怪物’。
“出現在那裏的人，有些是從工廠裏逃出去的工人，他們知道情況，覺得害怕就跑了，然後又被抓回來，還有一些是企鵝人丟過去的‘叛徒’，他和黑面具一直在對峙，偶爾有些人會為了些報酬透露他的消息，要是被企鵝人知道了，就會丟到那個工廠裏。”
約瑟夫說到這兒的語氣反而沒有先前那樣顫抖了，仿佛對這一切都有了點麻木的冷漠：“我們就像實驗的小白鼠，用來檢測致幻劑的效果，要是死了就直接拖出去，丟在森林裏，那裏的野獸會吃幹凈。像我們這樣的人，他們總是源源不斷的，我還沒見過任何一個人在使用過那樣的東西之後還可以活下來。”
“他們會自己把自己的脖子擰斷，把靈魂獻給不知道什麽東西。”約瑟夫在最後說，“這就是我的下場。”
“我不敢想柏莎要是知道這些事情會怎麽樣，藤丸小姐，求你，不要告訴她好嗎？”
他哀求，眼窩深陷，薄薄的皮膚貼在嶙峋的骨頭上，望過來的目光就像是正在抓住自己僅剩的那根救命稻草。
傑森拿著吃的上樓，藤丸立香的心中一片怔忪，竟然不知該說些什麽了，只好讓他先填飽肚子。
或許是太過疲倦的緣故，約瑟夫吃完了食物後就重新昏睡了過去，直到私人醫生趕過來檢查，他都一直在沒什麽知覺的昏迷裏。
“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停止提供給他自己任何能量，”私人醫生推了推眼鏡，對他們說道：“這具身體中的生命力就像被什麽東西抽幹了一樣，這很不尋常。”
“就沒有什麽補救的辦法嗎？”藤丸立香追問道。
“人類的醫療已經不能給他提供幫助了。”醫生說，“其他方面的，我也並沒有涉獵，所以並不絕對……只是，我認為他隨時都可能會失去生命體征，留給他的時間太短了。”
傑森看了看今天莫名失落的藤丸立香，先將私人醫生送出了43號。
過了沒多久，像是感應到傑森距離這兒有一段距離了，43號才小聲地問藤丸立香：『你不會真的打算那樣做吧？』
藤丸立香在楞怔中回過神：“什麽？”
『約瑟夫說的那些。』43號說，語氣中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如果不能完成委托人的任務，你就得留在哥譚了。』
“就算是那樣，你不敢留我太久吧？”藤丸立香笑了一下，“要是不能回去，你可能會倒大黴喔。”
『啊啊啊你可別瞎說！』
“你把我叫來就是為了埃利奧特的這些事情吧，他們想要在哥譚召喚出一位「邪神」，而你想要阻止這一切，於是找到了我。要是事情都解決了，你就算是留我下來也沒什麽意義了，”藤丸立香說道，輕輕呼出一口氣，“況且，萊昂納多是天才，她會找到我的。”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之前說漏嘴了好幾次。而且我能感覺到，自己要是留在這兒，狀態會越來越差。而且傑森也……很在意這件事。”
43號緊張兮兮：『你都發現了？！』
“因為我發現你和傑森都不太會騙人，每次問到不想說的就開始轉移話題。我猜這種狀況我得回到迦勒底才有可能得到改善吧……最近他這麽著急，恨不得立刻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好，馬上把我送離哥譚返回原來的世界。他在為什麽而緊張，相處了那麽久，我就是再遲鈍也能察覺到一些了。”
『好吧，算你贏了。』43號小聲嘀咕。
藤丸立香失笑：“我也沒和你在比賽。”
43號充耳不聞，嘀嘀咕咕地說：『誰讓我心軟又善良——再解決一個委托，或者兩個，我就能放你回去了。但是你知道，這裏的事情還沒有完全解決吧，無論怎麽樣，這段時間你還是只能留在這。』
『我會盡全力讓你活下來的。』
“哼，你最好現在開始想想報答一位救世主該用什麽樣的回禮。”藤丸立香對他說道，“我可不是來給你白打工的。”
傑森在這時推門進來，只聽清了她的最後一句話，有些奇怪：“你們在說什麽？”
“噢……”43號飛速消失了蹤跡，藤丸立香拖著聲音，“我說我打算去埃利奧特的老宅一趟。”
傑森挑了一下眉毛，“說起這件事，剛才沒來得及和你講。關於我和鳥寶寶收到的那張照片，我推測拍攝的地點正好是在那棟老宅的附近。”
“這麽巧？”藤丸立香疑惑。
“所以你打算什麽時候去？”
“現在。”她一向是說行動就行動的性格，一切都在推著她向前走的絕境裏，唯有果斷才不會讓她失去機會。
那輛買來幾個月，卻沒使用過幾次的紅色機車在今晚又一次派上用場，藤丸立香跨上機車準備開往埃利奧特的老宅。
傑森站在她身後：“你開？”
藤丸立香瞥了他一眼，戴上頭盔的姿勢頓了下，“你不是說這是給我買的？”
話雖然是這麽說的。買車的時候別有用心的英靈摸了摸鼻尖，“那我坐哪兒？”
藤丸立香更奇怪地看看他，“你也需要交通工具嗎？”平常不是能靈體化就靈體化，克勤克儉到一定程度了嗎？
“遠距離移動還是很消耗魔力的。”傑森說。
於是藤丸立香拍了拍後座，毫不客氣：“請吧。”
傑森看看那後座又看看藤丸立香，他的禦主正戴上頭盔，將前面的擋風片撥下來，半張臉都藏在了頭盔之中，看不清神色。他自我開解了幾秒，非常迅速地坐下了，順理成章地一把攬住藤丸立香的腰，“你認得路嗎，要不要我給你報位置？”
藤丸立香用手肘推推他，“你在質疑我的記憶力？”
傑森從善如流地改口，非常沒有個人立場：“怎麽會。”
藤丸立香說：“我已經把哥譚的地圖都記下來了……松開點手，肚子好勒！”
地震引起了哥譚的混亂，這裏的夜晚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熱鬧了，往常的街道在夜幕降臨後便沒幾個人了，藤丸立香出門的這會兒，外面卻都到處都擠滿了人群，或許是在擔心等會兒可能還會有餘震，於是都停留在更空曠的位置方便逃生。
幾個強化魔術覆蓋在機車上，車子風馳電掣，一路毫無阻礙地開往森林的方向，行駛了幾英裏後，機車轉彎開離了公路幹線，轉而開進了一條沒有鋪柏油的小路。
這條路疏於打理，兩側的枝椏橫生，肆意地抽長著，讓藤丸立香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兩旁的路燈都壞了，一些蜘蛛網從樹枝上垂下來，叢林間有些不知名的生物窸窣的響動。車輪胎壓過時一些石子彈跳起來撞在車軸上，發出砰砰的響聲，讓人不自覺就把呼吸聲放得很輕，生怕驚動到些什麽東西。
埃利奧特的老宅是一棟獨立的洋房，占地面積也很大，以前大概有個華麗的噴水池在門口，現在已經被砸壞了，比起藤丸立香曾經去拜訪過的德萊頓莊園要小一些。
這房子早就破敗了，他們將機車停在前面的空地上，車燈照亮路旁的一個小小指示標，上面早就鋪滿了苔蘚和黴斑，看不清楚寫的是什麽，邊上有幾根已經龜裂了的多利斯柱歪歪扭扭地排開。
藤丸立香拿起手電筒往上照了照，或許走投無路的流浪漢會進入其中找點沒過期的食物填腹，或是看看還有沒有留下什麽東西能夠賣出去，所以洋房的玻璃窗大多都已經被打碎了，只餘幾片殘破的窗布在隨著夜風而小幅度地晃動。
“有些像鬼屋。陰氣森森的。”藤丸立香說，又低頭看了眼地面，用腳將鋪得厚厚一層的落葉掃開，地面下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向她發出低語：“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嗯。”傑森回應，抽出了大種姓之刃，刀刃的表面以一種勻速的頻率散發出金色的光，他謹慎地觀察著光芒的強弱，環顧四周：“小心點，這裏有魔力波動。”
藤丸立香聽他這樣說，忽然發現自己剛才來的路上消耗的那點魔力竟然很快就被填滿了。
“而且不是一點，”傑森側過頭看了一圈，有些疑惑於自己感知到的，“是很大的範圍。”
“什麽？”
傑森蹲下身，反手將大種姓之刃往下插入地面。
金色的光芒從裂縫湧入地底，仿佛土地忽然變成透明的，他們能夠清晰地看到其中的魔力流動走向。
光束向下移動了或許有幾十米的距離，猛地撞擊到了什麽，沖入了一片紅色之中，接著那些金色光子湧入其中，一點點照亮了紅色的細長痕跡。
它們以埃利奧特的這個老宅為起點，向四面八方延展開去，長度驚人，紅色的光穿過森林，往更加遙遠的方向延伸過去。
藤丸立香楞了一瞬，腦中被這巨大的沖擊撞到空白。
幾秒後她磕磕巴巴地問：“這、這是靈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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