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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朝堂激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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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朝堂激辯

面對突如其來的桎梏,他並未打算掙脫。

“我可以跟你們回去!”

燕乘爍不帶一絲猶豫道。

目光赫赫,盯向鰲九之時,話鋒又作轉折。

“眼下漠滄風人大肆發起兵亂!燕州刺史已亡,踞慵城無主,整個燕州已瀕臨淪陷!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尚不明確!還請鰲大人即刻快馬加鞭將此事呈報朝廷,再與附近幾座都城長官連成一線,即刻發兵前往燕州支援!”

聽到這樣的聲音,鰲九一單一雙的眼皮就像吊了兩塊秤砣一樣,楞楞地垂視了燕乘爍一會兒。

好一副兵臨城下的驚錯。

又與旁邊幾個士兵相覷了幾眼,嘴邊驀地扯出了幾個大笑,八字胡一顫一顫的。

盯著這一幕,燕乘爍目光頓時怔了又怔。

鰲九負著手勾了勾背,目光聚焦著燕乘爍,不由得在他臉上輕輕拍了拍,道:“燕乘爍啊燕乘爍,你這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慌不擇路,饑不擇食,哈哈哈!”一個士兵抱守著兵器,臉上寫滿了諷刺,“大人!他是想活命想瘋了!”

被眼前這一幕一驚,燕乘爍眼底的惱怒一閃,方才一股壓在他胸口的悶熱,一下子驅散開了。

筋骨驀地一掙,挺起腰身怒目道:“鰲九!事關數萬百姓生死!事關國之安邦!我豈是同你兒戲!”

“住口!”

那一抹輕笑一收,換了威嚴之色,鰲九哼哼道。

“都定關距燕州不算太遠,燕州若有變故,本官豈能不知!”

“那是因為燕州刺史被殺,燕州已遭風人封城!”

“口出狂言!劫持才人你罪名不小,散布謠言你罪加一等!”

“你若不信,即刻派人前往燕州一探究竟便知!”

“信與不信本官自有定奪!無需你這罪犯在本官面前吹鼻子瞪眼!我告訴你燕承信!莫說是燕州兵亂,即便是都定關外的三裏屯起了大火,本官手裏的兵也不會動一下!各州各界的管轄乃是朝廷規定!朝廷若無明旨,私自僭越是掉腦袋的大罪!地方出了事那便是地方的失責!瀆職!本官只保證腳下這片土地的安定!”

聽罷此言,燕乘爍眸中早已遍布寒光。

睹他無話可接,鰲九冷嗤一聲,當即下令:“來啊!即刻將這罪犯綁了,速速押回京都!”

一直閉目養神的白餌,將馬車下的內容悉數聽在耳中,驀然睜眼,精神勉強能撐一會兒。

看著他定在那裏目光輕輕跳著,眼中似有籌謀。

“等等!”

眼神一轉,她漠然看向鰲九,慢慢地說:“他雖有罪,但也是我的親兄長,我與他兄妹一場,啟程之前,有幾句話需要與他交代一二。”

鰲九臉上笑意連連:“行,行,行,您說,您說!”

白餌先讓鰲九去牽一匹快馬來,以報方才路人相贈馬車的恩情,隨後便朝燕乘爍招招手,示意他到車中來。

燕乘爍眉梢微動,目中透著一絲遲疑,兩旁士兵松了綁,便登上了馬車。

那車門一掩,二人四目相對,白餌已換了急促的神色,道。

“此地距秦淮一去一回最快也要一天兩夜,遠水,解不了近渴。往南走,有一批凱旋軍駐紮在瓏川,只需策馬一夜便能將信送到。求人,不如求己!”

燕乘爍眸中滿是堅毅,“正合我意!”

白餌點點頭,目光確定:“朝廷的信,由我親自去送!燕州的百姓,能不能得救,就看你這一程,能逃多遠了!”

燕乘爍神色一默,轉身推門而出。

馬車上,見那快馬已牽至城門下,遂當空振臂,躍馬而去!

耳聽得那一聲長嘯,白餌坐在車中,驀然心安。

緊接著奪門而出,看向忙著呼兵的鰲九,撐住最後一絲氣力道:“鰲大人!你可知他是何人?”

鰲九眼神兩處交接不定,無奈只能先忙著上前回話:“有兄長如此,實乃家門不幸!小官,深表同情!”

不遑聽他溜須拍馬,白餌只道:“他乃出自——凱旋軍!”

猛聽得凱旋軍三字,鰲九目中愕地一跳,燕乘爍?凱旋軍?

惶然看向登時被重重掩上的車門,心中頓時漏跳了一拍……

兩天一夜之後,秦淮地界。

擁著軍隊的馬車在一片林蔭下暫停休憩。

白餌起手撩了撩窗,眼神在目所能及的地方巡了一遍,明明感覺如影隨形,為何卻始終不見那人。

思來想去無果,遂隨後招手喚來一個士兵,淡淡問。

“不知朝廷所派欽差是何人?”

士兵回答:“回燕才人的話,我們的欽差大人,乃是守拙大人。”

“守,拙。”

那名字驀然在她心中落下,頓教她一片起伏不定,眼神忍不住在外面望了又望。

“為何一路未見你們大人橫刀立馬的身影?”

士兵回答:“回燕才人的話,我們大人游蹤不定,並未跨馬。”

白餌定在那裏,目光遲疑地點了點頭……

一群白鳥振翅飛過重重宮闕,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在金殿上空盤旋了一圈後,便飛向了遼闊的清河。

金殿。

這是開朝以來,最早的一次早朝,足足比平時早了半個時辰。

“陛下!短短三日,中部——燕州、浚州、羨州三州淪陷,北部——巨陽、衡示、砼關相繼失守,眼下兵亂已開始向東部蔓延!失陷各地不斷請求支援!還請陛下早日調兵!”

這嘈嘈切切的聲音剛落下,馬上便有人從文官隊伍中站出,手舉笏板請柬:“陛下!兩年前我黎桑給予了漠滄最大的仁慈,而今狼子野心不死,不飲水思源,反倒恩將仇報!事到如今!我黎桑仇國何須再讓!有道是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依微臣之見,還請陛下即刻下旨,命北疆凱旋軍主帥元兆即刻發兵漠滄!”

此方唱罷,彼方又登場:“南宮大人所言極是!越是這個時候,力越是要用在刀刃上!若一味派兵四處支援,無異於——‘抽刀斷水水更流’!所謂抽薪止沸,剪草除根,便是要趁著敵人勢力分散的時候,將敵人的老巢掀個底朝天!”

“微臣宋埠極力讚同兩位大人所言。”

文臣隊伍陸續有人站出。

“除了攻打漠滄之外,應即刻下令九州,全線阻斷與漠滄的經濟聯系!這兩年漠滄的繁榮有一半依靠的是我黎桑的繁榮,只要經濟線一切,無異於斷了漠滄的命脈!除此之外,各地官員最好嚴厲打擊境內風族人,將所有風族人全面驅除出境!教他們知道不知好歹的下場!”

話都到了這個份上了,漠滄世子這把火也徹底燒起來了。

“啟奏陛下!而今漠滄兵亂,正是質子發揮作用的時候!請陛下速速下旨,擒拿寅月宮漠滄世子!於午時三刻推出午門斬首示眾!殺雞儆猴,以一儆百,一經威懾,敵人的矛頭自然不敢再向東進發!還請陛下速速下旨,以防質子逃出宮去與母國相通!”

“陛——”

“夠了!”

面紅耳赤的漠滄無痕終於聽不下去了,手中的奏折狠狠地砸了下去。

偌大的金殿驀然死寂了一瞬。

那一雙浸透失望的眼睛在下面一個個掃過,這些面孔,這些聲音,這些畫面,與兩年前幾乎一模一樣!

一個個說漠滄風人狼心不死,他們何嚐不是一樣!

慌亂的聲音控制不住:“你們一個個皆想著攻打漠滄!降服漠滄!現在的你們,與兩年前有何區別!眼下中部北部甚至東部無數百姓深處水深火熱之中!你們可曾想過他們!漠滄的戰爭一起,那些已遭風人鉗制的百姓會面臨什麼下場!”

他的話音剛落下,一股滔天的猛浪便開始翻湧而起!

“陛下此時顧及起這些百姓來了?”

鍾培冀攏著袖站在那裏,驀然一聲冷笑,頓時教眾人驚駭。

“陛下!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你——”

漠滄無痕驟然與鍾培冀眼神對峙著,目眥幾乎要裂開。

鍾培冀眼神卻不眨一下,不慌不忙,振振有詞:“兩年前!數十名大臣聯名上書代表民間百姓請求陛下全力絞殺漠滄皇族!為的便是防止‘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陛下卻執意堅持止戈休戰,還兩國一片和平!最後只以漠滄世子,化幹戈為玉帛!同樣是兩年前!新皇登基,天倫府首次呈報改姓一事無果,此後每每呈報,亦無果,最後此事足足拖了大半年!”

聽到這,就快要睡著的黎桑非靖,頓時精神抖擻起來,微微勾起的嘴角掩不住笑意,一對低垂的眼睛,眸中卻盡是期待。

“陛下襲的是太上皇的帝位,又是太上皇的嫡長子!無論是按照祖制,還是禮制,君主都應配合天倫府,去除‘漠滄’姓氏,以‘衛’姓昭告天下!可那一日,金殿之中百官力勸,陛下卻執意堅持‘漠滄’姓氏!天倫府司正,舊歲方過不惑之年,卻因皇室檔案之上遲遲不敢下筆,直接辭官歸鄉!”

“自此之後,我黎桑國號一夜之間似乎是被歷史抹去了一般!每每異國造訪,皆以‘漠滄國’‘漠滄帝’口口相傳!那些自漠滄風國來的風族人更是以此為豪、以此為榮!侵略的歷史尚未遠去,一顆顆懺悔的心日漸淡去,狼性的野蠻與猖狂逐漸暴露出來!陛下不妨從刑部調一調這兩年全國的案情,十件有五件皆源自在境的風人!”

漠滄無痕僵坐在那,徹底啞然。

但同樣的聲音卻未斷絕。

“江湖之遠目所不能及,但請陛下看一看近處的寅月宮!一個漠滄世子身為質子不安命守己,卻是屢屢犯規!前些日子更是犯下不可饒恕之罪!可陛下卻做了些什麼?我朝律法向來嚴苛,景帝在位期間,每每有罪狀,向來都是僅此一狀,下不為例!可即便是在這般嚴苛的律法面前,風人犯案只增不減!世子德行屢教不改!究其本質,難道不是陛下當初對‘漠滄’姓氏的固執所造就的偏愛與縱容麼!”

此話一出,溫公公當即嗬斥警告,“慕容大人!金殿之上,不得以上犯上!”

慕容甫卻是聲色愈烈:“溫公公!您是過來人!真相是什麼!您比我等更清楚!終於有一天,養虎終成患!兩年前我等在金殿上所憂之事,不就是今日京外所連連傳報之事麼!而今此時此刻,正處水深火熱的難民,不都是陛下一手造成的麼!不都是當初陛下那份固執所帶來的最好的報應麼!”

此時的漠滄無痕早已色變,愕然撐坐在龍座上,猶如倒懸在塔尖的危石,仿佛下一瞬便要墜下去!

“慕容甫!”不遑顧及君主,溫公公當即發令,“黃金甲何在!即刻將慕容甫轟出金殿!聽候發落!”

慕容甫何懼,以一作百,拱手抱拳:“欲派援軍!先改姓氏!‘漠滄’不廢,援軍難至!”

“轟出去!!!”

那發號施令的聲音一起,金殿上一大片文官齊齊鋪地,“欲派援軍!先改姓氏!‘漠滄’不廢,援軍難至!”

驀然逼起的聲音頓教他驚心褫魄,漠滄無痕怔怔的目光在文官隊伍一掃,緊接著武官隊伍也有人跪了下去——

“欲派援軍!先改姓氏!‘漠滄’不廢,援軍難至!”

這一刻,瞳孔猶如地震一般,看著起初只是一個,後來是兩個,最後又是一片!

“欲派援軍,先……”

旁人所見,跪下去的是人影,殊不知,那是一刀一刀的鋒利,剜下了心頭血!

這一刻,如雷轟頂!

滿寰宇的瓦釜雷鳴,似乎不會有盡頭。

漠滄無痕獨坐在那,孤寂的目光,順著腳下的金階一層層往下延展,凈如明鏡的地面浸透著月光的皎潔,金色的殿門大開,昏黃的微光一片接一片,重重宮殿的輪廓被清一色的黑線勾勒出,與那遠山一脈相連……

不禁問:這天,為何還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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