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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蟒龍袍,斷曠世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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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蟒龍袍,斷曠世長情

“可你還不是猶豫了麼?”

將離的身體無助地在半空晃動,面色猙獰,始終不肯松開指頭。

身下的木盤微微顫動著,將離死死盯著它,默默地計算著承重的大小和傾斜的程度。他心裏一點把握也沒有,可堅持不放手,這是目前他唯一能做的選擇。

“抓緊了!我有辦法救你上來!”

這時候,其他的機關也在開始停止運作,有些機器由於慣性正慢慢從遠處或高處倒退、輕移,而這個移動的過程必然要經過木盤下的齒輪軌道。原本的木盤停止旋轉後,會處在一個正常的位置,然而,由於孤長雲的破壞,木盤已經坍塌,這將嚴重阻礙其他機器的正常歸位,若是其他機器與木盤產生碰撞,將離和孤長雲必將直墜深淵。

時間更加緊迫,將離別無選擇亦沒有更多時間思考,只得把身子勉強向下探去,試圖將孤長雲的手攥得更緊,減少意外的發生。

木盤處在黑洞洞的深淵之上,龐大且覆雜的機關室之中,將離和孤長雲看上去變成了一個個小螞蟻。耳畔機器運作的聲音直直傳入耳中,撥動著人的心弦。

“記住他說過的話!”孤長雲再一次仰頭朝將離大聲喊道,然後開始將手心從將離青紫的五指間一點點抽出......

心中輕嘆:將別,來世就換我來尋你吧!縱天之涯高,海之角遠,翻三川五岳,穿五湖四海,再赴今世之約!待那時,再與你對飲至天明!

“羽幻閣中發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將離臉上滿是倉皇之色,感知著手裏一點點的異動,心跳驟然狂跳不止。

......

離了束縛,孤長雲終是墜了下去。

“孤長雲——”

還未聽到答案,五指霎時一空,再也抓不住任何東西,薄薄的空氣在指尖游走,染上一絲絲冰冷。

見孤長雲最後一面時,他的眉眼裏仿佛始終泛著點點光芒,就像盛夏夜空裏的點點繁星,就像遠在異國高高斜臥於屋頂時,與九哥遙隔千裏的對望。

曲折連環的雕花長廊,從熾雲殿的東面出口一直蜿蜒至通往東宮的甬道。長廊兩側本是通風的開口,由於臨近寒冬,為防止風雪侵入過道,此時都被一卷卷竹簾遮擋著。每卷竹簾上都用輕紗籠起,上用金線繡出祥雲。有風從竹簾的罅隙吹過,輕紗飄動,便如雲湧廊間一般。

剛出了熾雲殿,四個奴才才緩緩松了一口氣,提著燈籠佝僂著身子走在太子前頭引路。阿信急忙跟上太子急促的步伐,同時小心翼翼為他披上手裏的披風,“殿下,今夜雪大,小心地滑。”一邊整理袍子,一邊憂心道。

“幾時了?”漠滄無痕飛快摘下金色面罩,忽然問。

騰出手,利索接過面罩,急著回:“回稟殿下,子時將至,再過一刻,伴隨著盛世美景結束,席上的賜酒儀式也將告一段落。”

太子忽然不動聲色了。理好太子的披風,阿信也不敢出聲了,他只是反覆咀嚼著回話的內容,忽然後悔不已。

剛從那冰崖上下來,好端端的,他幹嘛又提賜酒的糟心事?方才太子對賜酒之事便失望不已,為此還處處與漠滄君主針鋒相對。今夜之後,漠滄君主和太子的關系恐怕又將面臨新一輪考驗,哎......

想到這裏,阿信的心忽然沈至谷底,擡眸之時,卻再一次推至峰端,不敢動搖。四個奴才停住了腳步,退在一旁。

“平王殿下安康。”

長廊前頭,平王殿下獨自一人出現在通道上,一席漆黑的披風隨三千青絲被風吹得起起落落。阿信看得有些走神,怔了一會,才匆匆失禮,亦退在一旁。

“太子殿下,別來無恙呀!”昏黃的燈火融在無邊的夜色中,照不出漠滄無塵臉上任何的表情,唯有那微微擡起的側臉,猶如刀削。

漠滄無痕佇立在原地神情有些恍然,旋即走上前,頗是意外道:“二哥,你怎會在此?”方才在長宴之上由於相隔較遠,他始終沒看清二哥的正臉,如今走近細看,不知是夜裏光線的原因,還是因為近日休息不佳,他發現,多日不見,此刻他的二哥竟顯得格外憔悴,往日的奕奕神采全然消失。

“今日乃是太子殿下的生辰,作為殿下的親兄長,我自然是來送禮的!”漠滄無塵只手負在身後,不動聲色回道。

聞言,漠滄無痕心中已然竊喜,原來白餌說的方法真的有用。自亡奴囹圄回來,他就取了筆墨通宵達旦寫下一封書信,然後命阿信送至風塵府,信中的內容皆是闡述那日親臨風塵府的事情以及離開風塵府後的種種。信送出後,他並未收到任何回信。

正如白餌說的那樣,換一種方式把話說開,一回不成,兩回,兩回不成,那就三回。於是,接連數日,數封親筆書信皆命阿信親自送至風塵府並配上他的貼身信物。

雖一直未收到任何回應,但二哥此時出現並要贈禮,顯然,這些信已經打開了二人的心扉。想到這裏,之前熾雲殿的種種冰寒與苦楚皆在這一刻,蕩然無存。心中的喜悅再也藏不住,悄然漫上那張如珠如玉的臉龐,前一秒還是愁雲慘淡萬裏凝,此刻已然面色皎皎,猶如明月浮出雲端,淡淡流光融融洩洩。

他滿懷期待地急著問:“不知今年二哥要送四弟何禮?”

每年生辰,二哥的壽禮總是花樣百出,與那些王孫貴胄的珠光寶氣全然不同。但不管二哥要送何種禮物,他都格外喜歡,因為受禮的心情往往取決於人,而不在於物。

聽到漠滄無痕驚奇的詢問,漠滄無塵將負在身後的手緩緩放下。明眸擡起,似笑非笑地看向漠滄無痕。

“我敢送,你敢收嗎?”

長廊架空層上垂下的幾盞燈籠,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燭火昏暗,在漠滄無塵臉上留下深深淺淺的影子。看著二哥與平日截然不同的樣子,漠滄無痕的激動的心陡然漏跳了一拍。

“四弟......有何不敢?”

見漠滄無痕有些詫異的樣子,漠滄無塵的笑容更加詭異。低了低頭,將身後一方薄薄的紫檀木錦盒移到漠滄無痕身前。

阿信急忙上前準備接下壽禮,誰知,漠滄無塵晃了晃手中的紫檀木盒,像是要表達什麼。阿信稍稍擡眸,須臾,再退了下去。

漠滄無塵悠悠走近了些,最後湊到漠滄無痕的耳邊,聲音緩慢而輕柔:“打開看看吧?”

漠滄無痕遲疑地點點頭,接過紫檀木盒,輕輕啟封,映入眼簾的東西真切地不能再真切,它如一根根銀針一點點刺痛著他驚變的雙眼。

華美的紫檀木盒登時飛落至地,漠滄無痕緊緊攥著手中的東西朝他的二哥質問。“二哥......這是何意?”

伴隨著紫檀木盒墜地的聲音,漠滄無痕話音剛落,便被漠滄無塵狠狠一句歇斯底裏般的嘶吼嚇得後退了一步。

“何意?你一個太子神明之智,會不知我何意嗎?斷袍!我送給你的是一塊斷袍,你我二人從此恩斷義絕,這回可明白了?”

眾人聞言皆齊刷刷地跪下,心中狂跳不止。漠滄無痕耳中一陣轟鳴,全身的血液皆在這一刻湧至心頭。顧不得心頭的絞痛,強撐著想要解釋清楚:“二哥你是誤會了,四弟的諸多話皆在信——”

“誤會?嗬嗬——”還未等漠滄無痕說完,漠滄無塵不禁輕笑了一聲。接著慢慢退了一步,拱手深深一鞠。“我想殿下是會錯意了!太子殿下乃是天之驕子,連威震天下的漠滄君主都視之為天神轉世,將之捧至心尖。我乃是一個小小的平王,豈敢與太子殿下有誤會!還請殿下謹開玉口,免得讓我難堪。”

看著眼前的二哥判若兩人的樣子,漠滄無痕知道現在他無論怎樣解釋,二哥都聽不進去了。索性忍住哀傷,就此離開,等今夜過後,再與他好好說清。

見漠滄無痕要走,不再理他,漠滄無塵冷冷一笑挺起身來,往漠滄無痕跟前踱了一步,睥了眼漠滄無痕陰惻惻地說道:“怎麼,被我嚇到了?害怕了?心痛了嗎?但事情已經這樣了,又能改變什麼?假如你不是太子該多好,假如我們不是親兄弟該多好,咱們還能一如從前那般在溫泉山戲水游戲,我也還會是你的好二哥,我們也會有更多的可能。”

“可是,沒有假如啊!那你就守好你的東宮、坐穩你的太子之位唄!咱們各走各的路,各受各的苦,誰也不要記得誰。此時,你作你的太子,我作我的平王,明日之後,朝廷相見,咱們各自為營。往後,你為皇,我為臣,日後,君臣相見,要殺要剮,我漠滄無塵絕無二話!”

“從前,我為太子,你我二人之間,為兄為弟,惺惺相惜。如今,我亦為太子,你我之間為何不能一如從前?”

漠滄無痕抑制住不定的情緒,對二哥直言,一雙冰冷的手想要去觸碰,觸碰眼前他再熟悉不過的人。

“不管明日和往後如何,不管我是不是太子,我始終願意與二哥同甘共苦,咱們兄弟之間也絕不會兵戎相見!”

“不可以!”漠滄無塵一雙怒眼圓睜,擡手狠狠一揮,將漠滄無痕的手甩至半空。“春季的花敗了,還可以在寒冬盛放,但這終究是人一廂情願強求所致,若非天意如此,那便是違背天道!嗬嗬,且看今朝樹上花,不是舊年枝上朵,花且如此,又何況是人呢?或許咱們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變了罷了。如今你念著這份所謂的舊情,只不過是忘不了那些可笑的回憶罷了,只不過是怕人在背後傳言說太子位高權重卻是忘恩負義之人罷了!”

聽到刺骨的字眼,漠滄無痕極力辯駁,仿佛在守護一個執念:“那不是你所謂的舊情!那也不是可笑的回憶!二哥莫非忘了兒時自己所說的話?你說你會一直護著四弟,你還說......”

見漠滄無痕越說越有趣,漠滄無塵最後忍不住狂笑起來。“太子殿下,你醒醒吧!童言無忌罷了!你何必當真。即便太子要當真,那你也應該記得我也曾說過,到底是還不是親兄弟,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明白。現在,你該明白了吧!”

“到底是不是親兄弟,等你長大,你就會明白”,同樣的話再一次從同一個人口中說出,竟是別樣的味道,曾經二哥話中的“親兄弟”指的是那些傷害他的人,如今,他話中的“親兄弟”,竟尤指他自己!

托著二哥的雙手,漠滄無痕再也抑制不住心裏的哀傷和憤怒,厲聲質問:“我不信你會變成那種同室操戈的人,二哥是否已經受制於人?你且告訴我,如今四弟已經長大,由我來護你,我可護你!”

“嗬嗬嗬,你護我?如果說,我想殺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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