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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狂妃沈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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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狂妃沈吟

女囚淡定地咀嚼了一會,才把目光轉向白餌:“你方才不是挺聰明的嗎?這會怎麼傻了?我早和你說過,風人要留我們到歲末,他們要我們的血開光。我們的命在他們眼裏如此珍貴,他們怎麼可能舍得這麼快毒死我們?”說罷,又伸手從碟子裏掏了個千絲萬縷黃金芋球。

見女囚掏得有些吃力,白餌索性將所有碟子都移到離她最近的鐵欄邊,再倚著鐵欄坐下,以同樣的語調淡淡地回了一句:“你方才不也準備躺著等死嗎?這會兒怎麼還貪上這一口了呢?既然一開始就選擇喪,何不喪到底?多吃幾口能改變什麼嗎?”

又想反激她?這次她才不會上白餌的當。罷了,她沒那個心思陪白餌玩心思,畢竟鬥了這麼多年,也鬥累了。索性隨便應付一句:“做個飽死鬼!”說罷,將手裏的千絲萬縷黃金芋球一口塞進嘴裏。

除非經歷過生死浩劫,不然,但凡能窺見生機,誰願意輕易徹底沈淪呢?這女囚終究是口是心非,見女囚吃得津津有味,白餌也迫不及待地拿起了一塊金絲蝴蝶酥,超滿足地放在嘴邊。

餓了這麼多天,終於可以飽餐一頓了,只可惜不知李愚關在哪裏,也無法托人取一些吃食給他帶去。

白餌撇開思緒,張開嘴,輕輕咬了一口,舌尖上的甜味,仿佛瞬間將她帶到了一個草木葳蕤的春天,她靜靜沐浴在暖陽裏,徜徉在花海裏,耳畔滿是悅耳的風鈴聲,撲面而來的清香讓她整個身子都變得格外輕盈,置身於這斑斕的世界裏,連風都夾雜著青草的味道。

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白餌靠在鐵欄上,微微扭頭,漫不經心地問:“我叫白餌,你呢?”

“江沈吟。”

“江—沈—吟。”白餌悠悠地念著,仿佛在記憶。這樣一個名字和她口中的“本宮”又會有怎樣的聯系呢?白餌興致斐然地繼續問道:“我剛才聽見你老說‘本宮’這個稱謂,你進來前是什麼身份呀?換句話說,你為什麼會被關進來呢?”

江沈吟抿了抿唇,輕輕拍了拍手裏殘留的碎屑,道:“我要繼續睡了,無論發生什麼,都別叫我。”然後,掩了掩唇,打了一個哈欠。

“你還要睡?”白餌旋即擱下手裏的吃食,扭過頭赫然問:“你難道還要繼續沈淪下去?你不想等待希望了嗎?”白餌以為,江沈吟吃了食物就代表她已經聽了勸、已經願意等待希望。

“對,我就是自甘沈淪,反正我江沈吟已經無牽無掛了,我還怕什麼沈淪不沈淪?”江沈吟冷笑了一聲,然後雲淡風輕道:“我很欣賞你方才說的關於囹圄的見解,只是,我心已亡,你口中的‘希望’二字,跟我毫無關系。你要等希望來,那你慢慢等,反正,我是不需要了。”

一個口口聲聲說不認命的人,如今怎麼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白餌滿是不解,她覺得眼前的江沈吟有一絲恐怖,但不知怎地,她的心中竟生出些許憐憫。

“你真可憐!”

白餌冷冷道,語氣裏帶著赤裸裸地諷刺。

“嗬嗬,我可憐?”

江沈吟不禁掩唇哂笑,朝白餌淡淡道:“比起你,比起亡奴囹圄的人,比起整個死氣沈沈的黎桑,我江沈吟一點也不可憐!此時此刻的江沈吟,不但不可憐,她還是整個黎桑最幸福、最逍遙、最自在的人呢!”

耳畔忽然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看著江沈吟的鬼魅般的瞳孔,此刻的白餌,心中充斥的不是瘮人的恐懼,反倒是無比的憤怒,她恨不得擡手抽那個瘋子一巴掌,好讓那瘋子明白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

“亡國之音,震耳發聵,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你竟口口聲聲說你是整個黎桑......”怒發沖冠的白餌,忿忿起身,傾著身子朝江沈吟狠狠鄙夷,“你根本就不配提黎桑二字!”

見白餌這般唐突的模樣,江沈吟忽然收起了笑意,僵著臉,匍匐著身子,慢慢湊近:“你以為我想提嗎?我告訴你!這數十年來,每一天,每一夜,每一秒,我就巴不得它亡,我就巴不得它死——”

“它亡了我才開心!它死了我才自在!”江沈吟歇斯底裏嘶吼著,兩個圓圓的瞳孔幾近睜裂。

白餌登時掀了茶壺蓋,面不改色地咬著牙朝江沈吟狠狠潑去,即便是隔著一層鐵欄,她也要潑它個不休不止。

“你瘋了!”江沈吟惱羞成怒,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迎面飛濺的熱水逼得她一躲再躲。嚇得幾番尖叫,白餌卻根本沒有停手的意思,最後忍無可忍,扯著嗓子撒氣道:“白餌!我與你無冤無仇,你憑什麼潑我?憑什麼——”

潑到茶壺滴水不漏後,白餌憤懣地摔了茶壺,眼神一厲,睥著江沈吟道冷冷質問:“憑什麼?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還有臉問憑什麼?黎桑生你養你,它與你無冤無仇,你又憑什麼不知羞恥地辱罵它!”語調一升再升,震耳發聵。

“嗬,無冤無仇,你錯了!它與我有著血海深仇才對!”見狀,江沈吟一邊道,一邊卷起濕漉漉的衣袖,擰了擰上面的水漬。然後衣袖一揮,僵著臉,走近白餌。

她發現,此時的白餌,真叫個大義凜然,連往日高高在上的她,看到這副模樣也要忌憚幾分,若是讓旁人看了,那還不得跪地乞人?端了端身子,索性慢慢道。

“你不是想知道,我進來前是什麼身份,以及我為何會被關進來嗎?事到如今,我就慢慢地和你講......”

“我本是當朝皇帝欽點的貴妃,得黎桑皇垂愛,被賜一‘良’字,眾人見我皆要喚一聲,良妃。一個月前,我因在侍寢時刺殺黎桑皇未遂,而被一朝打入死牢,黎桑皇本就對我百般寵愛,又念我年少無知,原本只是下旨將我打入冷宮,奈何後宮那些蠢貨卻個個巴不得我不得好死,紛紛憑空捏造出大量證據,叫我罄竹難書!加之朝中那些老匹夫紛紛上奏說什麼紅顔禍水、妖妃誤國,宮中流言四起,黎桑皇為了堵住悠悠眾口,只好將我打入死牢,等來年秋落,再將我開刀問斬!”

“我皇對你一片癡情,你為何要行刺與他?”白餌不解地問。

江沈吟嗤笑了一聲,繼續說道:“就算他對我癡情一生,他也彌補不了對我的虧欠!”

“我本可以和我的族人在世世代代以守護山石為責的鳳棲山,無憂無慮地度過此生,可一切美好的光景都在八年前那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中無聲滅亡。”

“八年前,由於當朝皇後和太後一心念佛,加之整個秦淮甚至整個黎桑佛文化一時間蔚然成風,黎桑皇忽然下旨,要在聚龍城中建一座規模宏大的浮屠宮,由於修建浮屠宮所需大量晶石和一些特殊的礦元素,負責修建浮屠宮的黎桑太子黎桑非靖開始到黎桑各個地方大肆收集這些材料,最後他聽聞鳳棲山世世代代生產這些材料,所以命人去大肆收購與開采,但那些山石是我們江氏祖先的心血,更是整個黎桑稀有的物質,若被大肆開采,那麼後世的子子孫孫將再無這類資源可用!”

說著,江沈吟的聲音變得生硬起來:“可一心想要修建浮屠宮的黎桑太子哪管得了這些呀!收購不成,他就直接命人強行開采,我江氏一族數百人冒著生命危險死死守住鳳棲山,誓死不讓官兵破壞鳳棲山的一厘一毫。工期催得緊,黎桑太子發了怒,便起了殺機,下令將所有阻止開采的人全部殺死。”

“就這樣,年僅十歲的我親眼看著我的阿爹、阿娘、兄弟姊妹以及全族老少一一慘死,後來幸存的幾個族人帶著我逃了出去。從那時起,我族與整個黎桑皇室結下不共戴天之仇。”

“這十年,我們無數次想要為族人報仇,可與我同行的人卻一次次以死亡告終。嗬,蒼天無眼,最後,覆仇一族只剩了我一人。我在江湖上隱忍蟄伏了足足十年,為的就是一朝入宮接近黎桑皇,將他一刀致命,最後再弄得天下大亂,以報我江氏一族的血海深仇!”

鐵欄上時不時滴落幾滴水珠,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白餌沈著臉,聽得幾近出神,眼前仿佛舊景重現,一片片的鮮紅,一聲聲嘶喊,一次次掙紮,席卷而來。那一刻,她的心裏仿佛有千萬只螞蟻在撕咬。

“我說過,我也不認命,懷一顆充斥著仇恨和誓與厄運抗爭到底的心,我一步步踏上了登天梯,一朝作了人上人。只可惜,我還是沒能親手殺了黎桑皇。不過,惡人自有惡人磨,漠滄風人一朝侵了黎桑,還占據了整個秦淮,整個黎桑皇室死得更是慘不忍睹!”江沈吟苦笑了一聲,語調無比悲涼。

憂傷之際,江沈吟旋即轉身,臉上神色突變,深不可測的瞳孔直直地對上白餌那雙逃避的眼睛,低聲問道:“如今天下大亂,我大仇得報,你說,我是不是整個黎桑最幸福、最逍遙、最自在的人呢?”

良久,白餌不語,引得江沈吟一陣狂笑,登時,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不敢再造次,唯有那枯草上冷冰冰的水,悄無聲息地流淌著。

那一刻的白餌,只覺得現在的江沈吟就像一個瘋子,一個讓人同情的瘋子。

“沈吟,仇恨難道逼得你連是非對錯都分不清了嗎?你的族人是黎桑太子殺的,黎桑皇是無辜的,整個黎桑的仇人都是無辜的!你為了一己之私,要毀了整個天下麼?”白餌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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