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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不謀而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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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不謀而合(2)

平定魏國之後,後面就是趙國了。

她又問道:“韓將軍接下來是否計劃繼續東進?我聽聞趙國可是有二十萬大軍,其營寨又在太行山後,我如今沒有太多的兵力調給將軍,將軍可有難處?”

韓信想了想,答道:“三萬兵力足夠了。立冬之前,應當能夠順利滅趙。”

英布在一旁實在忍不住插了一句:“你認真的?”

韓信轉頭看向他,回道:“我認真的。”

此時此刻,英布已是啞口無言了。他從前在項羽賬下時,自認為自己的能力甚至可與龍且一較高下。

但如今,他深深明白了什麽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樣的條件,換成他自己,別說滅趙了,第一步魏國他估計都難。

胡慕看著英布此時的表情,內心已經篤定,他不會再敢肖想大將軍那個位置了。

對於武將來說,他們長在軍中,常年征戰,時常沖在前線攻城略地。難免會覺得自己的功勞比其它臣子更大,也更容易驕矜伐能。可正因如此,對於他們來說,若是遇到才能和實力遠遠超過自己的將領,他們又會打心眼裏真心佩服。

到這一步,所有的鋪墊就全部完成了。

她轉身對韓信說道:“韓將軍,你先退下吧。”

又讓他退下?

韓信立即說道:“陛下,臣還有些事情要和陛下商議。”

“我知道。”胡慕湊近他低聲說道:“但是這兒還有個人呢,我晚上去你營中找你,到時候再商議。”

面對她忽然的靠近和這番隱隱帶著一絲暧昧的話語,韓信心跳陡然亂了幾拍。

他也低聲回道:“...好,那臣先告退。”

韓信離開之後,胡慕坐回了自己的主位,她對英布問道:“英布將軍,韓將軍適才所言,你都聽到了吧?”

英布答道:“聽到了...”

方才胡慕對他一通吹捧,然而在見到韓信之後,他所遭受的可謂是降維打擊。英布雖說有些愛拿驕使性子,但他也的確是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這個時候,便應該要給他一個臺階下了。

胡慕又自言自語道:“韓將軍所立之戰功,我整個大秦無出其右,這實在是...”

此時,英布對於自己方才的一通豪言壯語,才終於覺得有些羞愧,他很真誠地答道:“是我原先看低了他,大將軍這個位置,的確非韓將軍莫屬。”

這就對了。如此一來,胡慕便不用自己拒絕,他也能夠明白,以他的能力,是絕無可能位於韓信之上的。

隨後,他又拱手對胡慕說道:“陛下多日來禮遇有加,我實在不應當...今日過後,我願為陛下出兵淮南,拖住項羽,為韓將軍北伐提供便利。”

到這時,胡慕才重重松了口氣。

這幾日英布弄得她幾乎是焦頭爛額,他一直不肯歸順,自己又實在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裏。韓信下一次北伐,又非得他出兵去吸引項羽的註意力不可,因此自己也完全不敢輕慢於他。

畢竟,英布在投靠劉邦時,有一次兵敗逃到劉邦營中,僅僅是因為劉邦召見他的時候正在洗腳,他就能氣到要自殺。待到他離開後,見到接待他的規格和劉邦一樣豪華,他就又開心了。

胡慕原本以為,以英布這樣的性格,自己也如同劉邦一般,以最高的規格待他,他便能真心歸順。可怎麽也沒想到,他真心歸順倒是真,但是一下子歸過了頭,竟然盯上了韓信的那個位置。

夜晚,胡慕躺在自己的房間裏,心想著總算能好好睡上一覺了。

就在她閉上眼睛快要入睡時,系統突然跳了出來,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我忘了什麽...對啊!”

她白天的時候說過晚上要去找韓信商議事情,結果因為這幾天太過疲憊,在搞定英布之後,她回到房間倒頭就睡,完全忘了這回事了。

她連忙從床上跳了起來,匆匆穿好衣服,推開房門直奔大營而去。

來到軍營時,一名士官站在門口,似乎是在等著她。見到胡慕後,他走上前恭敬行禮,說道:“陛下,將軍命屬下在此處恭候陛下,請陛下隨屬下前來。”

胡慕點點頭,跟著那位士官走進了軍營。

二人來到韓信軍帳前,她透過白色的帷帳,隱隱看到了端坐其中的身影。

士官在一旁輕聲說道:“陛下,將軍就在賬中恭候。”說罷,他伸手掀開了門簾,胡慕低頭走了進去。

此時此刻的韓信,一身素衣白袍,一頭黑發隨意挽起,平日裏,他是征戰沙場的大將軍,但此時的他,卻少了份肅殺感,反倒多了份書卷氣。

見到胡慕後,他立即起身行禮,說道:“見過陛下。”

胡慕連忙上前說道:“將軍不必拘禮,久等了吧。”

韓信回道:“不算久,陛下事務繁多,做臣子的,應當理解。”

二人對面坐定後,胡慕看著韓信此時的樣子,內心忽然湧起一股酸澀感。

自從上回兩人第二次見面時,韓信略微有些過界,被她訓過之後,往後他每一次見到自己,便都是恭敬有加,絲毫不會再失禮節。

從前,她以為以韓信的能力,他會是最難以管教,彈壓不住的人。可如今,她才逐漸發現,好像他卻成了最讓自己省心的那一個。

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胡慕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韓信坐在她的對面,似乎看出了她的為難,於是說道:“陛下若是有事,盡可直接吩咐。”

胡慕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呼出。她咬咬牙,對韓信說道:“這段時日,我又想辦法從關中征來兩萬新兵。如今,英布已經歸秦,我需要他去攻打淮南一帶。而面對這個叛徒,項羽必定會先行討伐他。倘若我讓他帶上新兵對陣項羽,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敗下陣來,所以...”

說到這裏,她頓住了,接下來的話,她怎麽也說不下去。

然而,話到此處,韓信也猜出了她的意思。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讓我將我手下訓練有素的士卒交給英布,而讓我帶著兩萬新兵繼續北伐,對嗎?”

胡慕放在腿上的手逐漸握緊,她低聲說道:“英布的能力我很清楚,雖說他也的確是一員猛將,但他的實力只和龍且不相上下,甚至還略遜他一籌。若要讓他去對陣項羽,哪怕是給他驍勇善戰的老兵,對他來說都不是一件易事,更別說是新兵了。若是把新兵交給他,那等同於讓他帶著那些人去送死。”

她擡起頭看向韓信,無比認真地說道:“可你不同,論用兵,你比他強了太多。那些新兵,只有在你手裏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水平。我知道,以你練兵的能力,一定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整訓出他們的戰鬥力。你帶著他們,一樣能夠滅掉趙國。”

她再三確認自己是否將所有的條理都講清楚了,是否能夠說服韓信。

她明白,調走韓信的兵交給英布,而讓他繼續用新兵北伐,對他而言,的確有些不公平。但就目前自己手頭這些少得可憐的兵力來說,這已經是她能夠想到的最優的資源分配了方式了。

韓信看著她忐忑不安的神情,忽然笑了起來。

“原來,陛下是因為這件小事為難嗎?”

小事?

胡慕立即問道:“你不介意嗎?”

“為何要介意?”韓信緩緩說道:“英布的實力的確如陛下所說。若是給他經驗豐富的老兵,他應當可以拖住項羽一段時間。若只是交給他一些新兵,那便是在白白浪費兵力。”

聽到他這麽說,胡慕才終於松了一口氣。

她有些如釋重負地說道:“太好了,我還在想你要是不同意的話該怎麽辦...”

韓信看著她此時的神情,內心也有一些五味雜陳。上回一起討論北方的局勢時,她也是如今日這般,極力想要說服自己。但以她的身份,明明一道旨意就能辦到,根本不用如此小心謹慎。

他又想到白天在英布案前看到的器具,那些都是和皇家等同的高規格待遇。曾經同在項羽手下時,他和英布有過一些交集,對他的性格也有些了解。

這幾日,她為了說服英布出兵對抗項羽,想必是碰了不少釘子。

他忍不住問道:“陛下...最後是如何說服英布的?”

胡慕擡頭看向他,輕輕笑了笑:“我沒有說服他,他是被你折服的。”

“我?”

“對,”胡慕點點頭,“自他入滎陽城,我幾乎是以最高的禮遇待他,可他一直不為所動。最後我才知道,他是看上了你那個位置。”

聞言,韓信微微瞇了瞇眼,“野心倒是不小。”

胡慕繼續說道:“他想要大將軍這個位置,就必須要有能力立下應有的軍功。否則,即便是我願意給他,他也坐不住。”

她擡眸看了韓信一眼,笑道:“正好,在這個時候你回來了。”

“原來如此...”韓信挑了挑眉,“早知道這樣,我就更快些攻下魏國,早幾日回來,陛下也不用如此待他。”

聞言,胡慕目光一滯,半晌後,她忽然問道:“將軍營中可有酒?”

“陛下想要飲酒?”

胡慕點頭,“忽然想要喝一杯了。”

韓信立即命人送來兩壇酒,隨後打開酒壇,給胡慕斟上了一杯。

胡慕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片刻後,她問道:“你可知道尉繚?”

韓信點點頭,“我知道。”

胡慕輕輕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始皇帝當年征戰六國,手底下人才濟濟。武有蒙恬、王翦,文有王綰,李斯。朝堂之上還有一眾文臣武將。”

“即便是如此,在尉繚提出要和他平起平坐,不行跪拜禮才同意見他的要求時,他卻真的同意了。不僅如此,始皇還以帝師之禮待他,衣服食飲均與他相同。而後,尉繚也的確為秦國統一之路,掃清了很多的障礙。”

她又斟上滿滿一杯酒,緩緩飲盡。

“這幾日,我待英布越好,他就越明白,只有在我手底下,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待遇。往後,他便不會再有半分投靠項羽的想法。只有大秦還在,他的前途就在。大秦亡了,項羽第一個殺的是我,第二個殺的就是他。如此,他必定會想盡辦法,拼盡全力替我對抗項羽,保住大秦。”

“國之將亡,這個時候,誰能替我保住大秦,誰就是我的恩人。其餘那些,又算得了什麽?”

也許是帶著幾分醉意,胡慕自顧自說了許多話,韓信一直坐在她對面默默聽著。

說著說著,胡慕察覺到自己一直在一邊絮絮叨叨,而韓信卻一直默不作聲。她忽然反應過來,皇帝和臣子吐苦水,這讓他該怎麽接話?

“嗯...”胡慕隨即岔開了話題,她想了想,問道:“對了,上回我送給你的幾個人,他們怎麽樣?表現如何?”

“他們都是十分英勇善戰的猛將,這次攻下魏國,他們二人的功勞也不小。”

說到他們,韓信隨即也想起來,曾經答應過灌嬰,要為他們要來應有的賞賜。他於是問道:“陛下是否考慮給他們論功行賞?”

胡慕點點頭說道:“首戰告捷,他們一定備受鼓舞,的確要好好賞賜才行。”

韓信笑道:“那我就先代他們謝過陛下了。”

胡慕兩只手臂搭在案前,盯著韓信看了一會兒,問道:“你不要賞賜嗎?這次攻下魏國,你才是首功,你為你的下屬求賞,那你自己又有什麽想要的嗎?”

韓信答道:“我想要的大將軍這個位置,陛下已經給了。”

胡慕皺眉道:“不是這個,比方說金銀珍寶,房屋田舍什麽的,你有沒有想要的?”

韓信搖搖頭:“我不需要這些。”

不要錢,難道要權?胡慕想了想,大將軍往上,還有什麽可以封的?她又問道:“加官進爵?封侯封相?有你想要的嗎?”

韓信還是說道:“也不需要。”

胡慕這下迷茫了,不要錢也不要權,那他到底要什麽?這些武將怎麽一個個都喜歡拐彎抹角,想要什麽都不直接提?

她幹脆直說道:“韓信,你想要什麽直接說,我一定滿足你。別跟英布一樣,別別扭扭就是不說清楚,讓人猜來猜去。”

“我...”韓信盯著胡慕看了許久,忽然伸手指著她發間別著的一支木簪,問道:“陛下的發簪能否給我一觀?”

發簪?胡慕取下了頭上的那支發簪,交到韓信手裏,問道:“這發簪有什麽特別的嗎?”

韓信將發簪拿在手中仔細端詳了許久,隨後嘆道:“這發簪是上好的紫檀木制成,做工精巧,也是一件珍寶啊。”

珍...寶?

這發簪明明就是她出行前隨手拿的,雖說材質的確是上好的紫檀木,但是做工再精細,也就是塊木頭。紫檀木再名貴,這麽小小一根,能值幾個錢?

然而韓信卻說道:“陛下如不介意,可否將這支發簪賞賜給我?”

...哈?

看著韓信如此認真的神情,她真的有點懷疑這根木頭會不會是像和氏璧一樣的寶貝了。

胡慕點點頭:“既然將軍想要,那就送給你吧...”

得到首肯後,韓信小心翼翼地收好了那支發簪,仿佛它真的是一件稀世珍寶一般。

胡慕靜靜地看著他收好木簪,她此時才明白。自己方才喝多了酒,同他倒了一肚子苦水,他其實全都聽進去了。因此,才會不想以功邀賞,面對自己的追問,只是象征性拿走一只木簪而已。可這支木簪,又如何能與他立下的軍功相比呢?

“韓信...”她輕輕喊了一聲。

韓信擡起頭,“陛下?”

胡慕笑道:“沒事,就是想叫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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