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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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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豆綠說的話是:玉肌膏我送到姑爺手上了。

錦魚呆怔半天, 內心卻是轉憂為喜,又大為感動。

豆綠不必說,從小在她身邊長大, 忠心耿耿, 打死也沒出賣她, 怕壞了她的名聲。

而江淩也不是笨蛋。手裏明明握著玉肌膏, 卻始終一言不發,裝木頭,配合豆綠。

送釵子的事終歸是假的,最後總能辯解清楚。只要他跟豆綠都矢口否認交換了任何東西,許夫人空口無憑, 她私送玉肌膏的事也就遮掩過去了。

“傻丫頭,你早該實話實說,白挨了打!”與豆綠相扶著, 一路往紫竹齋去,她忍不住心疼,埋怨道。

“我才不傻。是姑娘傻。那釵子怎麽來的, 只要侯爺一查便知道來歷了。到時候, 還不知道是誰倒黴。偏姑娘一來就認了, 這事回頭若叫有心人傳得到處都是, 豈不叫人笑話姑娘, 壞了姑娘的名聲。”

豆綠腫著小嘴, 卻仍是嘴硬, 倒叫錦魚有些哭笑不得,搖了搖頭, 她已經說了這事與小公爺打人有關。她是不信許夫人與錦心笨到這個地步,會繼續在這事上做文章。

她不由罵道:“糊塗。好漢不吃眼前虧。名聲壞了總有法子洗幹凈。若是人打壞了, 我哪裏再找一個豆綠去!”

豆綠挽著她的胳膊,笑道:“不過幾巴掌,哪裏就打死我了呢!若真有性命之憂,姑娘放心,我肯定立馬招供,把姑娘賣個幹凈。”

這話說得,別說錦魚,便是一向沈默得像個影子般的茯苓也跟著笑出了聲。

豆綠又得意道:“姑娘,我看咱們姑爺不錯。您瞧瞧,今天這樣的日子,敬國公府不過打發兩個體面的婆子過來。咱們姑爺卻是臉傷著,也要親自來送臘八粥。便連府裏的婆子們都說,姑娘低嫁永勝侯府,日後定是只有享福的!”

錦魚不由莞爾。有個忠心耿耿的丫頭,還有一個會裝傻充楞的相公……享不享福不好說,日子大概不會太無聊。

*

被禁足了紫竹齋,錦魚反倒覺得開心。至少許夫人錦心沒辦法再找她的麻煩了。

怕香羅或是玉鈺又出賣她,便打發了去淺秋院幫秦氏看屋子,身邊只帶著豆綠茯苓,除了隔兩三天去望燕樓照料景陽侯的竹子還有培育蘭花,便是加倍用心的設計制作嫁衣。

沒錯。

錦心想跟她同日出嫁,她便要叫錦心悔不當初。

一個新娘子,除了比十裏紅妝的嫁妝外,最重要的便是蓋頭與嫁衣。

比嫁妝,她是不可能比錦心更有錢。

但是她的蓋頭與嫁衣,一定會在當天把錦心比得日月無光。

所以許夫人最後想給她多少嫁妝,她根本懶得去過問。反正公中該有的,許夫人既然自許是賢惠人,也不敢做得太明目張膽。

轉眼就到了年關。為著一家子團圓好看,她的禁足也就再度解除了。

不過這次她又多了些謹慎,但凡踏出紫竹齋一步,都叫茯苓跟著。

茯苓是老太太院子裏出來的人,對府裏的事見得多,不會像豆綠似的輕易踏進別人的圈套。

因此安安穩穩地過了年。

這期間,錦魚也見了不少親戚,包括三位姐姐。不過姐姐們對她都很冷淡,全都圍著錦心轉,好像四月份就要出閣的,只有錦心這一個妹妹。

她也並不把她們那種勢利的態度放在心上,反而十分高興。

以後嫁到永明侯府,也少了幾家需要應付的親戚。還有一件讓她開心的事,便是她娘秦氏臉上的那道像白竹葉似的傷疤,終於徹底看不見了。經玉肌膏養了這些日子,她娘秦氏越發貌美如花,容色更勝傷前。

說來多虧了茯苓。她之前一時配不齊的藥,茯苓說老太太那裏的藥比藥鋪子都全,自告奮勇去要了來,包括一大包研得細細的珍珠粉。她配得了,便也孝敬了老太太一罐子。老太太用了,也說好。又賞了她些好藥材。

過了年沒多久,進了二月,便到了錦心與她十六歲的生日。

許夫人想著錦心最後一次在家中過生日,自然大為不舍,替她好好地操持了一番,請遍了京中親友,來了二三百人,轟轟烈烈熱鬧了一整天。也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沒請鐘家與王家。所以錦魚也沒能見著鐘微與王青雲。

秦氏見了,又替錦魚委屈,錦魚便笑著勸她道:“她有她的福氣,我也有我的福氣。咱們自己關起門來過生日,不必應酬那些勢利親戚,反倒自在些。”

她生日那天,梅姨特意從莊上來,帶了好些時新的花卉,最打眼的是一盆暖房裏養出來的紫斑牡丹,早早就開了花。

永勝侯府送來了一柄玉如意。玉質看上去竟還不錯,比之前江淩佩戴的松鶴延年玉佩好百倍,像是挖了家底掏出來的,

宏圖侯府王尚書府也都送了賀儀來。王青雲送的是一只汝窯青釉荷葉筆洗,相當貴重。鐘微的手筆卻又更大。送的是一只鎏金珠寶盒,小南瓜大小,形似如意頭,上下各嵌著整塊的指甲蓋大小的藍寶石,光亮如鏡,盒周刻著兩句詩“願君千萬歲,無歲不逢春”,又奢華又文雅。

二月十二,她一大早去給老太太磕了頭,老太太賞了她一串翡翠珠鏈,一顆顆花生米大小,通透晶瑩,總共一百零八顆,極是貴重。

中午,她們便在紫竹齋的小廚房做了一桌酒菜,與梅姨喝了一頓。

到了晚間,侯爺下了朝,竟也過來了。

她原沒指望。見他來了,倒也有些意外欣喜,便與秦氏兩個親自下廚,又重新整了滿滿一桌酒菜,一起吃了飯。

當天晚上,侯爺便留宿在紫竹齋。這還是她娘搬來紫竹齋後頭一回。

錦魚心情不免有些覆雜。晚飯時多喝了幾口薔薇露,早早歇下了。不想睡到半夜,卻被嘈雜之聲吵醒。側耳一聽,隱隱傳來她娘的哭聲。

她忙披了厚毛衣裳下床,本想叫豆綠去偷聽一下,可聽小榻上豆綠呼呼地打著鼾,睡得跟小豬似的,想了想,便沒叫她。反重新回到床上坐下。

夜深人靜,窗口透出些許淡白的月光。

那頭聲音雖低,卻也能聽個大概。

“人心不足……夫人……賢惠……”

“嫁妝……”

“便是不給……”

“嗚嗚……”

錦魚暗暗嘆了一口氣。她明白她娘的心。不過是為了她好,想替她多撈些嫁妝。

可是對於景陽侯來說,她的生日他能記得來一趟,已經是恩寵。

再要求更多,便是貪心不足,反令人生厭。不過如是真生了厭也未必是件壞事。

她娘就回去洛陽莊,豈不比在這府裏快活?

猶豫片刻,她決定裝作沒聽見。

*

到了三月初,許夫人叫錦魚與秦氏到古香堂西梢間去。

錦魚進門,就見古香堂一掃過去的老派橫秋,紗帷褥子引枕等物全換成了喜慶的朱槿紅,放置的花瓶茶具擺件,也都是嬌黃、鈞紅、翠青等鮮亮的顏色。大概是許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又趕春天的節令吧。

就見錦心也在,仍如往常般偎依在許夫人身邊,見她來了,淡淡地笑著招呼她。

侯爺穿著縹色家常圓領道袍坐在許夫人對面。

她與秦氏上前行了禮,許夫人便彎著眉眼,兩片嘴唇費力地向兩頭扯開,露出一個笑臉來。

“唉,一轉眼,便要往親家那裏鋪嫁妝了。我擬好了公中給你們的嫁妝單子,便趁著侯爺今日沐休,叫你們過來,交待清楚。把錦心的也一起給你們瞧瞧。省得有人說我偏心,”

許夫人說完,便拿出兩份紅封折疊帖。

一份上封面寫著景陽侯府四女妝奩總草。

另一份封面上寫景陽侯府五女妝奩總草。

錦魚上前,想了想,道:“謝謝母親,四姐姐的,我便不看了。”便要拿她的那份。

許夫人卻把錦心的那份硬塞她手裏,道:“還是看看,省得日後聽人傳來傳去,倒叫你們姐妹之間生了嫌隙。”

錦魚只好拿了,回到座上,把自己的那份遞給秦氏,自己拿起錦心的看了起來。

就見上頭寫著兩個田莊,三間輔子,兩個宅院。

兩個田莊小的五百畝,大的不過千。

三間輔子,兩間在東市,一間在西市。

兩個宅院都在安康坊,地段很好,離侯府不遠。

還有若幹家私布匹。

每一項旁邊都標註著大約的價值,粗算下來,共值約一萬兩左右。

錦魚也懶得去記具體的名稱位置。看完便遞給了秦氏。

秦氏默默把手中的帖子遞給她。

她拿過打開翻看,就見一共有一個田莊,一間輔子,一個宅院。

田莊寫的是綠柳村,八百畝。

輔子在西市,是一間衣肆。

宅院在待賢坊,地段普通,是個兩進的小院子,如今賃給人住著,每月有十兩銀子的進項。

後頭也有家私布匹若幹,共計銀五千兩左右。

她對京城情況不熟悉,也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妥。

秦氏看完錦心的,也說不出什麽來。

她便把兩張帖子都還給許夫人,謝過,便想告辭。

卻聽許夫人道:“你們看看,我可有半分偏頗?”

錦魚忙道:“母親辛苦了。並無偏頗。”就算有,她也看不出來呀。

許夫人笑道:“你近來是懂事了不少。江嬤嬤果然用心。”說完,便道,“侯爺,我這裏一碗水是端平了,您也把您的添妝寫上吧。叫兩個孩子看看,省得日後說咱們當父母的偏心眼兒。”

錦魚低頭瞥了她娘一眼。

原來許夫人叫她們來的用意在這裏。

是怕侯爺私下給她們補貼了什麽,日後揭出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其實侯爺無論要給她什麽,只要寫進了嫁妝單子,瞞是瞞不住的。

她便乖乖退回椅上坐下。

侯爺拿起錦心的單子,提筆在上頭寫了兩行字,又拿起她的,筆端頓了片刻,也寫下了兩行字。

許夫人先拿起錦心的那一張,先是臉露喜色,隨後笑道:“侯爺把長興坊糧油輔子給了錦心?這莊子……也有八百畝。可見是真心疼她的。”

景陽侯笑道:“這是自然。”說著,便把錦魚的那張帖子也推給了許夫人。

許夫人掃了兩眼,臉色頓時黃中泛起一層死灰,強忍怒氣道:“侯爺!嫡庶有別!給錦魚的賠嫁,怎麽可以超過錦心!”

景陽侯皺眉道:“光糧油鋪子一年就有上萬的收益,足抵得錦魚這邊所有的收益了。怎麽叫超過了錦心?”

許夫人聲音都發著抖,道:“你……你如今是比著錦心給麽?她只是個庶女!當初二丫頭三丫頭,你都只賠嫁了一個小鋪子!”

景陽侯卻徹底黑了臉,道:“錦魚自小不在我身邊長大,江家又窮,我當爹的便是想多補貼她些,又如何?若要說比照前面的三個女兒,錦心的嫁妝如今也是錦熙的兩倍!錦熙還是嫡長女呢!”

許夫人起身叫道:“錦心嫁的可是國公府!還是唯一嫡出的小公爺!這如何能比?”

兩人一來一往,頓時吵得不可開交。錦心在旁哭著勸兩人。

錦魚一時插不進嘴去,只覺得大開眼界。

她剛回府時,總覺得無論景陽侯還是許夫人都高不可攀,如今看來,也是尋常男女,為了金錢與子女,可以互相扯頭皮。

她不由大感好奇,到底給了她多少添妝,竟讓許夫人氣成這樣?!難道她娘那天晚上的枕頭風真吹動了景陽侯?

她轉頭看向秦氏,卻見秦氏低眉垂首,仍是尋常在景陽侯跟許夫人跟前那副逆來順受的受氣包模樣。

這邊卻還在吵個不停,吵到後來,景陽侯勃然怒道:“這些都是我名下私產。我樂意給誰便給誰!你的私產,要給誰,我可曾過問過半分?便是那綠柳莊,你拿來跟公中的產業掉換了,才給了錦魚,我可有說半個字?”

一句話,堵得許夫人幹噎著,雙眼赤紅,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卻聽錦心哭道:“母親……母親……不要吵了!爹爹的嫁妝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錦魚一驚。難道錦心跟她想的一樣?其實光是公中的嫁妝就不少了,爭得這麽面紅耳赤的,真是何必?

不想就聽景陽侯冷笑一聲,道:“是麽?有骨氣!反正你有你母親的嫁妝補貼著,倒也不稀罕我給的東西!既如此,本要給你的嫁妝便全都給了錦魚!算是你賢良大度,心疼妹妹!”

錦魚:……突然天降橫財是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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