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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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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哈?”松田陣平懶洋洋地擡了擡眼皮,雙手枕在腦後相當瀟灑地晃悠著走開,“我拒絕。”

“什麽?”

他的拒絕讓老五發出了更加咬牙切齒的聲音,像是被挑釁的惡犬,壓低嗓子發出威脅的喊叫。松田陣平聽到身後傳來了其他人或是奚落或是嘲笑或是安慰的聲音,不過他懶得理他們,已經沒什麽耐心繼續陪這些家夥繼續玩了。

自打剛才米蘭娜以“好好招待”的名義把所有青年召集在一起,松田陣平就迎來了一場手段極其低端且目的十分明顯的針對。

這群天之驕子以自己最擅長的東西來挑戰他,似乎這樣能搓搓他的威風。

不過他們的業餘愛好剛巧不巧是松田陣平最擅長的。

射擊、解密、搏擊、散打......

都說不要隨便用自己的業餘愛好去挑戰別人的職業了。

這群天真的公子小姐從來都是眾星捧月的焦點,大概還沒體驗過社會的毒打。

哦,這樣也就說得通這群人莫名其妙的自信是從哪裏來的了。

不過那個叫米蘭娜的,卻跟其他人不太一樣。每個人熱血上頭站出來挑戰的背後似乎都有這個人的慫恿,而她每次都不動聲色地坐在評委席上,每有一個兄弟姐妹失敗就流程性可惜地感嘆幾句,再繼續一臉無辜又期待地慫恿——其實就是在那裏看笑話罷了。

松田陣平百無聊賴地想著,餘光裏突然出現一小片銀色。他擡起頭,看到琴酒正陪著那對老人剛走出後院大門,氣氛比之前緩和了不少,只是那兩對中年夫妻倒是不知道去了何處。

他微微邁大步伐,隨口問:“談完了?”

“談完了。”琴酒點點頭,無意間瞥到松田陣平頭發上插著一片樹葉,便隨手摘了下來。

松田陣平想起來剛才打架的時候不小心撞到樹叢裏了,他很自覺地低下頭。

“還有嗎?”

“沒了。”

琴酒一點也不留情地推開他的腦袋,嫌棄地把葉子塞到他手裏。

兩人一交談起來,身邊就仿佛蒙上了一層無形的屏障。阿琳娜和阿列克謝相視一眼,一切都已了然,隨後她笑瞇瞇地說:“松田跟那群孩子玩得還開心嗎?”

松田陣平很給面子地說:“還可以。”

反正他確實是挺開心的,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他的態度不冷不淡,說尊重也沒有很明顯,不過阿琳娜和阿列克謝深知這樣已經不錯了,畢竟他們剛才還想給他下馬威。

主要是他們想到琴酒在組織裏的這麽多年都是他陪著度過的,再看琴酒跟他相處得確實很融洽,而且硬要說他也是受害者,他們沒理由對受害者釋放這樣的消極情緒,心裏那點幼孫被搶走的不滿也就悄無聲息地不見了。

於是松田陣平很迷惑地發現這對夫妻對自己的態度簡直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談話前是笑裏藏刀的不待見,談話後則溫和多了,甚至有些不明所以的感激和愧疚。

松田陣平直覺這些情緒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側頭掩去眼底的沈思。

科索沃夫齊聚一堂不過只是想設置晚宴歡迎族裏最小的孩子回家。

等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吃完飯後,又被米蘭娜忽悠著把別墅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遍,直到整潔到沒人來過的樣子,阿琳娜和阿列克謝帶著一群青年離開了。

嘰嘰喳喳的青年們一離開,屋子裏瞬間陷入一片過分的寂靜,客廳也轉眼變得空蕩無比,仿佛說話都能出現回聲。

“終於走了。”松田陣平長長舒出一口氣,懶散地倒在沙發上。

他看著對面正在保養狙擊槍的銀發青年,突然很感慨地說:“還好你跟他們不一樣。”

科索沃夫一家都是瘋子,性格無比古怪,短短幾個小時他已經領略得很透徹了。

科索沃夫家族的風水似乎不咋地,養出了一群怪胎,他們的性格都很極端,極端內向、極端暴躁、極端偏執、極端瘋狂......是那種警察見了都要摸手銬的那種人。即便是松田陣平,僅僅是在警察學校待了幾個月,在見到他們時也會有一種強烈的抓人欲望。

——嘿兄弟,你看起來很像法外狂徒,來局子裏談談?

還好松田陣平有著清晰的理智。

這群人渾身帶著稀奇古怪的危險物品,甚至拿真槍當玩具,把炸彈當炮竹,松田陣平在解決掉兩個炸彈後差點忍無可忍把這東西塞他們嘴裏,最後還是選擇退一步海闊天空。

但他還是對那幾個計謀失敗的人嘴裏念念叨叨的“季莫費做的炸彈也不怎麽樣”的主人公產生了濃重的好奇心——可以歸類為殺意。

要是琴酒也像他們一樣。松田陣平默默打了個寒戰,不敢再想下去。

還好琴酒雖然人是冷漠了一點,但也還是個精神正常有著七情六欲能夠聽懂別人在說什麽的正常人。

松田陣平突然有點感動,“還好你是個正常人!”

琴酒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從哪裏得出來這麽一個結論。

總感覺這人對自己有些奇奇怪怪的濾鏡。

琴酒把狙擊槍放回琴盒,放回樓上後,他坐到松田陣平對面,沒有任何前兆地開口:“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松田陣平拇指指尖略一用力,削得完美的蘋果皮斷落進垃圾桶裏。

他仍然低著頭跟蘋果皮作鬥爭,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說唄,搞得這麽嚴肅幹什麽。”

因為這件事情本身就很嚴肅。

琴酒在知道松田陣平的父母在車禍中死亡後,就沒有打算瞞著他。

伊萬和紗紀運氣好一點,救護車來得及時被送去醫院救回了一條命,但是當時被火車和轎車夾在中間的那輛車中的夫妻卻當場死亡。那對父母在千鈞一發之際將懵懂的孩童保護在用血肉構築的城墻之下,硬生生從死神手裏奪回一條命。

被命令來帶那裏撿孩子的組織的成員守株待兔,等來了兩個失去意識的孩子,只好把他們全帶回去。

於是在BOSS辨認之後,科索沃夫的孩子被他交給了貝爾摩德,由自己的得力幹將撫養,另一個孩子則是交給了另一個代號成員,只是並不上心,最後這個孩子兜兜轉轉又被科索沃夫的孩子帶回了貝爾摩德那裏。

緣分真的很神奇,不管是正緣還是孽緣。

松田陣平作為受害者,他有權知道這一切。雖然他確定當他說出這件事後他們之間的關系會發生不可控的變化,但是與其等這隱瞞在長年累月的發酵中逐漸腐爛,在不知多久的未來帶來更嚴重的影響,還不如在發現這塊爛肉時幹脆利落地割掉。

在聽完琴酒的講述後,松田陣平久久沒有說話。

他很平靜地削完蘋果皮,然後把它遞給琴酒,“我需要回去冷靜一下。”

琴酒也一言不發地接過蘋果,看著他沈默地回到樓上,怔了一會兒試著咬了一口。

蘋果不甜,但也不是很澀,平平淡淡像水一樣。

琴酒一口一口地咬完蘋果,花了不少時間。他扔掉果核,正要起身回房間休息時,突然聽到樓上傳來了開門聲。

松田陣平的身影隨著逐漸清晰的腳步聲再次出現在客廳,他的表情沒有什麽異樣。他下了樓,徑直走到琴酒面前,擡手給了他一個擁抱。

熱烈又冷淡的青松味混著淡淡煙味隨空氣流動,琴酒微楞,措不及防地被他按在肩上。

略啞低沈的嗓音隨胸膛上傳來的顫動響起,“不過這一切都跟你沒有關系對吧,我只要知道這個就好了。”

松田陣平收緊手臂,似乎要從他身上汲取力量。

他不在乎嗎?在乎的。任誰突然知道了自己的父母因為一個人的貪婪而成為了中間無辜的犧牲品,而自己還為這個人幹盡了傷天害理的事情,被他耍的團團轉,都不會冷靜。

但是他又不能否認,組織真真影響到了他的思考方式。在聽到這件事之後,侵占他心頭的不是強烈的悲慟和憎恨,而是冷靜的分析和判斷。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松田陣平心裏才終於裂開了一道縫。

他應該是恨的,恨那場車禍奪取了自己的父母,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恨組織的貪婪和殘忍,甚至有些恨科索沃夫和宮野夫妻。要不是宮野夫妻讓組織註意到了科索沃夫,要不是科索沃夫讓組織對其有所圖謀......

但是緊接著他醒悟過來,意識到自己終於也陷入了受害者有罪論的誤區。

在一場災難中,更加幸運的一方總是更容易成為火力集中的對象,而罪魁禍首則總是容易在受害者之間的矛盾中逐漸獨善其身。

他最應該恨的,有也僅有組織而已。

而在他平覆好一切後,他對琴酒產生了另一種同病相憐的歸屬感,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琴酒給自己了多大的信任和坦誠。

他突然空前強烈地想要擁抱他。

於是他熄滅煙,果斷下樓給了琴酒一個擁抱。

這次他沒有像以前一樣被果斷推開,松田陣平感受到懷裏的人似乎僵硬了片刻,但緊接著回過神了,也回以擁抱。

一切雜亂的思緒都清空了,這一瞬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手底順滑的長發微動,松田陣平感受到脖頸上有一陣熱氣呼出。

幼馴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純粹的疑惑:“你不是說要戒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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