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西餐廳，霍思純想走一會，考慮到她的腿傷，我便放慢腳步配合她，權當飯後運動。

“那個，你以後怎麽打算，是回老家，還是繼續留在上海？”這句話她好像在心裏憋了許久，現在說出來大概用了很大的勇氣吧。

我看她一眼，沒再多想，回道：“目前還沒計劃，我想在畢業前先回趟老家再決定。”

“聽說你好幾年沒回去過年了，現在一定很想家吧？”這次她在‘聽’後面省去了‘思羽’的名字，不過就算是她帶上，我也不會再認為她是在試探什麽。

“之前不是不想回去，而是迫於無奈，雖然養父母對我一直不太親善，但是他們畢竟養了我十九年，這份恩情我是不會忘的。”明明用一兩個字就能回答的問題，我竟說了這麽多，其實並不是繞彎子，而是沒有直白的回答習慣。

“你想過要尋找親生父母嗎？”

我止步，擡頭看看天空。“或許他們一直在天上看著我，或許......，多想無益。”我不想感慨太多。

她自然明白我的心思，話鋒一轉：“時間不早了，走吧。”

我忽然想起今天思海要來上海，不知道現在到了沒有，剛好問她順帶打破這沈郁的氣氛。

她眉毛輕輕彎下，好像想到了什麽跟思海有關的趣事。“你說我那個路癡弟弟啊，說來就好笑，本該中午就能到的，結果火車下錯站，到了上海又摸錯了路，一上午給我打了二十多個電話，我都懶的接了。”

我也忍不住笑笑，果然還是老作風。“那他現在到了嗎，要不我幫你去車站接一下？”

“不用了，我們下班之前他就已經到了我的住處，不過他沒有鑰匙，估計這會應該在那附近閑逛呢！”

“那倒是，他一向閑不住的。”同窗四年，我對思海還是比較了解的。

“你很了解他嘛！”

我依然笑著：“好兄弟嘛，想不了解都不行。”

“你們也有一周沒見了吧，不如和我一起回去見見他可好？”她這個借口找的好。

“這”，我看她一臉期待的樣子，又一想還有思海在，估計不會發生什麽事，遂點頭同去。

打了車，十多分鐘就到了她的住處。這個小區環境清幽，花草別致，配以假山噴泉，似旅游景點一般，是情侶同居的好選擇。

我們下車沒走幾步，剛巧撞見思海，一番寒暄之後，總算進了屋。都說上海空氣潮濕，這六月天的傍晚卻也熱的不行。

霍思純打開風扇讓我們坐下先吹吹風，她自己則去冰箱裏拿果汁，這期間我和思海自然的聊起來。

“蕭，這房子是你和我姐合租的？”思海放眼四周看了看，轉回來又說：“陳設還不錯，可為什麽是兩室，多浪費。”

我被嚇得不輕，趕忙駁回他的胡謅。“餵餵，你想什麽呢,我怎麽可能住在這裏。”

“那你怎麽和我姐一起吃飯，還一同回來？”我總算明白他前女朋友為什麽總說受不了他，男人居然也如此多舌，一張口就十萬個為什麽，沒完沒了，誰能抗得住這樣的提問架勢，愛因斯坦遇到恐怕都會奔潰吧。

不過這件事必須得解釋清楚，要不然憑他的超豐富想象力還不知道會聯想到什麽更奇葩的程度。“我和學姐之前是在一起吃飯，不過來這裏是聽說你在這裏，所以來看看。”

思海一臉不信的表情：“我又不是女孩，有什麽好看的，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對於幻想派的胡攪蠻纏，我向來是裝聾作啞，因為說的越多，給他們聯想的素材就越多，因此現在我只能不理會他。

思純遞過果汁，笑著對我們說道：“你倆聊什麽呢，這麽熱絡？”

我朝思海眨眨眼，意思是讓他別亂說，可這家夥表面上意會，出口卻故意往那方面捅。

“姐，這裏還有誰住，是你公司的同事嗎？”

思純瞪他一眼：“我和誰合租也要向你報告？”

我聽得玄乎，這姐弟倆該不會是商量好的吧？不能再讓他們聊下去，否則我全身恐怕都會起雞皮疙瘩，於是我把話題扯向思海。

“寶石海星，我看你還是先想想今晚睡哪吧。”

思海拍拍我們所坐的沙發，俏皮的回道：“這個很軟和，我就睡這了，說不定還能做個好夢呢。”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思純先開口了：“不行，這裏還住著我一個女同事呢，你睡客廳不方便，還是另找地方吧！”

思海洩氣：“姐，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不會讓我睡大街吧！”

思純拿出錢包，掏出兩張大鈔遞向他，“自己在附近找家旅館。”

思海剛要伸手去接，我一把打偏他的手，“你都多大了，還拿姐姐的錢，不如去我那將就將就。”

“你那？擠得下嗎？”將要到手的錢突然飛了，思海心裏不爽。

“打地鋪，掛墻上，或者睡街上，任你選。”對於長不大的孩子只能給他逼不得已的選擇，否則他會蹬鼻子上臉，討價還價。

“那我還是住旅館好了。”思海還想去拿那兩百塊錢。

我把他拉回來：“如果你只在上海待一晚，我不反對，但要多待幾天的話，你打算每晚都住旅館？”

“好，我投降，跟你去，不過我有一點想不通，你幹嘛這麽維護我姐啊？老實交代，你們是不是......”糟糕，又被他繞回那個話題了。

思純把兩張大鈔揉成一團，塞住他的嘴。“是你個大頭鬼啊，去人家那裏給我安分點！”我想笑，卻強忍著。

思海好不容易吐出兩百塊：“姐，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粗暴了，這個就當給我的補償！”我笑了，他皮還真是厚。

思純無語了，好丟臉。“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思海笑笑：“在未來姐夫面前有什麽關系嘛！”

思純臉刷的紅了：“臭小子，胡謅什麽！”說著舉起粉拳相向。

思海反應倒快，拎起背包，拉上我，朝門口奔去，口中同時說道：“姐，我先跟蕭過去了，明晚再找你一起吃飯！”

跑出屋子，思海長長舒了一口氣：“姐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暴力了，老實交代，是不是跟你有關？！”

這次輪到我無語了，明明是他自己惹的禍，偏要推給別人。“你呀，什麽時候才能管住那張嘴。”

他還真管不住：“餵，哥們，你和我姐真的沒什麽？”

我就不明白了，他怎麽對這種事這麽上心。“你希望有什麽？”

他敲了我腦門一下：“你是不是上班上傻了，當然是火花啊，火花懂嗎？”

我怎麽會不懂，已經被那種火花燒的焦頭爛額，現在自然不敢再碰。

“我又不是女孩子喜歡什麽花呀。”我故意裝傻。

他繞到我前面：“我姐是啊，她喜歡你，你不會看不出來吧！”

我依舊點頭裝傻。

他忽然聯想到了湯思羽，語氣放緩和了許多。“我知道你心裏有陰影，但我們家註重的是人品，跟你的家世沒有多大關系，只要你和我姐談得來，我父母一定會同意的。”

“你想的太簡單了，當今社會沒車沒房沒彩禮誰會把女兒心甘情願的送給別人家。”我嘆了口氣接著說：“何況我只是別人家的養子，一個替代品罷了，什麽都做不了主，以後的日子會過成什麽樣子都不知道，又拿什麽給她幸福。”

“我不知道你心裏原來這麽苦，但是你現在已經成年，又有學歷，以後你可以做自己的主，別什麽都聽養父母安排！”

他說的倒輕巧，倘若設身處地，恐怕顧忌的比我還要多。農村人思想守舊，又安土重遷，自然希望養個兒子留在身邊防老。如果我不遵照養父母的意思，那麽‘沒良心’、‘白眼狼’等帽子恐會一個接一個的被扣到我頭上。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還是不說了，煩心。”

他拍拍我的肩，安慰道：“慢慢來吧，總有一天他們會想通的。”

但願如他所說吧，只是眼下我是沒心思再戀愛了，至於以後就隨緣分吧。

身後，門的另一面，思純一直在靜靜聽我們的聊天內容。可想她的心緒是波動的，或許有好幾次都想沖出來不顧一切的告白，但不知什麽原因沒有那麽做。直到聽到我們離去的腳步聲，她才慢慢打開虛掩著的門，看著我們的背影默默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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