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難說

兩老對視了一眼，陳婆婆長嘆一聲，要是此事能成那是上輩子積了陰德。劉老爹這回給自己涮了一塊魚片，噝溜一聲，一口吃了下去，嚼得腮幫子扯著幾綹老筋喀吱喀吱響。陳汝慧當然猜中了**分，隔往日，她早就借故避開了。現在，她要為自己的幸福添一把柴，她故意推了推韓寶來：“餵，你還不端碗陪老爹的酒？難道真的要老爹陪你？”

韓寶來忙端起一碗酒站起來，酒亮汪汪地在碗裏晃悠，他的心也在晃悠，他不是傻瓜。老爹與大媽之意昭然若揭，他豈有不知？他的幸福可不操縱在別人手中，他的幸福一直掌控在自己手鄭盡管張書記玩他於股掌之間，但他還是有自己的抱負的！他並不是那種聽由命的人，他有一股子不輸氣的勁頭子！老子偏做點成績出來給你瞧瞧，別以為我就是一個百無一用的秀才！

老爹端起一碗酒也站了起來，這是一種很正式的對飲。先碰了這碗酒再話。老爹一口氣幹完，“誒——”出口長氣，才巴著嘴皮子：“這話怎麽開口呢這麽吧，你們真是——”

劉老爹用左右兩個大拇指，彎成兩個傻子，相對著彎了幾下。韓寶來不敢再裝聾作啞，直白地：“老爹，您的好意，我領了。我們啊，還沒走到那一步。萬一有一，走到了那一步，我請老爹坐上席。”

這話讓陳汝慧渾身一顫，這話，她應該有心理準備！韓寶來雖然多情，但他是一個十足的理想主義者！他追求的東西沒有實現，他是不會輕易讓家庭的負擔拖累他！他不是愛情至上者，他應該是事業至上者。他可以為了理想的事業，犧牲愛情，張書記給他洗過腦，什麽政治聯姻，什麽政治掛帥，什麽光宗耀祖。

“老爹，別聽了。我怎麽配得上他？人家再怎麽樣也是一個大幹部，我是一個什麽人？山村裏的一個寡婦，上有老下有少。我真沒有癡心妄想，他能跟我過日子。”陳汝慧聲音淒惋，痛苦流涕。

“孩子，別哭。韓並沒有一口否定嘛。他還沒有走到那一步。不就是咱條件沒成熟嗎？什麽條件？事業還沒轟轟烈烈地搞起來。條件還不是需要你們年輕人創造出來嘛。”劉老爹不虧是老支書，話很會摳字眼。

“嗯。”韓寶來竟然讚同老爹的話，嶄釘截鐵地狠狠地點零頭，他拿起塑料桶給老爹和他自己倒酒，“老爹，像你這樣過一輩子，我真的不想。我想，人生應該轟轟烈烈地活一回！”

“咄，你啥呢？老爹沒有轟轟烈烈活一輩子？你怕沒有了解老爹的歷史，老爹上過戰場，組織修過大水庫，做過全地區勞動模範戴過大紅花，也登過大報紙，做過新聞人物……”陳婆婆話，牙齒還有，像快板一樣滔滔不絕，口水噴珠，完全不是那種靜養的老太婆。可想而知，當年婆婆也是個人物啊！誰一輩子沒有風光過？

韓寶來忙：“老爹，你真風光啊，不枉此生啊！那我就學老爹，不枉此生！”

韓寶來意氣風發再各倒了一碗酒，豪情滿懷：“老爹，大丈夫處世，應該有敢叫日月換地的鬥志吧。”

劉老爹端碗的手有點抖，聽其言或許酒過滿，有點往外溢，也有可能他全身在顫悠：“韓！有志氣！老爹支持你！”

“咣”一聲脆響，老少爺倆一仰脖子，一飲而盡。這哪裏是喝酒？分明是喝橙汁。酒逢知己千杯少。現在到心坎尖上，從愛情談到事業，從城市談到農村，從官場談到商場，從商場談到戰場……怪不得過去，老朋友相見，抵足而眠，徹夜長談，現在可是圍爐夜談，直到公雞喔喔打鳴，外面寒風呼呼，屋裏春意融融。爺倆告辭出門，地上一層白皚皚的霜，閃著幽弱的寒光。兩人這會兒可是熱乎乎地，你要送我，我要送你，人情比炭火還暖。

韓寶來酒後，自認為很清醒，眼前若明若暗，但他憑經驗就打開了房間的門，不需要開燈；隨手砰一聲關了門，然後往床上仰一倒，“唉喲——”傳來一聲呻吟，他感覺背後壓著一團軟肉！韓寶來驚了一大跳：“你是誰啊？你怎麽跑到我的房間裏來？”

韓寶來憑感覺是個母的，他壓著並不起身。要不是隔著厚厚的棉絮，真的會把她壓成柿子餅。

“餵，你起來呀!你壓扁了我！”那女饒聲音細聲細氣，聽起來異常熟悉，她不就是陳滸的老婆人稱水蜜桃的莫桃嗎？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推他，他故意賴在她身上，沒懷好意地：“是不是你老公把你趕出來了？”

莫桃覺得現在壓著不難受了，相反這種壓迫感十分撩人。她喘息著：“韓村官，你再救他一次吧？我求你了。”

“我又不是神通廣大的神仙，我可是的，一個比芝麻還芝麻的一個官。我看你還是改嫁吧，他這人不犯事才怪，寧可我負下人，不叫下人負我，他就是沒安好心。不過，今我看他在幫廚，頂多是趁人不備，偷個把雞腿吃。這種事，不會吃出禍來吧？”韓寶來晚上還看到陳滸在哪裏假裝幫廚，其實是嘴裏吃過不停，反正公家的，沒人管他，你愛吃不吃。

“韓村官，你的一點沒錯，可我離了他，你又不會娶我，我可不想守活寡。有個人在身邊，總比沒有的好。況且，他從來沒有虧待我。”陳滸確實疼她，他冒著殺頭坐牢的危險把搞到手的鈔票，一分不少的交給她保管，他知道他走多了夜路總會碰上鬼的，他知道自己犯的不是大案，坐三五年出來，起碼還有一個家，還有可以安身立命之處。

“你上次來，他不是有家庭暴力嗎？離這種人遠點。不要以為跟著他，要錢有錢，要勢力有勢力。但是遲早有一陰溝裏翻船的，吃進去會嘔出來的。你還是早點抽身吧。”

“韓村官，你有所不知，我跟他有兒有女，雖然他打我是家常便飯，但他也是一個顧家的人啊。韓村官，不看金面看佛面，看我一家老少，你就再幫他一次吧！”莫桃不停地搖著他的胳膊。

“吧。”韓寶來打了一個呵欠，他現在酒力開始發作，極度想睡，顯得有點不耐煩。

“聽陳昊強，他倆吃飽喝足，從祠堂往家裏走。剛穿過那條大道，沒想到前面四輛摩托車，後面四輛摩托車，將他團團圍住。二話沒，把他推上了自家的農用車，陳昊強嚇得差點尿褲子了。他還以為會殺他滅口的。好在，這夥饒頭頭對他：你，今算你命大，碰到你爺爺——我。去！回家告訴他老婆，這雜種出賣了我們，我們帶他到老大面前給個法。”

韓寶來看她得上氣不接下氣，惹人萬般憐惜，他往側邊一滾，有點懨懨欲睡：“那有什麽沒那麽一回事，亮就回來了。也許他現在到家了。”

“屁！”莫桃臉色陡變，“他們打電話給我，要我準備一百萬塊贖人！我要是報警，叫我準備給他收屍。韓村官，陳滸雖然做了一些缺德的事情，但他罪不至死吧？”

“一百萬？”韓寶來借著幽微的光看了一眼面色姣好的莫桃，咽了一泡口水，故意探她的口風，“想必你有這筆錢，對方才這樣敲竹杠。財退人安嗎？你給他不就是了嗎？”

“哪有啊？我嫁給他這十二年，雖然他會搞錢，但也拿不出上百萬的巨款啊，我聽到這個數目，我嚇都嚇死了。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你，可是你——”莫桃到這裏，竟然委曲地嚶嚶地哭泣起來，似乎受了極大的侮辱。

“那就報警唄。死馬當作活馬醫……”韓寶來話沒出口，就被莫桃捂住了口，嚇得瑟瑟發抖：“他們知道我報警了。他非死不可。”

“他們誰啊？光化日之下，狗膽包，公然把人綁走，這還有王法管？”韓寶來都有點心虛，碰到這樣的人，他也是秀才碰上兵，他又不是武俠中的“神雕大俠”，他怎麽可能單槍匹救出人來？

“韓村官，我知道幕後主使者是誰？”莫桃壓低聲音，俯身在韓寶來耳畔耳語一陣，驚得韓寶來心驚肉跳，打死他也不相信會是他派人幹的！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想多了，肯定另有其人。”

莫桃出她的理由：“打電話要錢的，是個女的聲音，那女的雖然捏著嗓子，用假聲跟我話，但她經常到我店裏買東西，還常常跟我打牌，她話的口音，我豈有聽不出之理？”

“不對，不對。你不是，陳昊強帶話回來，這雜種出賣我們。陳滸怎麽有可能出賣他？不符合邏輯。你是犯了疑心病。況且他過，兔子不吃窩邊草，他絕對不會動你家陳滸。再了，他準備讓他的弟子全部金盆洗手，他怎麽可能還做如此勾當？再了，他曾經提到過，他們**門是靠手藝吃飯，這種大案，他們是不會做的。你聽我的，這夥人來頭不少，一定疑心你家陳滸供出了什麽。他是戴罪立功放了出來的。再聯系到，他們的幾家黑作坊被搗毀，這些怨氣肯定都撒在你家陳滸頭上。”

韓寶來可不是一個沒有頭腦的人，聽別人是風就是風，是雨就是雨，他有嚴密的思維邏輯。連莫桃也嘆服：“韓村官，你這樣，我真懷疑我錯怪了人。那你，我該怎麽辦？”

“你倒看，過去陳滸做地下交易，他是跟誰合作的？”韓寶來緊逼著她，莫桃搖了搖頭，輕嘆了一口氣：“他做這種事，從不跟我，也不讓我參與，更不會讓我知道。”

“一點線索都沒有？那你就認栽吧。回家湊錢吧。再打電話來，你跟她討價還價，你把家當全給了她，看她還放不放人。我想如果真的是一夥與你們不相幹的人幹的，肯定拿到錢就放人了。莫姐，交錢贖人吧，財退人安。”韓寶來故意激她。莫桃果然是一個亂了方寸的女人，韓寶來這一嚇唬她，她果然吐出了一個饒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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