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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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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柔猶豫了一下,擔心李曄覺得她多管閑事。其實她猜出了幾分,按照那個仆婦的態度,小女孩的身世應當是個秘密。褐色的眼睛分明是有胡人血統,不會是王慧蘭和李暄所出。李暄跟別的女人生的孩子,王慧蘭自然是不喜的。

李曄見她開了口又停住,以為有什麽難言之隱,就說道:“嘉柔,你我是夫妻,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嘉柔擡眸看他俊秀的眉眼,被窗外照射進來的日光暈染出一層柔和的光暈,更顯得溫潤如玉。他很會照顧別人的感受,做他的妻子其實是幸運的。

她心中一暖,開口說道:“剛剛我從大家那裏回來,在花園遇見一個小女孩。仆婦說她是大兄的女兒,可她看起來過得並不好,還要我救救她。”

李曄嘆了口氣:“你還是看見了。大嫂藏著她,是有原因的。”

嘉柔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李曄便從頭說起。

小女孩叫李心魚,是李暄唯一的孩子。她的母親是個胡姬,李暄在朔方打仗的時候認識的。胡姬懷了孩子,李暄便把她帶回長安,安置在家中,還想娶她為妻。李絳反對這樣出身低賤的女子做李家兒媳,只同意讓她生下孩子以後,住在別宅裏。

這時,王慧蘭看上了李暄,直接讓韋貴妃稟了貞元帝。貞元帝下旨賜婚,李暄只能遵旨。但胡姬的事還是被武寧侯府知道了,武寧侯要李暄在王慧蘭進門之前,將胡姬送走。

李暄無奈之下,將胡姬安置在別宅待產,娶了王慧蘭。

李家大部分人也就知道這些,李心魚不是王慧蘭所出,王慧蘭怎麽對她也是關起來門來的私事。但李曄掌管著一個情報網,自然知道更多的內情。這些卻不知該不該跟嘉柔說。

嘉柔看他停住,說道:“若只是這樣,那大嫂為何要藏著她,不讓她見人?如果你不方便說,我就不問了。”

李曄起身坐到嘉柔的身邊,聲音放輕:“不是不方便,後面的事情可能會有些殘忍。你確定要聽?”

嘉柔點了點頭。她這個人最不怕的就是殘忍了,還有什麽比她上輩子受的刑更殘忍。

李曄便繼續說完。

胡姬生下李心魚以後,李暄就把孩子抱回家中,上了族譜,王慧蘭也無可奈何,只能好好養著。李暄還頗寵愛那個胡姬,三天兩頭往她那裏跑,帶著孩子去見她。孩子一歲的時候,武寧侯查出那胡姬的身份大有玄機。

她的父親本是朝廷官員,在延光大長公主一案中,被牽連下獄,死在了獄中,她母親懷著她淪落到江湖。她在朔方長大,拜入了火祆教。那段時間因為朝廷對宗教的限制,關閉了許多寺廟和教祠。火祆教一直教唆他們的教眾攻擊各地和長安的衙署,朝廷四處抓人。

這種情況下,武寧侯和李絳便趁李暄不備,秘密毒死了胡姬。原本武寧侯連李心魚都不想放過,但李暄以罷官相要挾,使得李絳答應保住這個孫女,武寧侯也只能作罷。

嘉柔聽完以後,思緒覆雜。沒想到這個小女孩的身世竟然這麽坎坷,跟虞北玄有點像。那個男人看重權勢,因為他成為淮西節度使,經歷了九死一生。他從小卑賤,所以渴望站在萬人之上。大凡這樣出身的人,都有堅韌的心性,最後也更容易成功。

憑李心魚的姿色,長大以後,必是個傾國紅顏。可惜嘉柔上輩子所知道的人或事裏,並不包括她。

“大嫂對她嚴加看管,沒有虐待她吧?”嘉柔擔心地問道。

李曄見她真對小魚兒上心了,耐心道:“李家是名門望族,小魚兒是大兄的親骨肉,大嫂不至於虐待她。就算過得不好,也是大兄的家事,我們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並非他冷漠無情,他也同情小魚兒。可他一介白衣,在這個家中,本就沒什麽地位。貿然插手大兄的事,只怕以後王慧蘭要針對嘉柔。

嘉柔心中一緊,還是點頭應好。李心魚生得可愛,她難免動了惻隱之心。可在王慧蘭眼中,這個庶女恐怕就像一根刺。王慧蘭嫁給李暄那麽多年,都沒有生下一兒半女,李心魚是橫在他們夫妻之間的心結。

動了這個心結,就是跟王慧蘭過不去。

李曄將她摟在懷裏:“你這麽喜歡孩子,何不自己生一個?”

嘉柔楞住,她喜歡孩子被他看出來了?她命裏似乎跟孩子無緣,上輩子也是很難才懷上一個,還沒察覺到就沒有了。也不知這輩子會怎麽樣。

李曄在她發楞的時候,手伸進她的裙子裏。等嘉柔反應過來,綢褲已經半脫在膝蓋上,他的手指沾了藥膏,輕輕地給她塗抹,冰涼舒適的感覺,一下舒緩了腫痛。嘉柔靠在他的懷裏,只覺得喘不上氣,抓著他的手臂,眼裏瞬間變成一片溺人的汪洋。

李曄本是心無雜念地為她塗藥,看她這般,忍不住低下頭吻她。先是細細地描摹她的唇形,等她檀口微張,再逗貓一樣將舌頭探入她的口中,一點點地侵占。

嘉柔揪著他的衣襟,仰頭與他親吻。

這個人的技巧實在太高超,光靠接吻就讓她有了反應。她實在很難相信自己是他的第一個女人,除非他無師自通。

等李曄塗好了藥膏,嘉柔的衣裳已經褪到腰間,繡著並蒂蓮的紅色抹胸掉落在榻上,鬢發淩亂,臉頰紅透。李曄控制不住自己,就想親吻她,愛撫她,並能從她的反應中得到愉悅和滿足。

他對她的迷戀,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特別是嘗過她的美好,才明白人欲無窮,食髓知味。

“郎君。”玉壺在門外叫了一聲,沒有進來。剛才屋中的動靜已然不對勁,所以她很識趣地只站在門口。

嘉柔已經被李曄撩得情動,渾然不覺還是在青天白日。玉壺的聲音將她游離的意識徹底拉了回來,立刻躲到李曄的懷中,慌亂地整理衣裳,羞得不敢擡頭。李曄幫她把衣裳拉好,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鎮定地應道:“何事?”

“雲松說宮裏有了消息,要稟報給您。”玉壺硬著頭皮說道。

“你快去吧。”嘉柔輕推了他的胸膛,咬著嘴唇。她已經被他迷得暈頭轉向,精神恍惚。圓房之後,她也沒那麽排斥這事了。而且在李曄的諄諄善誘之下,她就像咬住了鉤的魚兒,怎麽都逃不掉。

男人可以擁有的不同的女人,但女人一輩子只能有一個男人。沒有對比,就不會知道這種事也是因人而異的。

“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李曄親了親她的臉頰,愛極了她這副小鳥依人的模樣。他還擔心她是迫於母親的壓力才吞下回春丹跟他圓房的。可今日一番試探,見她也樂在其中,心中方才釋然。

其實陰陽調和,男歡女愛,也講究章法,本應該是一件讓夫妻雙方都很愉悅的事。她之前的害怕抵觸,只是對此知之不深罷了。以後他慢慢□□就是。

李曄起身走出去,雲松站在廊下等他。雲松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郎君自娶妻之後,好像風采更甚從前。他聽說道家有采陰補陽的說法,郎君好像深谙此道,於身體也大有助益。

“聖人處置京兆尹了?”李曄直接問道。

雲松還沒開口就被李曄說中,暗暗吃了一驚:“的確,京兆尹被聖人停官了,要他閉門思過。”

“只是停官,並沒有革職?”

雲松點了點頭:“那楚湘館搜出的賬目沒有問題,老鴇和花娘一口咬定京兆尹只是那裏的常客。聖人還是問了他一個疏忽職守的罪名,停官查辦。”

李曄沈吟了一下,舒王的動作果然夠快,這麽短的時間,就能銷毀證據。聖人還是處置曾應賢,多少是做給鎮守邊陲的藩王和節度使看的,也有警告他背後之人的意味。不管怎麽說,曾應賢應該能消停一陣子了。

接下來就看武寧節度使那邊了。

武寧節度使的治所在徐州,而徐州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大運河穿城而過,帶來了繁榮的水上貿易。順娘跟著徐進端到了徐州之後,才發現事情並非她想象得那般。徐進端比她年長許多,喪妻多年,一直沒有續弦。她跟徐進端的長子差不多大,而徐進端還有一個女兒,剛剛八歲。

除此之外,他的內院之中,還有很多姬妾,每日都在忙著爭寵。

順娘常常躲在角落裏,看著那十幾個女人爭搶前院賜下的東西,並為此大打出手。

她背井離鄉,跟了這個老男人,原以為從此會有榮華富貴。可事實是,她想在這些已經跟了徐進端多年的女人堆裏出頭,比登天還難。她不想坐以待斃,可到了徐州之後,那人再也沒有聯絡過她。

這日夜裏,順娘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年關將至,徐進端等節度使要帶著進奉去長安朝拜天子,這幾日,府中都在忙此事。等徐進端離開徐州,她的處境會更加艱難,因而焦慮得無法入睡。

燕兒走到床邊,問道:“娘子,您睡著了嗎?”她跟著順娘到了徐州,悉心照顧,一直忠心耿耿。

順娘懨懨地回道:“還沒有,何事?”

燕兒壓低聲音:“有個人想見您,說她從長安來助您的。您要不要見一見?”

順娘一聽,立刻從床上爬起來,撩開床帳:“是什麽人?男的還是女的?”

燕兒回道:“是一個婦人,婢子看她的氣勢,不像普通人。也不知她怎麽進了府,還找到婢子。”

順娘想了想,她如今的處境,別人也沒什麽好圖的,不會再糟糕了,見一見也無妨:“你悄悄把她帶來。”

燕兒應聲出去,不過一會兒,帶著一個清秀端莊的婦人到了順娘的面前。她的站姿極有氣勢,雙目清明,的確不像個普通人。順娘坐在床上,低聲問她:“你是誰,又是誰派你來的?”

婦人不緊不慢地說道:“婦名姚娘,本是宮中的女官。早年受過雲南王妃的恩惠,依她所托,特來徐州助您一臂之力。”她將宮中的玉牌給順娘看,順娘哪裏識得這些,只問道:“是母親派你來的?”

姚娘點頭道:“王妃知道娘子在徐州的處境必定不易。婦在宮中時,曾伺候過娘娘們,可用宮中之法幫娘子討得使君的歡心,甚至坐上夫人之位也未嘗不可。您看,這是王妃寫給婦的信。”

順娘將信拿過來看,她記得崔氏的筆跡,還有她落筆的習慣,這封信應該是真的。她走到這一步,當然想做徐進端的夫人,可只要想到阿娘是怎麽死的,她就無法不恨。崔氏是真心想要幫她嗎?她現在無法相信任何人了。

姚娘似知道她所想,看了燕兒一眼,燕兒便告退出去。

等屋中只剩她們兩個人之後,姚娘才說:“娘子,您年紀小,有些事還需我來指點。您可是將柳姨娘的死怪在了王府和王妃的頭上?若您知道安排您來徐州的人是誰,他做過什麽,您肯定就不會覺得他在幫你們母女了。”

姚娘附在順娘的耳邊,輕聲地說了幾句。順娘渾身僵硬,一把抓著姚娘:“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柳姨娘本是官家娘子,您也應該是個風風光光的富貴千金。因為延光大長公主一案,你們才變成今日這般。而那個告密的小人,就是京兆尹曾應賢!您想想,他本來只是個偏遠地區不受重視的小小節度使,何以在那之後得了舒王的賞識,官運亨通?這些事,您只需稍稍派人打聽一下,就能知道我所言的真假。”

順娘雙手捶著床榻,胸中燃燒起熊熊怒火。姚娘說得一點都沒有錯,阿娘原本出身官宦之家,她不該做妾,而自己也不該是妾生女。這一切都是拜那個京兆尹所賜!他騙了阿娘,還想騙她,將她弄來伺候一個糟老頭子,又丟在這裏不管了!

阿娘無知,她卻不能再錯下去了。到頭來,不過是做了別人的一顆棋子。

姚娘安慰她:“娘子不要難過,要顧惜自己的身子。事到如今,您唯有牢牢掌握著使君,再坐上夫人之位,才有機會報仇。您始終是雲南王的女兒,王府不能坐視不理,我便是為了助您而來的。只要您一句話,我便供您差遣。”

“好,你說,我要怎麽做?”順娘說道。只要她變成了使君夫人,不僅有了富貴榮華,早晚有一日,還能報仇雪恨。

姚娘從袖中拿出一個瓷瓶,湊到順娘的面前:“這是宮中的秘藥回春丹,只有品級高的娘娘才能命尚藥局煉制,我得了這些。只需一點劑量,便能讓使君對您著迷,恩寵於您。在此之前,您需先設法引起他的註意……”

順娘邊聽邊點頭:“好,我全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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