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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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26
周五一大早梁貽彤照常提前到中心，徐鯉已經在了。梁貽彤看見她心裏咯噔一下: “總監早上好。”
徐鯉淡然點頭，站在梁貽彤琴室裏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梁貽彤硬著頭皮彈奏，徐鯉扶著鋼琴很認真地看梁貽彤，梁貽彤彈著彈著也忘了她的存在了，渾然忘我。
“你回去了，要做什麽”
梁貽彤也沒擡頭，很久之後回答: “繼續當老師吧，家那邊也有琴行。”
梁貽彤一曲彈完，徐鯉握住她的手: “你的手，不適合幹家務。”
梁貽彤一楞: “我並沒有……”
“你會的。一旦陷入婚姻，鋼琴就在你的生活裏排不上號了。各種比你更聰明的人會無窮無盡地用各種方法壓榨你的時間。”
梁貽彤呆楞楞地看徐鯉，徐鯉捏住梁貽彤的手指: “你的手天生條件不算很好，得益於常年刻苦訓練，柔韌度敏捷度都不錯。長久的家務會讓你的反應力下降，骨節粗大，韌帶變短——並且不可逆。”
梁貽彤身上一陣寒涼，徐鯉放下她的手: “我還是希望你再慎重考慮考慮，女人一旦上當，可沒那麽容易脫身。”
徐鯉四十沒結婚，甚至對男人看上去不是那麽感興趣。她事業輝煌，正在巔峰期，沒有不必要的因素來打擾她，她還會在巔峰上呆下去。
她敲敲鋼琴: “它陪你好幾年，你舍得它麽。”
梁貽彤被徐鯉的氣勢壓得擡不起頭來，坐立不安: “總監……”
徐鯉彎下腰，拍拍她的肩: “不管你的選擇是什麽，祝你好運。”
第一個來的學生是嘟嘟，肥圓白嫩的小臉兒十分嚴肅，他舅舅握著他的小手: “梁老師，嘟嘟說你辭職”
梁貽彤哭笑不得，平時她壓根沒有存在感，從來也沒覺得哪裏非自己不可，怎麽決定離開之後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了。
“年前嘟嘟的課時就滿了。如果嘟嘟明年還要繼續學習，我本身也建議嘟嘟換個更高等級的老師，比如鄭老師。鄭老師收費並不十分貴，又很負責，是我們中心最好的老師。名師出高徒，嘟嘟不能耽誤。”
嘟嘟很生氣: “不是那個!”
管維彎腰問他: “那是哪個”
嘟嘟不吭聲了。
管維總是臉色蒼白形色匆匆，他擦一擦臉上的汗: “老師什麽時候休息下周三我請你吃飯吧”
梁貽彤笑著搖頭: “我有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會在離職之前幫嘟嘟詳細地制定一個計劃——具體的還是要聽鄭老師的，我只是給你一個參考。”
管維長長地嘆口氣，他明白是留不住梁老師了。
“晚上廚子替我接嘟嘟，梁老師你上回見過他了。”
梁貽彤點頭: “我知道他是誰就行了。”
管維認真: “他級別還比我高，回去稱讚梁老師很有警惕性。他當時不明白屋子裏為什麽還有個男人，我並沒有告訴他這個人的存在。說起來……那是”
梁老師沈默一下: “沒什麽……接我下班的。”
管維立刻內疚: “我知道，嘟嘟實在是麻煩梁老師了，拖累梁老師不能按時下班。我也不知道怎麽說……請梁老師一頓是必須的。”
嘟嘟爬上琴凳開始彈琴，梁貽彤看他的小模樣愛得不行: “下周四，咱們一起聚一聚嘟嘟也來”
管維立刻開心: “那就好，那就好，我總得感謝梁老師一下。那會兒我有空，我和嘟嘟中午請你。”
嘟嘟眼看著臉色好了很多，鄭重點點頭。
嘟嘟舅舅說得好聽，今天嘟嘟還得梁貽彤看著。管維沖出中心去開車，梁貽彤站在窗前看他的背影，心想大家都不容易，努力工作，為了活下去。
嘟嘟小聲問: “架這鋼琴調過弦了喲。”
“昨天統一調的。聽出來了啊。”
“嗯。不大一樣了。”
嘟嘟小圓手在鋼琴上蹦蹦跳跳，高高興興。梁貽彤耳邊一直回蕩的徐鯉的話，其實她本人都沒有很好地保護手的意識，身邊好像沒什麽人拿她的事業當回事，只是謀生手段而已。嘟嘟會長大，手也會變大，他甚至在性別上有優勢。不知道他能走多遠。
“老師你會一直彈琴嗎”
“……會。”
“不停地彈”
“嗯。”
休息時間嘟嘟上了個廁所，梁貽彤買了一瓶橘汁給他，他兩只小手抱著橘汁坐在旁邊的靠背椅上，晃動小腳丫聽別的學生彈琴。
出錯他就挑下眉，有個胖學生彈得太差，嘟嘟表情就異常生動。
梁貽彤餘光掃到，差點笑出聲。
中午梁貽彤領著嘟嘟去吃東西，她喜歡和嘟嘟當個飯搭子。嘟嘟吃不了什麽東西，但是總算對面有個人。
“那個人是誰哦。”
“哪個人”
“那天進來的個子很高的叔叔。”
“就接我下班的人啊。”
嘟嘟用小叉子挖蛋糕: “哦。”
下午只有一個學生，送走了，窗外依舊艷陽高照。嘟嘟非常絕望，舅舅今天看上去又沒影兒了。梁貽彤安慰他: “要不先彈琴”
管維是個刑警，接觸的東西估計都不怎麽好，從來不在嘟嘟面前談及，嘟嘟也就是模糊地知道舅舅是個很忙的警察。
“我舅舅說梁老師面相很好。”
梁貽彤被嘟嘟這一句給驚著了: “啊”
嘟嘟曬著太陽瞇著眼: “就是很幸福的人。”
這年頭刑警都會相面了警察不能搞迷信吧
更具體的意思嘟嘟也說不出來，他認認真真地彈琴，梁貽彤坐在他身邊，氣氛輕松愉快。
時間都變得慢吞吞。
嘟嘟臉圓，彈彈的，梁貽彤老想捏，但對於嘟嘟來說未必會高興，她只能忍著。嘟嘟在她身上蹭蹭臉，實在是有點困。
梁貽彤拍拍他: “嘟嘟”
嘟嘟打個哈欠。
門外突然有敲門聲，嚇梁貽彤一跳。琴室的門被推開，還是那個楚警官……真稀奇。梁貽彤轉頭望一眼老高的日頭，還沒有到晚上呢，這就有人接嘟嘟了
嘟嘟擡頭一看楚警官，很高興: “廚子叔叔!”
楚警官對梁貽彤笑笑: “我來接他。今天晚上去警隊睡。”
嘟嘟吧唧跳下琴凳，跟梁貽彤說: “老師我先走了，您也下班吧。”
楚警官簡單粗暴地用小羽絨服把嘟嘟一裹，抱起來就走。嘟嘟在他肩上跟梁貽彤搖手: “拜拜。”
送走嘟嘟，梁貽彤發現最無處可去的居然是自己。還能幹什麽練琴唄。
徐鯉的車上午就離開中心了，梁貽彤真的害怕她。最近徐鯉應該挺忙的，估計還是為了那個什麽綜藝。希望能成功吧，不要辜負她，她那麽爭強好勝。
梁貽彤自己練琴，突然想起來一天都沒看手機，她拉開手提包翻到手機，手機信息一排“中午吃什麽” “下午幾點下班” “晚上我去接你”。還有昨天下午那條短信， “下周三請你看電影好不好”。
昨天晚上才看到，不知道回什麽。
梁貽彤無聊，手指在手機上劃拉。以前諾基亞稱霸學生機，人手一個小磚頭，那時候哪裏會想到現在這樣的觸摸屏，也只能發短信而已。
短信也挺好的，永遠存在手機裏，不刪就丟不了——無論多少年，清清楚楚。
梁貽彤放下手機。
練琴練到天黑，陶嶼帶著一身寒氣推開門，笑道: “今天我來得不算晚吧吃點東西去”
梁貽彤放下琴蓋: “晚上沒吃飯”
“下班就過來了。”
梁貽彤穿上大衣關上琴室的燈: “走吧。”
陶嶼提著梁貽彤的包: “我朋友推薦給我的新開的餐廳，咱倆去試試。”
梁貽彤點頭: “好。”
陶嶼走路生風，身上也卷著寒風。十二月了，隆冬時節，他周身都是涼絲絲的氣息。梁貽彤輕輕一嗅，陶嶼覺察到: “嗯我身上有煙味”
梁貽彤輕輕搖頭: “不是。有涼風的味道。”
陶嶼笑: “開個會，一群煙槍。平時惜命得要死，只吃沙拉艱難數菜葉，抽起煙來一包接一包，我們還是制藥公司……人真是有趣。”
梁貽彤擔憂: “你也吸二手煙了……”
陶嶼心情不錯，拉開車門讓梁貽彤上車: “沒事兒，我怕我衣服沾上不好弄。”
西餐廳是挺高級的，梁貽彤沒什麽感覺，她口腹之欲其實不是很重，晚上也是在吃不了什麽東西。點餐完畢陶嶼跟梁貽彤輕聲聊天，聲音裏都是喜悅，說是拿下個大單子，跟他的母校合作，未來可期。
梁貽彤看著精心調制燈光下的陶嶼的眉眼，他五官鮮明濃重，一帶笑意兩只眼睛就更深情。以前看調侃哪個男明星，天生老花眼，看什麽東西都含情脈脈的。陶嶼看別人是什麽眼神
看別的女人，又是什麽眼神
梁貽彤像挨了紮，又被自己寒磣到。他看誰關你什麽事，以後你也不必煩惱。
陶嶼仿佛完全沒發現。他就是這樣，送了項鏈，梁貽彤不提，他不問。約電影，梁貽彤沒答覆，他還是不問。他一貫沈得住氣，靜候人生中的所有機遇，一擊必中。
陶嶼笑著看梁貽彤: “貽彤呢”
梁貽彤一楞: “我什麽”
“今天你的工作。”
梁貽彤竟然一陣緊張，微微坐直身子，還有幾分警惕: “哦……還好。”
陶嶼楞一下: “我們只是……聊一聊一天的見聞……”
以前陶嶼被論文弄得心情焦慮，梁貽彤告訴他自己去演出，他就笑兩聲。直接譏諷是沒有，當然他也看不上。心比天高的年紀，誰都夠不著他。
梁貽彤以為他又要來。嘲諷她無用的事業，翻一翻她浪費了的一天時間不必了。陶嶼如果這麽做，她起身就走。
梁貽彤不覺得鋼琴對不起誰，或者浪費了誰的時間生命。
陶嶼輕輕一嘆: “貽彤，如果你不愛談論這個，我道歉，你不要生氣。”
梁貽彤放下刀叉，她本來就不餓，不知道來這裏做什麽。
氣氛沈默而尷尬，旁邊有人來打招呼，輕輕一拍陶嶼的肩: “嘿。”
陶嶼擡頭一看，站起身，禮貌笑笑: “碰上了。”
對方算陶嶼的生意夥伴，大家都是合同上的感情，就是來打個招呼: “這位是”
梁貽彤微笑，陶嶼很自然地介紹: “來，這是我女友梁貽彤，貽彤，這是韓總。”
梁貽彤表情沒動，像嘟嘟聽著誰彈錯鋼琴似的，挑了下眉。
反正現在誰都能是個總，都不知道手底下能有幾個人。梁貽彤目送“韓總”離開。陶嶼解釋: “工作夥伴。”
梁貽彤驚奇，我需要知道她笑道: “嗯，看上去也很傑出。”
陶嶼沒再問梁貽彤工作的見聞，兩個人相對著食不言。
隔壁桌也是對情侶，互相對著胡扯，什麽都扯。女方瘋狂跟男方抱怨公司裏的賤人，男方很有應付技術地附和一兩句，低頭刷手機。手機上刷到了個什麽沙雕新聞，笑嘻嘻地念給女方聽。
梁貽彤聽那小夥子念，聽得忍俊不禁，只能低聲笑。
“怎麽陌生人都能讓你笑起來，我不行呢。”陶嶼忽然冒一句。
梁貽彤一頓，收斂神色: “哦，我覺得那個新聞裏的大爺挺有意思的。”
陶嶼平靜地看梁貽彤: “你要聽我給你念嗎”
陶嶼的嗓音溫厚深沈，他緩慢說話的時候讓人覺得天地溫柔。
梁貽彤沈默半天，捏著自己的手指: “周六……你有空嗎”
“我會去接你下班。”
“不是，我是說……明天下午咱倆去趟超市，不在外面吃了，一起在家做一頓吧。”
陶嶼似乎很吃驚，看梁貽彤半天: “你是邀請我”
梁貽彤點頭: “對，咱們一起做晚飯。看你有沒有空。”
陶嶼笑起來: “當然有。我可以掌勺。你……你要註意保養手指。”
梁貽彤眨眨眼: “啊”
陶嶼神色正經: “你要彈琴。”
梁貽彤手指一動。無論如何，她現在很感動。
有人拿她的鋼琴事業當回事兒。
這人，居然還是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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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一大早梁貽彤照常提前到中心，徐鯉已經在了。梁貽彤看見她心裏咯噔一下: “總監早上好。”
徐鯉淡然點頭，站在梁貽彤琴室裏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梁貽彤硬著頭皮彈奏，徐鯉扶著鋼琴很認真地看梁貽彤，梁貽彤彈著彈著也忘了她的存在了，渾然忘我。
“你回去了，要做什麽”
梁貽彤也沒擡頭，很久之後回答: “繼續當老師吧，家那邊也有琴行。”
梁貽彤一曲彈完，徐鯉握住她的手: “你的手，不適合幹家務。”
梁貽彤一楞: “我並沒有……”
“你會的。一旦陷入婚姻，鋼琴就在你的生活裏排不上號了。各種比你更聰明的人會無窮無盡地用各種方法壓榨你的時間。”
梁貽彤呆楞楞地看徐鯉，徐鯉捏住梁貽彤的手指: “你的手天生條件不算很好，得益於常年刻苦訓練，柔韌度敏捷度都不錯。長久的家務會讓你的反應力下降，骨節粗大，韌帶變短——並且不可逆。”
梁貽彤身上一陣寒涼，徐鯉放下她的手: “我還是希望你再慎重考慮考慮，女人一旦上當，可沒那麽容易脫身。”
徐鯉四十沒結婚，甚至對男人看上去不是那麽感興趣。她事業輝煌，正在巔峰期，沒有不必要的因素來打擾她，她還會在巔峰上呆下去。
她敲敲鋼琴: “它陪你好幾年，你舍得它麽。”
梁貽彤被徐鯉的氣勢壓得擡不起頭來，坐立不安: “總監……”
徐鯉彎下腰，拍拍她的肩: “不管你的選擇是什麽，祝你好運。”
第一個來的學生是嘟嘟，肥圓白嫩的小臉兒十分嚴肅，他舅舅握著他的小手: “梁老師，嘟嘟說你辭職”
梁貽彤哭笑不得，平時她壓根沒有存在感，從來也沒覺得哪裏非自己不可，怎麽決定離開之後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了。
“年前嘟嘟的課時就滿了。如果嘟嘟明年還要繼續學習，我本身也建議嘟嘟換個更高等級的老師，比如鄭老師。鄭老師收費並不十分貴，又很負責，是我們中心最好的老師。名師出高徒，嘟嘟不能耽誤。”
嘟嘟很生氣: “不是那個!”
管維彎腰問他: “那是哪個”
嘟嘟不吭聲了。
管維總是臉色蒼白形色匆匆，他擦一擦臉上的汗: “老師什麽時候休息下周三我請你吃飯吧”
梁貽彤笑著搖頭: “我有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會在離職之前幫嘟嘟詳細地制定一個計劃——具體的還是要聽鄭老師的，我只是給你一個參考。”
管維長長地嘆口氣，他明白是留不住梁老師了。
“晚上廚子替我接嘟嘟，梁老師你上回見過他了。”
梁貽彤點頭: “我知道他是誰就行了。”
管維認真: “他級別還比我高，回去稱讚梁老師很有警惕性。他當時不明白屋子裏為什麽還有個男人，我並沒有告訴他這個人的存在。說起來……那是”
梁老師沈默一下: “沒什麽……接我下班的。”
管維立刻內疚: “我知道，嘟嘟實在是麻煩梁老師了，拖累梁老師不能按時下班。我也不知道怎麽說……請梁老師一頓是必須的。”
嘟嘟爬上琴凳開始彈琴，梁貽彤看他的小模樣愛得不行: “下周四，咱們一起聚一聚嘟嘟也來”
管維立刻開心: “那就好，那就好，我總得感謝梁老師一下。那會兒我有空，我和嘟嘟中午請你。”
嘟嘟眼看著臉色好了很多，鄭重點點頭。
嘟嘟舅舅說得好聽，今天嘟嘟還得梁貽彤看著。管維沖出中心去開車，梁貽彤站在窗前看他的背影，心想大家都不容易，努力工作，為了活下去。
嘟嘟小聲問: “架這鋼琴調過弦了喲。”
“昨天統一調的。聽出來了啊。”
“嗯。不大一樣了。”
嘟嘟小圓手在鋼琴上蹦蹦跳跳，高高興興。梁貽彤耳邊一直回蕩的徐鯉的話，其實她本人都沒有很好地保護手的意識，身邊好像沒什麽人拿她的事業當回事，只是謀生手段而已。嘟嘟會長大，手也會變大，他甚至在性別上有優勢。不知道他能走多遠。
“老師你會一直彈琴嗎”
“……會。”
“不停地彈”
“嗯。”
休息時間嘟嘟上了個廁所，梁貽彤買了一瓶橘汁給他，他兩只小手抱著橘汁坐在旁邊的靠背椅上，晃動小腳丫聽別的學生彈琴。
出錯他就挑下眉，有個胖學生彈得太差，嘟嘟表情就異常生動。
梁貽彤餘光掃到，差點笑出聲。
中午梁貽彤領著嘟嘟去吃東西，她喜歡和嘟嘟當個飯搭子。嘟嘟吃不了什麽東西，但是總算對面有個人。
“那個人是誰哦。”
“哪個人”
“那天進來的個子很高的叔叔。”
“就接我下班的人啊。”
嘟嘟用小叉子挖蛋糕: “哦。”
下午只有一個學生，送走了，窗外依舊艷陽高照。嘟嘟非常絕望，舅舅今天看上去又沒影兒了。梁貽彤安慰他: “要不先彈琴”
管維是個刑警，接觸的東西估計都不怎麽好，從來不在嘟嘟面前談及，嘟嘟也就是模糊地知道舅舅是個很忙的警察。
“我舅舅說梁老師面相很好。”
梁貽彤被嘟嘟這一句給驚著了: “啊”
嘟嘟曬著太陽瞇著眼: “就是很幸福的人。”
這年頭刑警都會相面了警察不能搞迷信吧
更具體的意思嘟嘟也說不出來，他認認真真地彈琴，梁貽彤坐在他身邊，氣氛輕松愉快。
時間都變得慢吞吞。
嘟嘟臉圓，彈彈的，梁貽彤老想捏，但對於嘟嘟來說未必會高興，她只能忍著。嘟嘟在她身上蹭蹭臉，實在是有點困。
梁貽彤拍拍他: “嘟嘟”
嘟嘟打個哈欠。
門外突然有敲門聲，嚇梁貽彤一跳。琴室的門被推開，還是那個楚警官……真稀奇。梁貽彤轉頭望一眼老高的日頭，還沒有到晚上呢，這就有人接嘟嘟了
嘟嘟擡頭一看楚警官，很高興: “廚子叔叔!”
楚警官對梁貽彤笑笑: “我來接他。今天晚上去警隊睡。”
嘟嘟吧唧跳下琴凳，跟梁貽彤說: “老師我先走了，您也下班吧。”
楚警官簡單粗暴地用小羽絨服把嘟嘟一裹，抱起來就走。嘟嘟在他肩上跟梁貽彤搖手: “拜拜。”
送走嘟嘟，梁貽彤發現最無處可去的居然是自己。還能幹什麽練琴唄。
徐鯉的車上午就離開中心了，梁貽彤真的害怕她。最近徐鯉應該挺忙的，估計還是為了那個什麽綜藝。希望能成功吧，不要辜負她，她那麽爭強好勝。
梁貽彤自己練琴，突然想起來一天都沒看手機，她拉開手提包翻到手機，手機信息一排“中午吃什麽” “下午幾點下班” “晚上我去接你”。還有昨天下午那條短信， “下周三請你看電影好不好”。
昨天晚上才看到，不知道回什麽。
梁貽彤無聊，手指在手機上劃拉。以前諾基亞稱霸學生機，人手一個小磚頭，那時候哪裏會想到現在這樣的觸摸屏，也只能發短信而已。
短信也挺好的，永遠存在手機裏，不刪就丟不了——無論多少年，清清楚楚。
梁貽彤放下手機。
練琴練到天黑，陶嶼帶著一身寒氣推開門，笑道: “今天我來得不算晚吧吃點東西去”
梁貽彤放下琴蓋: “晚上沒吃飯”
“下班就過來了。”
梁貽彤穿上大衣關上琴室的燈: “走吧。”
陶嶼提著梁貽彤的包: “我朋友推薦給我的新開的餐廳，咱倆去試試。”
梁貽彤點頭: “好。”
陶嶼走路生風，身上也卷著寒風。十二月了，隆冬時節，他周身都是涼絲絲的氣息。梁貽彤輕輕一嗅，陶嶼覺察到: “嗯我身上有煙味”
梁貽彤輕輕搖頭: “不是。有涼風的味道。”
陶嶼笑: “開個會，一群煙槍。平時惜命得要死，只吃沙拉艱難數菜葉，抽起煙來一包接一包，我們還是制藥公司……人真是有趣。”
梁貽彤擔憂: “你也吸二手煙了……”
陶嶼心情不錯，拉開車門讓梁貽彤上車: “沒事兒，我怕我衣服沾上不好弄。”
西餐廳是挺高級的，梁貽彤沒什麽感覺，她口腹之欲其實不是很重，晚上也是在吃不了什麽東西。點餐完畢陶嶼跟梁貽彤輕聲聊天，聲音裏都是喜悅，說是拿下個大單子，跟他的母校合作，未來可期。
梁貽彤看著精心調制燈光下的陶嶼的眉眼，他五官鮮明濃重，一帶笑意兩只眼睛就更深情。以前看調侃哪個男明星，天生老花眼，看什麽東西都含情脈脈的。陶嶼看別人是什麽眼神
看別的女人，又是什麽眼神
梁貽彤像挨了紮，又被自己寒磣到。他看誰關你什麽事，以後你也不必煩惱。
陶嶼仿佛完全沒發現。他就是這樣，送了項鏈，梁貽彤不提，他不問。約電影，梁貽彤沒答覆，他還是不問。他一貫沈得住氣，靜候人生中的所有機遇，一擊必中。
陶嶼笑著看梁貽彤: “貽彤呢”
梁貽彤一楞: “我什麽”
“今天你的工作。”
梁貽彤竟然一陣緊張，微微坐直身子，還有幾分警惕: “哦……還好。”
陶嶼楞一下: “我們只是……聊一聊一天的見聞……”
以前陶嶼被論文弄得心情焦慮，梁貽彤告訴他自己去演出，他就笑兩聲。直接譏諷是沒有，當然他也看不上。心比天高的年紀，誰都夠不著他。
梁貽彤以為他又要來。嘲諷她無用的事業，翻一翻她浪費了的一天時間不必了。陶嶼如果這麽做，她起身就走。
梁貽彤不覺得鋼琴對不起誰，或者浪費了誰的時間生命。
陶嶼輕輕一嘆: “貽彤，如果你不愛談論這個，我道歉，你不要生氣。”
梁貽彤放下刀叉，她本來就不餓，不知道來這裏做什麽。
氣氛沈默而尷尬，旁邊有人來打招呼，輕輕一拍陶嶼的肩: “嘿。”
陶嶼擡頭一看，站起身，禮貌笑笑: “碰上了。”
對方算陶嶼的生意夥伴，大家都是合同上的感情，就是來打個招呼: “這位是”
梁貽彤微笑，陶嶼很自然地介紹: “來，這是我女友梁貽彤，貽彤，這是韓總。”
梁貽彤表情沒動，像嘟嘟聽著誰彈錯鋼琴似的，挑了下眉。
反正現在誰都能是個總，都不知道手底下能有幾個人。梁貽彤目送“韓總”離開。陶嶼解釋: “工作夥伴。”
梁貽彤驚奇，我需要知道她笑道: “嗯，看上去也很傑出。”
陶嶼沒再問梁貽彤工作的見聞，兩個人相對著食不言。
隔壁桌也是對情侶，互相對著胡扯，什麽都扯。女方瘋狂跟男方抱怨公司裏的賤人，男方很有應付技術地附和一兩句，低頭刷手機。手機上刷到了個什麽沙雕新聞，笑嘻嘻地念給女方聽。
梁貽彤聽那小夥子念，聽得忍俊不禁，只能低聲笑。
“怎麽陌生人都能讓你笑起來，我不行呢。”陶嶼忽然冒一句。
梁貽彤一頓，收斂神色: “哦，我覺得那個新聞裏的大爺挺有意思的。”
陶嶼平靜地看梁貽彤: “你要聽我給你念嗎”
陶嶼的嗓音溫厚深沈，他緩慢說話的時候讓人覺得天地溫柔。
梁貽彤沈默半天，捏著自己的手指: “周六……你有空嗎”
“我會去接你下班。”
“不是，我是說……明天下午咱倆去趟超市，不在外面吃了，一起在家做一頓吧。”
陶嶼似乎很吃驚，看梁貽彤半天: “你是邀請我”
梁貽彤點頭: “對，咱們一起做晚飯。看你有沒有空。”
陶嶼笑起來: “當然有。我可以掌勺。你……你要註意保養手指。”
梁貽彤眨眨眼: “啊”
陶嶼神色正經: “你要彈琴。”
梁貽彤手指一動。無論如何，她現在很感動。
有人拿她的鋼琴事業當回事兒。
這人，居然還是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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