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軍已經進攻洛陽兩日，雖然叛軍占據絕對的優勢，但是洛陽城憑借著堅固的城防，在叛軍的猛烈進攻下巋然不動。

久攻不下，安祿山和史思明在帳內分析當前軍情。

安祿山隨手往帳內的火盆中添了一些炭火，“高仙芝不愧是唐庭倚重的人，洛陽城中皆是一些新兵，沒想能夠抵抗住我們的進攻。”

史思明穿著一生銀色的明光甲，“大哥，我軍大部為騎兵，若平原作戰，我們的騎兵天下無敵，但是攻城作戰，易守難攻，既然外面不好攻破，我們可以換一種法子。”

“哦？”安祿山饒有興致地看著史思明，“你似乎想到了破城的法子？”

史思明道：“大哥，早在半年前，紅妝就開始準備，當時紅妝在長安和洛陽都布置了火藥，長安因為漕運突然中斷，被伏龍山莊發現破綻，我們費盡心思運入長安的火藥被查獲，而秘密運送至洛陽的火藥保管的很好，就是為今天這一刻做準備。”

安祿山的眼睛發出了精光，“所以，現在已經準備好了？”

史思明道：“此刻火藥現在已經秘密運到了上東門。”

安祿山露出了微笑，“你果然還是沒有令我失望，今晚我就要拿下洛陽城。”

史思明沈聲道：“大哥，辰時一刻，便是洛陽城破之時。”

“好！”安祿山走過來握住了史思明的肩，“我現在就下令讓全軍盡皆飽食，辰時一刻，全力攻城！”

史思明行了一禮，後退了幾步，走出了安祿山的大帳。

辰時一刻，洛陽城上東門傳來一陣轟然巨響，頓時木屑磚石橫飛，強烈的爆炸將上東門門柱炸毀，木門轟然倒地。

叛軍發射猛烈箭陣，讓趕來修覆城門的士兵傷亡慘重。

一聲號響，叛軍蜂擁而來，城門被炸，失去屏障，叛軍已經進入洛陽城。

叛軍潮水般湧來，唐軍大多數是新募之兵，見城門已經陷落，軍心動搖，根本無法攔截叛軍，開始節節敗退。

到了午時，洛陽城又有數處被攻破。

封常清指揮軍隊奮力抵抗，他率領兩千騎兵且戰且退，洛陽陷落已經是必然，高仙芝還在上陽宮，必須保護高仙。於是率領眾將朝上陽宮沖去，城中已經火光沖天，封常清馳入上陽宮，在觀鳳殿前的廣場上見到了指揮作戰的高仙芝。

“副帥，洛陽已經被攻破，末將保護大帥沖出包圍。”

高仙芝何嘗不知現在的情況，他的眼神中露出一種曠達之色，但曠達中帶有一種悲傷，“我會與洛陽共存亡，但是你一定要沖出去。”

封常清怔住，失聲道：“副帥，我和副帥一起並肩作戰！”

高仙芝穩穩地凝視著封常清，“我為將一生，能夠死在戰場上是高氏家族最大的榮耀，我愧對陛下和太子殿下，愧對眾將。”

封常清再次拜倒，含著淚，“副帥，末將跟隨副帥八年，早視副帥為兄長，我與副帥同生死！”

“封常清，在廣場布防，伏擊叛軍。”

“是。”封常清領命，與叛軍做最後一戰。

大批叛軍已經攻入城中，火焰不停的燃燒，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焦灼的味道，殘破的城門上插滿了箭矢，街道上躺滿了屍體，城內還能夠聽見喊殺聲，但是聲音正在變弱。

叛軍殺入上陽宮，沖向觀鳳殿，封常清拔劍，率軍殺出，叛軍猝不及防，被唐軍的伏擊殺個大敗，但是叛軍畢竟人數占優，後續部隊在史思明的指揮下開始反攻，封常清力戰不支，身上多處受傷，叛軍後續部隊源源不斷湧入上陽宮，將唐軍層層圍困，史思明此刻就站在殿外的廣場上，他現在已經看到了高仙芝。

史思明有一絲激動，也有一絲興奮，高仙芝的親兵逐漸形成了一個圓形的防禦陣地，將高仙芝包圍在中心。

高仙芝的身邊只剩下九十八個人。

史思明舉起右手，在半空中微微停頓，叛軍忽然之間停下了進攻，他們逐漸向後退去，倒下去的唐軍士兵的屍體的鮮血還在不停的流淌。

一批白色的駿馬緩緩的從整齊的叛軍陣列中走來，馬蹄踏著青石板，發出清脆的響聲，最中間的戰馬是白龍駒，史思明手握韁繩，白龍駒停了下來。

史思明下馬，他向前走了五十步，停住了腳步，他看著在一群士兵簇擁下的高仙芝，開口道：“高仙芝，你敗了。”

高仙芝凝視著史思明，推開親兵的護衛，也朝著史思明慢慢地走了過來。

高仙芝在離十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兩個人面對面站著。

史思明接著道：“你所守護的唐庭終究會成為歷史的雲煙，而我們，將會開創一個新的時代。”

“你錯了。”高仙芝淡淡的一句反駁，但是氣勢萬鈞，他的眼神中閃出一絲凜冽，“大軍，猛將，野心，並不能開創一個時代。”

“歷史是由勝利者來書寫的，我軍的兵鋒終將會沖破長安，成為新的主人。”

高仙芝的表情依然傲然，一字一句道：“你要的東西太多了。”

史思明似笑非笑地道：“改朝換代必定要經歷一些曠世的戰役，我們都將會被記錄於史冊。”史思明張開雙手，努力表現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只不過，我是勝利者，而你，是失敗者。”

高仙芝平靜道：“叛軍起兵失於道義，雖然一時強勢，但並不能持久。”

“唐庭朝政糜爛不堪，群臣結黨營私，這個天下需要一個新的時代。”史思明一字一句道：“拔劍吧。”

“拔劍？”

“你的對手就在眼前，為何不拔劍？”

高仙芝道：“你配我拔劍？”

史思明饒有興致地道：“哦？”

“我用的是平定天下戰亂，以戰止戰的劍，你那把殺人攻掠的劍，還配同我論劍？”

史思明的瞳孔微微收縮，過了很久，他忽然大笑，“好一把以戰止戰的劍，你別忘了，我正是用這把劍打敗了你。”

高仙芝道：“你以為你打敗了我？”

史思明冷冷看著他。

“你並沒有打敗我，更沒有打敗大唐，你只不過是占領了一座城，僅此而已。”

史思明盯著高仙芝，“不出三十日，我定會攻下長安。”

“攻占城池並不是一件難事，難得是贏得人心。”高仙芝平靜道：“一支充滿利益和欲望的軍隊戰力並不會持久，你們的兵鋒已竭，不到一年唐軍定然收覆所有失地。”

史思明冷笑道：“天下精兵匯聚於我手，我不會給大唐任何機會。”

高仙芝透過層層煙霧看著遠方天邊血紅的夕陽，眼神中露出堅定之色，他將手中的劍對準了自己的胸口。

史思明的眉頭微微一凝。

長劍刺入胸口，高仙芝的口中突出一口鮮血，眼前的景色慢變的恍惚，高仙芝將長劍插進土壤，右手緊緊握住了劍柄，他的身體忽然漸漸變得僵硬，臉色漸漸變得蒼白，眼神開始失去光彩，他的眼神還是在看著原來的方向，如石像一般靜止。

史思明慢慢的走過去仔細地凝視著高仙芝，眼神中露出一種陰忌的興奮之色。

高仙芝已經停止了呼吸，他的身體已經僵硬。

封常清看著高仙芝，仰天長嘯，“副帥，我隨後就來。”說罷，率領剩餘的唐軍沖向叛軍。

史思明做了一個進攻的手勢，“我成全你。”

鮮血染紅了青色石板，戰場逐漸歸於平靜。

史思明看著這一切景象，看著如雕像一般的高仙芝，看著倒下去的封常清，心中卻沒有想像中那般興奮。

旁邊的一個副將道：“恭喜大將軍攻下洛陽，擊敗大唐名將高仙芝。”

史思明的眼神中露出一絲寒意，“歷史只會加下勝利者的名字，而高仙芝這個失敗者的名字只會化作塵煙。”

史思明騎上了戰馬，命令道：“傳令，整理戰場，進駐洛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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