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儀看著遠方的天際線，眼神中露出堅定之色。

他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他覺得現在的場景與九年前非常相似。

九年前的夜晚，藍羽告訴他要他保衛樓蘭的安危，率軍和吐蕃軍死戰，自己和父親在後方全力支持。

當時的自己的確曾經被藍羽的話所觸動，但是不知道現在藍羽是否記得當年的情景。

現在的藍羽變成了自己的敵人。

東方漸漸出現了魚肚白，論青計算的很準，當陽光剛剛能夠照亮大地的時候，也就是自己的軍隊突然出現的時候。

郭子儀首先聽到了聲音，如一片樹林在風中發出的沙沙聲。

這是一萬五千多名吐蕃軍騎兵馬蹄踏著黃沙發出來的聲音。

殺氣，排山倒海的殺氣。

郭子儀看到了敵人，吐蕃軍如一股潮水般朝唐軍沖了過來。

唐軍箭陣的弓弦已經拉滿。

在很短的時間內霞光逐漸蔓延到了這個天際，而吐蕃的騎兵已經蔓延到了這個大地。

唐軍萬箭齊發，如流星一般的箭矢劃破天際，吐蕃軍的沖鋒陣形中，中箭的士兵的戰馬就如地動中突然凹陷的樹木。

吶喊聲猶如遠方的海浪。

唐軍的陌刀迎了上去，在撞擊面上，飛濺出無數血花，除了肉體撕裂的聲音，還有骨頭碎裂的聲音。

兩軍開始交戰，吐蕃以機動攻擊為主，唐軍以穩固防禦為主。

吐蕃軍就如潮水碰撞到了巖石般被分解，然後從兩翼包圍唐軍，後續的部隊源源不斷的沖了上來。

黑虎軍的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黑虎六營的士兵如標槍一般筆挺，藍羽很清楚地看到了這一切。

黑虎六營並沒有動。

風中帶著血腥的氣息，戰馬因為聞到這股氣息開始嘶叫，藍羽拉住韁繩，盡力控制著不安的戰馬。

太陽露出了地平線，新鮮強烈的陽光讓鮮血的顏色更加鮮紅，在遠處望去，在兩軍的接觸面，竟然有一道如綢緞般鮮紅的的地面。

藍羽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被這種氣勢所震撼。

在太陽照亮這片大地的那一刻，郭子儀就看到了後方另一支吐蕃的部隊，他知道這是藍羽，這是黑虎六營。

迎著陽光望去，只能看到這能看到這支部隊如遠方的樹林般整齊的輪廓。

藍羽終於下令進攻。

黑虎六營朝著唐軍沖了過來。

郭子儀觀察著戰場上的情況，對左右的副將命令道：“撤。”

號角響起，唐軍開始撤退。

唐軍騎兵弓弩手整齊地發出一陣齊射，沖在前面的吐蕃軍紛紛倒地，緊接著第二陣，第三陣齊射，吐蕃軍的攻勢得到了遏制。

在吐蕃軍和黑虎六營的合擊下，唐軍敗退，論青大喜，率軍全力追擊。

就在這時，三匹馬從黑虎六營後方奔馳了過來，為首的馬上騎著的人是鐘離，後面是兩個黑衣人。

鐘離馳馬來到了藍羽的身旁，神色顯得有些緊張。

藍羽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鐘離本應該鎮守營地，她出現在這裏定然是營地有失。

鐘離道：“公主，史思明偷襲了我們的營地，營地守軍全部戰死…”

藍羽的瞳孔忽然收縮，她極力使自己的情緒穩定，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一千人。”

藍羽的臉色變了，如果史思明破壞自己的計劃，獲得密藏，所有的一切將功虧一簣，她的手緊緊握著劍柄，厲聲道：“正面的唐軍已無力反擊，鐘離，你告訴論青大將軍，後方出現唐軍，我率黑虎六營前去剿滅，讓論青將軍全力對付郭子儀。”藍羽將戰馬策向高地，命令道：“傳令，回軍！”

黑虎六營接到命令開始向相反的方向奔去，白月策馬跑了過來，“公主，現在我軍趁勝追擊，為什麽撤軍？”

藍羽道：“營地受到唐軍的攻擊，全軍返回營地，將營地奪回來！”

“公主，此時撤軍，會對戰事不利，也會失去吐蕃的信任。”

“正面唐軍已經敗退，背後的安祿山威脅我軍後方，必須剿滅。”

密藏關系重大，因此這才是藍羽毫不猶豫選擇回擊的原因。

白月想說什麽又沒有說出口，藍羽調轉馬頭，下令向營地進發。

一千人朝著錫爾鎮的方向奔去。

藍羽率軍向營地奔去，突然從西邊的高地上殺出一支軍，藍羽大吃一驚，連忙令白月率軍迎敵。

等到這支軍殺過來的時候，藍羽看清了穿著明光甲的這個人。

這個人是史思明。

“是你！”

史思明遠遠地看著藍羽，“藍羽，你要承擔自作主張的後果。”

藍羽的手緊緊握著韁繩，“利用釜底抽薪之計引我前來，就是為了與我決戰？”

史思明輕蔑道：“不錯，你的大營果然很隱蔽，為了不讓你們發現，我們走了不少的路。”

“她的心胸還是那樣的狹窄。”藍羽冷冷道：“她果然令我很失望。”

史思明道：“大閣領早已經知道你心中所想，因此為了紅妝大業，只能選擇清理門戶。”

藍羽道：“她根本不配做大閣領，紅妝的大業我會自己實現，不需要你們。”

史思明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藍羽，“既然你執意如此，那就休怪我無情。”

藍羽冷笑一聲，她拔出長劍，劍指向東方，“攻！”

“東吆！”黑虎六營一千將士整齊的吶喊，如海浪一般朝唐軍沖鋒。

白月策馬率領騎兵攻向一個方向。

史思明拉緊韁繩控制好戰馬，拔出橫刀，舉過頭頂，身後的唐軍也發出整齊的吼聲，開始迎向黑虎六營。

刀兵相擊，沙塵飛揚。

黑虎六營皆是紅妝隱藏在西域的精兵，戰鬥力並不弱，史思明雖然以逸待勞，但是居然在黑虎六營強大的攻勢下開始敗退。

史思明見軍隊傷亡太大，忙令軍隊撤軍。

史思明在幾個親兵的掩護下殺出了重圍，但是後面的黑虎軍如狼似虎般的追了上來。

藍羽轉身看著敗退的史思明，命令道：“不必追了。”

白月的心中似乎也傳來一陣不詳的預感，道：“公主，為何？”

“安祿山並不在這裏，我懷疑史思明故意想引開我們。”藍羽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密藏，立刻前往綠洲。”

作為紅妝掌管密藏金釵的那個人，藍羽可以將密藏開啟也可以將密藏封存。

為免密藏落入安祿山之手，藍羽決定將寶藏封存。

在正面戰場，郭子儀和李默率軍退到了“蛇頸”。

蛇頸是一個由巨石石陣形成的一個關口，關口周圍皆是風化的巨石，大軍不能在短時間通過這個關口，唐軍退到了這裏已經無路可退。

郭子儀和李默到底有什麽計劃？

郭子儀和李默並行，討論目前的局勢。

“大胡子，安祿山所部並沒有與我們合擊吐蕃軍，他們聲稱受到了吐蕃軍一部的阻擊，我認為安祿山設計使藍羽脫離了吐蕃軍，此人頗有手段。”

“安祿山果然居心叵測，藍羽是紅妝關鍵人物，若能活捉藍羽，便能解開諸多謎團。”郭子儀握緊了手中的韁繩，他看了看旁邊的峭壁，“蛇頸已到，我們要速戰速決。”

李默點了點頭。

郭子儀做了一個手勢，傳令兵舉起手中令旗，因為有秩序有計劃，唐軍迅速變換陣形從隱藏好的石陣入口中快速進入。

吐蕃軍殺了過來，彎刀在陽光下發著寒光。

正因為唐軍的後方是石陣，吐蕃軍沒有絲毫的猶疑。

突然兩邊的巨石峭壁中喊聲大作，密集的劍雨射向了吐蕃軍，在狹窄的地形內吐蕃軍騎兵根本無法展開，如割麥般倒下一片，戰馬受驚，自相踐踏，損失慘重。

吐蕃軍大驚，一部分開始向出口突圍，此時石陣中的唐軍殺了出來，郭子儀指揮軍隊反攻，吐蕃軍驚慌失措，根本無力抵抗，唐軍集中兵力開始進攻，論青指揮部隊死戰，吐蕃軍的人數越來越少。

一個時辰的戰鬥，吐蕃軍已經完全失去戰意。

唐軍將主將論青和穆托圍在了垓心，郭子欽手持佩劍走了過來，看著論青，“論青，九年前那一戰，終於要有個了解了。”

“郭子儀。”論青怔怔地看著郭子儀，過了很久，眼神中露出釋然之色，道：“九年來，你一直刺探我們的情報，所以我令穆托殺你，當穆托認出你的時候，我就知道其實你一直都在尋找吐蕃軍進入西域的秘密，我就知道我和你之間定有一戰。九年前你敗了，你忍辱負重九年，現在終於打敗了我。”

“你們通過毗沙都督府進入西域的確很隱秘，但是，從此以後，唐軍不會讓一個吐蕃軍人進入西域。”郭子儀道：“你已經敗了，放下你的劍。”

論青大笑一聲，“九年來，我一直都在隱藏自己，如今，終於能夠全力一戰。郭子欽，請善待吐蕃軍戰俘。”說罷，論青揮劍自刎。

“將軍！”穆托一驚，想要阻止，但為時已晚。

吐蕃軍見論青自刎，紛紛放下了手中的刀劍。

郭子儀嘆息了一聲，“拿下！”唐軍上前將放下刀劍的吐蕃軍押了下去。

穆托在唐軍的押解下，向前走去，中途停了下來，“郭子儀，請善待將軍遺體。”

“他已經在西域九年，我會把他葬在這裏的。”

鮮血已經滲進沙土，風中漂浮著血腥的氣息，站滿鮮血的長戈橫刀斜斜插在沙土之中，殘破的旌旗已經被風沙掩埋，幾只鷹聞到了血腥的氣息，在天空中不停的盤旋，有幾只已經落到了戰場上面，用嘴啄著鮮血已經流幹的屍體。

此時李默走了過來，“大胡子，方才收到高仙芝將軍的塘報，高將軍已經將進攻毗沙都督府的吐蕃軍擊潰。”

這個塘報也在郭子儀的意料之中，“我知道了，當務之急，我們要找到藍羽。”

李默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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