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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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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五天前李隆基發出立李亨為太子的詔令,所有的儀典已經準備就緒。

宣政殿廣場兩側旌旗獵獵,鎧甲鮮明,百官齊聚於宣政殿,李亨乘肩輿在經過含元殿後,下轎,整肅衣著,在一丈的陪同下,步行朝宣政殿走去,李亨平日行事恭謹,今日身著太子冕服,氣勢大不相同,一股隱藏在李亨體內的威儀展露無疑。

在一些忠正的朝臣的眼中,李亨成為太子,不管是從那個角度來看,都是一個正確的決定,皇帝雖然在一些小事上被奸佞之人蒙蔽,但是皇帝對大局還是認識的比較清楚。

李亨在禮官的接引下,近禦座前拜位,李隆基看著拜倒的李亨,微微頷首,與當時立李瑛為太子相比,李隆基眼角的皺紋明顯加深了許多,也沒有當初的那種欣喜之色,表情要淡然許多。

之前李亨為親王的時候,加之心性淡薄,群臣並沒有發覺李亨身上的威儀之色,如今李亨早已經堅定心性,胸懷天下,那種威儀之色充盈而出,預示著這位儲君不懼任何人的挑戰和威脅。

劉羨之在殿內看著身著太子冕服的李亨,然後將目光移向了一個人的背影。

這個背影站在百官之首。

李林甫的背影。

李林甫在朝廷耕耘多年,善用權謀,幕後隱藏的人連扶龍山莊都沒有沒完全掌握,未來的儲君歸屬還存在變數,李亨雖然成為太子,依然存在的威脅,有些朝臣之所以保持中立,是因為他們早就已經見慣了這種局面,扶龍山莊依然不能放松警惕。

李適之好韋堅為政勤勉,為朝堂上平添了一陣清新之風,一些朝臣已經發現,新太子試圖改變朝堂的風氣,試圖打破目前的朝政格局。

這或許會很難,或許會遇到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對手,但是李亨早已經下定了決心。

李亨身著太子冕服眼神中露出一種光芒也是從來沒有過的。

那些忠正的朝臣能夠感受到李亨心中的熱誠和堅定。

太子登基,但是朝中的權謀鬥爭並沒有結束,

對於劉羨之來說,自己來到京城對付紅妝,雖然並沒有完全占得先機,但是太子之位置最終還是歸於自己看重之人,今日旌旗獵獵,太子威儀,百官拜服,劉羨之依然淡然,因為在他的心中這只是一個開始。

儀程結束之後,在迎禮官的接引下,皇帝和太子先行離開,百官退下。

劉羨之回府之後,來到了書房,稍微舒展了一下筋骨,準備處理一些公務,崔夢庭便上前稟告了一個很重要的消息。

“莊主,我們找到了在太子一案中,他們的破綻,哮天閣發現牛仙客曾經密令禁軍中的兩個中郎將不得執行禁軍副統領王毛仲的任何指令。”

劉羨之眉眼一凝,思慮一陣,“他們的計劃很周密,太子案中就算當時陛下心存疑慮,控制禁軍副統領王毛仲的聖旨若有延遲,兩個中郎將密不發兵,王毛仲也無法率軍支援太子。”

“目前我們掌握的證據這只能說明牛仙客私結禁軍,不足以對李林甫產生致命一擊。”

“李林甫本來就是一個很狡猾的人,只要他們有所行動,必然就會有所聯系,現在只要查到李林甫與牛仙客的秘密聯絡方式,便可以扳倒他。”

“莊主,我會繼續查下去。”

“這是一場暗戰,不要讓對手發現我們的意圖。”

“是。”

幾乎是在同時,李林甫在精思堂反覆思考的計謀也準備在今日實施,他覺得現在執行這個計劃會有十足的把握,因為他很清楚皇帝的多疑是一件很好的武器。

李林甫入宮求見李隆基。

帷幔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晃動,李林甫的步子雖然很輕但是還是發出了與四周安靜的環境極不和諧的回聲。

李林甫照例事無巨細地要將當天的政務細說了一遍,李隆基聽完之後,對漕運的疏通問詢了幾個問題,便轉向了另一個話題。

李隆基指了指放在禦案最上面的一封奏折,“你看一看這封奏折。”

李林甫趕緊躬身上前,拿起了奏折,看了一遍,李隆基看著李林甫的表情,想瞧出李林甫表情的變化,李林甫表現出一副吃驚之色,問道:“陛下,一個是左相,一個是尚書,皆是朝廷重臣,禦史臺可曾核實,這些證據皆屬實嗎?”

這正是李林甫的高明之處,他首先不問李適之和韋堅的罪責,而是詢問證據是否屬實。

李隆基沈著臉點了點頭。

李林甫皺眉道:“李適之和韋堅,難道他們對陛下在開元初頒布的禁令視而不見嗎?”

李隆基當年政變時曾經占蔔與道士,因此在成為皇帝之後便頒布禁令嚴禁任何人結交道士,結交道士之罪與謀反無異。

奏書中寫的很詳細,其中寫明李適之韋堅向來交好,並且將兩人在什麽時候,去了那些地方都記錄的很清楚,奏書中還寫有李適之韋堅夜游曲江水,兩人還在景龍觀相會,並且韋堅與術士有來往。韋堅開鑿廣運潭其實是李適之的主意,此事之後,李適之不露一言,將所有功勞都歸功於韋堅。

這些皆是羅希奭收集的情報,李隆基本來疑心較重,李林甫便是用這種法子讓李隆基對李適之產生懷疑。

韋堅與術士有往來,就觸犯了禁令,並且韋堅開鑿廣運潭其實為李適之的主意,這兩個人一個是左相李適之,一個是刑部尚書韋堅,可見此兩人關系非同一般,因此便有了結黨之嫌,這已經觸犯了李隆基的心中最隱秘的一塊禁地。

李隆基目光盯著李林甫,“依你看,此事應該如何處置?”

“李適之與韋堅行為不端,陛下可削其官職,懲戒一番。”

李隆基以為李林甫必定會建言要將此二人入獄,他沒想到李林甫僅僅是將其二人削官。

李隆基終究不放心,他並沒有過早的下結論,他冷哼一聲,隨即李隆基又試探道:“此事不簡單,你將此二人私交之事徹查一番。”

李林甫恍做吃驚狀,“陛下,他們皆為朝廷有功之重臣,並且左相行事恭瑾,此事件中左相並無大錯,臣如何…如何能查?”

李隆基冷言道:“正因為他們是朝廷重臣,更應該為百官之表率,將此二人下在獄中,三司會審。”

李林甫露出為難之色,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

“不必多言。”說罷,李隆基轉身離開。

李林甫的終於露出如狐貍般狡猾多變的神色。

李隆基走到院中,看著院中的樹葉,感覺這個華美的院落看起來有點清冷,潔白的帷帳隨風擺動,就如此刻李隆基的心緒。

李隆基很不喜歡這種不安全的感覺,他不喜歡這種對自己產生威脅的感覺,想起三天前日李適之促請他開鑿華山金礦的事情,李隆基的眼中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機。

華山金礦一事也是李林甫精心布的局。

一個悄然無聲讓人很難察覺的局。

李林甫在接到華山金礦的奏報後,知道華山乃是王氣所在,不能隨意開采,這是李林甫精心布置的計謀,於是便令人將此封奏章暗中送至李適之署理,李適之署理之後,認為這是一件喜事,便直接上呈李隆基,李隆基在看完這封奏章之後,不明李適之此意為何,心中頓時對李適之產生了防備,當日將李適之召至宮中,問及華山金礦一事。

華山金礦並不是一件軍國大事,為何皇帝專門召見自己問及此事,李適之當時心思一轉,忽然反應過來,華山乃是王氣之地,絕不能開采,立刻向李隆基建言,華山王氣之地發現金礦乃是輻兆,應將華山保護起來,此一番回答雖然妥帖,但是在奏書中李適之並沒有批註關於保護華山金礦的建言,經此一事後,一向敏感的李隆基開始懷疑李適之,今日李林甫將此封參劾李適之和韋堅的奏折呈上,越發覺得李適之的城府頗深,因此才下定決心調查此事。

李適之回想此事,才發覺奏章之中將金礦的位置寫的很模糊,並沒有說明是在華山附近,導致自己沒有聯想到開采金礦有損王氣,這一定是李林甫布的一個局,是想陷自己於不利的境地,皇帝本來多疑,此事在皇帝的心中一定造成了某種程度的不信任。既然此事已經到此為止,李適之只能在後續的政務處理上再獲得皇帝的信任。

李隆基走在禦花園的石子路上,看著遠方平靜的太液池,嘆了一口氣,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疲憊,枯葉離開樹枝悠悠落下,李隆基踩著樹葉,一步一步地朝著麟德殿走去。

高力士見李隆基結束了與李林甫例行的朝會,他看出李隆基的神情,並沒有打擾李隆基,趕緊從後面遠遠的跟了上來。

世上最難防備的便是他人精心設計的陰險冷箭以及君王僅憑個人臆測而變幻無常的情緒。

相比開元之初皇權與相權的相互依賴和信任,到現在皇權與相權的相互猜疑和利用,這其中當然有皇權的多疑和相權的自私,然而更多的是大唐的諫官體質和諫官精神逐漸在血腥的殺伐屠戮中和自私的權謀鬥爭中慢慢衰微。

兩名朝廷重臣被捕入獄,引起的驚惶和不安多於不解和震動,李林甫的得力幹將京兆尹法曹羅希奭將凡是與此二人有關的人都進行審問,恐嚇,威脅,逼迫這些人說出李林甫想要的結果,一時間京城人人自危,足不出戶,祈求災禍不要降臨在自己的頭上。

羅希奭當天便以奉聖上口諭為借口,竟然將吏部的一十三名朝廷官員押至京兆府獄中,並用鐵籠當場威脅這些人,有些人為了自保,竟然不顧事實,紛紛撇清自己。

此案中的關鍵之人景龍觀的道士也被押如京兆府最深的一個牢房中,不準任何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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