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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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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收服李昊的原因,說是太上憑借人格魅力李清賞全然不信。有時柴睢也納悶兒,琢磨不明白李清賞在她面前時,為何隨意到不怎麽把她“太上梁王”的身份當回事。

第一次見面時李清賞便表現得不畏太上梁王,以至於很多時候柴睢要刻意而為,才能勉強在這女子面前拿出幾分太上威儀來。

至夜裏安置時,李清賞坐梳妝臺前卸著釵環,大喇喇使喚太上梁王道:“勞駕順手幫我鋪鋪被子。”

柴睢不太樂意的樣子,哼哼著把兩床被鋪好,又開始給腳擦膏藥,末了抱著腳感嘆:“傷筋動骨一百天,等你痊愈,冬去春來,也有可能春盡夏臨,棉鞋履該是穿不上嘍。”

“不礙事,做好後可以下年冬再穿,”李清賞慢吞吞單手解發髻,笑顏輕語道:“只是不知明年冬我會在哪裏。”

自慶城至汴京流浪一路,如影隨形的漂泊感時常讓人心中不安和迷惘,尤其在目下衣食無憂的環境裏,她不時會生出種恍惚,仿佛昨日事皆是在夢中,待哪日夢醒,會發現昊兒還在他舅舅家、兄長照舊在軍衙當差,她的生活安穩如常,並未天翻地覆。

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梁園長久待下去,遲早要走。

“不在這裏你還要去哪邊?”太上苦過,然未貧過,即便曾出門遠游,總是汴京有家北山有親,無法切身體會身如浮萍的飄零感,不解此憂。

李清賞卻不肯再多說,卸釵環散發髻罷隨手滅掉臺邊燈,這邊光線暗下去,她從暗處迎光走過來。

柴睢便如此看著她身影從暗到明,再到沖她笑得甜軟:“您坐著我被子啦,讓讓,我要睡。”

“睡得著麽,胳膊不疼了?”柴睢急忙往後撤,同時挪開的還有自己不受控制望著李清賞的目光。

李清賞吊著胳膊,似獨臂大俠般坐下來解衣帶:“睡不著我躺著,這會兒感覺不止胳膊疼,渾身都在疼,哪哪兒都不舒服。”

摔傷那股子麻漲疼勁過去,感覺渾身無處不難受,彼時她跑下臺階時滑得往後倒,幸虧柴睢眼疾手快,接她一把才只是小臂摔在臺階棱上,不然磕的是她後腦勺,當場開瓢豈是縫幾針可以解決,光是想想便得疼死。

她這輩子,最怕疼,最怕死。

抱胳膊躺下,自己窸窸窣窣掖被子時太上忽然伸手來幫她,還問:“還有哪裏疼?”

“疼不疼的,明天再說罷,躺下不想再動,”李清賞努力忽略柴睢挨近時的氣息,既沈且輕地舒口氣,掀開單只眼皮道:“光圍著我和昊兒轉了,你有沒有摔哪裏?”

太上幾乎與她同摔,跌得不會輕。

“我不礙事,”太上身形敏捷地閃進裏側自己被窩,蓋得只露張臉在外:“你要是疼,就叫我,我陪你聊聊天,張重庵說聊天可以減輕疼痛。”

疼痛甚時分明半個字不想說,更別提聊天,有痛經經驗的李清賞在心裏如是反駁醫官觀點,放輕聲音嘀哩嘟嚕道:“你燒的陶熊學生們特別喜歡,尤其喜歡憨態可掬的食鐵獸,她們沒見過那玩意。”

柴睢在被下揉胳膊肘,想起件事:“國文館下印的學生書冊上,應該有食鐵獸介紹罷。”

大望三年時,由原禮部侍郎淩粟主持,國子監祭酒高仲日牽頭,文相趙長源親自把關,百餘位各界大能參與共同編撰修訂大望朝新版教學書冊,書冊除日常用字、低階算數、生活常識普及外,高階些的地理志、風物志等亦齊備,飛禽走獸篇介紹詳實。

高低階書冊共計十五本,大望五年投入學庠,後續學教一直沿用,柴睢小時候,那些書還被相父作為閑餘讀物安排她讀學過。

“舊歷時有,元年以來數次改修,現在全部沒了。”李清賞慶城家裏有那些舊書本,可惜沒帶來。

“也正常,”柴睢道:“前幾年動亂,部分朝臣和士子認為是富民智導致,故而如今再行愚民之策。民愚國則穩,民慧世則亂,與以前觀點不同而已,無可厚非。”

同樣是啟民智,大望朝國泰民安,鹹亨歷爆發禍亂,朝臣還是那波朝臣,如此看來問題便是出在禦國者身上,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今上主張愚民雖有因噎廢食之嫌,從治國理政角度分析則無可厚非。

民慧時,稍有不滿敢揭竿而起攆天子禪位,故惟民愚方能使之對朝廷飽懷敬畏,樹立皇權不可冒犯之威,柴睢把皇權與民利關系看得明白,皇帝與百姓的沖突根源在士大夫階級,在相父和趙大爺嘔心瀝血未能鏟盡的士大夫階級。

柴篌堅持愚民,深層原因柴睢也知些,見過民之力則怕民,柴篌見識過百姓揭竿而起趕皇帝下臺,自然對百姓之力深感恐懼,於是要想方設法削弱百姓即將。

說起這個,柴睢道:“書本上固然能學很多東西,走南闖北學到的也不少,你上京途中可有何不同經歷見聞,或者趣事?”

“又試探,”李清賞語氣間淺露幾許不滿來,嘀咕抱怨:“同床共枕已這些時日,太上梁王始終不肯信我。”

是“不信”二字有歧義還是前面那半句“同床共枕”有歧義?柴睢莫名覺著羞澀,不知究竟是哪幾個字讓太上覺著不淡然,她放軟語氣道:“沒有試探,不是閑聊麽,不想說這個便還說回明年冬,明年冬你覺得自己會身在何處?”

比起來日不可知,李清賞決定還是說以前的事:“我們一路往北,剛過王召城而進曲城界內,錢袋子丟了,我又無一技之長傍身,和昊兒餓了兩日,遇見座月老廟,偷吃了人家的供果,也不知冒犯人家廟裏神仙沒。”

“不會冒犯的,”柴睢在微弱燭光中望著床帳頂,道:“隨之說過出門在外遇見困難時,觀廟寺院裏供果都可以吃,回頭記得報謝便是。”

定國公謝重佛幼時曾在君山道門供奉過十年道家師祖,隨之的話非常可信。

李清賞相信此話,她在和首輔那裏暫住時,便已設簡易香案答謝過一路來的被她叨打擾過的諸天神明。

“除去吃供果,睡兇宅,還有一件事讓人印象深刻。”李清賞閉眼躺著,心平氣靜中渾身疼痛依舊,不過好像不是那麽重要了,她忙著和柴睢說話。

柴睢卻道:“你要說的啊,可不是我又試探你。”

“嘖,真小心眼,你聽不聽!”李清賞瞥過來一眼,看見太上側顏在昏黃燭光下透著溫暖與柔和。

“聽聽聽,聽。”太上連連點頭,青絲磨蹭條枕,聲音沿著枕頭放大地傳進另一邊貼在枕頭上的她人耳朵裏,窸窣沙擦聲尤其清晰,像摩擦在心頭上,每一聲都聽得人心頭有些癢。

李清賞挪開貼在枕頭上的耳朵,嘀哩嘟嚕說起那次昊兒不得不偷他人錢財的事:“有次我們淋了雨,饑冷交迫,我發燒熱,昊兒乞得來剩飯吃,卻是無錢看大夫……”

她不知自己在麥稭堆裏昏沈睡多久,再醒來時是被昊兒架在幾根木棍綁成的架子上往醫館拖。

定是她病得厲害,再苦再難沒哭過的昊兒拖著她走,邊嗚嗚抽泣,嘴裏邊顛三倒四說:“昊兒只剩下姑姑,姑姑千萬不能有事,昊兒帶姑姑去看病,看了大夫病立馬就好!”

七歲稚子艱難拖著架子走,瘦弱肩膀上的麻繩勒磨破稚嫩的皮肉,他哭得愈發無助,無助中開始祈求神明:“老天爺,求你把姑姑的病過給李昊罷,李昊不怕疼也不怕死,姑姑快些好起來……”

老大夫說看病及時,沒“燒”掉她小命,二十個錢兩幅藥把她這條命抓回來,她還尋思哪兒來的錢,昊兒說是大善人施舍,過後始知是他偷了別人錢給她看病。

她一路上都在努力教侄兒做好人行正事,可這件事上,她沒有對侄兒說任何話,律法不允許偷盜行為,但沒錢看病她會死。

律法不允許而道德上過得去,這個矛盾困擾她至今,她的選擇很明確,因為怕死,故此選擇違反律法規定,默許了昊兒那次偷錢行為,至於又為何會矛盾,她想大抵是自己矯情,五倉實知禮節,吃飽穿暖不受嚴寒後便開始胡思亂想。

“我小時候也幹過類似昊兒的事,不過因由非你那般涉及性命嚴重,”柴睢側身湊過來低語,是誰也不知道的秘密:“我偷過相父的牙牌和錢,牙牌用來偷跑出宮,錢拿去零花了。”

太上也會幹這種事?李清賞不由自主跟著壓低聲音,湊近來好奇:“你小時候很缺錢?”

柴睢來了興致,尋個舒服姿勢躺著,邊回憶道:“聽說外面一般門庭裏子弟有月例可領用,但我以前零花錢得自己去慈濟院掙,每月在汴京慈濟院做義工五日,相父給發薪銀一兩,好小氣是不是?”【1】

“相父是林敦公?”故武相林祝禺謚號“敦”。

“然也,不過稱呼‘林敦郡王’就好,汴京不用“公”字稱呼相父。”柴睢答道。

那年母親親自操辦相父身後事,把禮部呈上來的每篇訃文祭告認真過目,不僅逐字逐句修改十幾遍,還修改掉了文中對相父的所有帶“公”字尊稱,後來京人每提武相林祝禺,則以“林敦郡王”代稱,而非習慣性用謚號加“公”字表尊敬。

順口提罷這個,柴睢開始說自己年少秘密。

大望十年後,相父身體每況愈下,不時出現精神不濟情況,春日裏監督小東宮念書寫文時,相父還會定時躺在春光下的雲搖椅裏睡覺,小東宮居大內,正是被繁重學業和繁雜政務折磨得頭大時,瞅準機會掏了相父隨手扔在桌上的荷包。

相父年輕時曾受過很重很重的傷,腰部甚至墜不住玉腰帶重量,是朝廷唯一一位穿官服系絳帶的,故相父出入禁中的符牌和牙牌不墜腰間,而是被塞在錢袋子裏裝袖兜,尋常時錢袋就被相父扔在桌子上。

小東宮趁所有人不註意,順走了相父牙牌以及一把碎銀,轉頭喊上隨之和阿照,就這麽從相父眼皮子底下偷溜出去玩耍。

屢試不爽。

“後來母親告訴我,相父打開始便知我順了錢袋子,”笑意不知不覺爬上柴睢眉眼,相父在的那些年,是太上不用直面風雨的,人生裏最最輕松愉快的光景,“相父之所以回回不吭聲,不過是因為那些錢原本就是給我花的,相父覺得錢怎麽花都是花,只要能教我開心就好。”

“林敦郡王這樣好。”李清賞感覺這位英年早逝的武相似乎挺有趣。

“對呀,”柴睢道:“你想想,國之武相還光明正大允許東宮儲副偷錢花,你那樁偷錢甚至是為救命,有何可糾結。”

偷錢續命不代表此人不守忠義大道,高呼忠孝之徒不乏轉頭貳主者,連這世上事亦從來不是非黑即白,受良心折磨的是克己守法的尋常百姓,做盡惡事者反而吃喝享樂富貴無極,大可不必如此。

李清賞似有感觸,默了默,道:“聽君一席話,勝我瞎琢磨。”

“有效果就好,不枉我自曝秘辛,”柴睢把腿屈起又伸展,兩手從被口伸出來:“今日睡前夜話到此結束,安置!”

說完她拍了下手,床頭燈盞應聲而滅。

李清賞本閉著眼,感覺眼前突然陷入黑暗,睜開眼一看,慢半拍“哇!”出聲:“怎麽滅的燈?”

漆黑夜色中,她聽見太上梁王在裏側軟糯糯嘚瑟了句:“梁園的燈,孤要它滅它就得滅。”

.

在被兄長托付上汴京前,小宦官門庭出身的李清賞平靜生活在出生地慶城。

兄長李舍是慶城軍副指揮使、父親生前在慶城公門當提刑差,她衣食無憂過到十五歲,有媒婆受人之托前來說親,她不想嫁人,兄長也覺著她年紀小,遂說服父親多留她兩年。

至雙九之齡歲,她在兄長支持下成功考入慶城公建女子學庠教書,日子過得充實而自由。

轉過年她十九歲,時維三月,當公差同時也在公建男子學堂教書的父親,看中了教帶多年的學生李泓瑞品行和才幹,欲使之為婿,次月,父親被徒刑結束的罪徒報覆殺死,家裏的天,從此塌了一樣。

本以為和李泓瑞的親事會隨著父親離去而不了了之,孰料兄長也覺得李泓瑞可托付,允二人孝滿成親。

次年李泓瑞過鄉試,外調任官,臨別許下諾言,五年任期滿歸來結夫妻。

可是隔年冬,本該率軍在外平亂的兄長李舍突然回來,把李昊和一些秘密之物托付給她,讓她上京找大理寺申沈將東西轉交。

上京路並不好走。

“姑姑,那些人像壞蛋。”

一間沒了神像的廢棄龍王廟裏,本地乞兒以此為據點,那邊露天墻下並排坐著八位行腳僧在休息,許多人來此停腳,半下午時隨苦行僧後進這裏過夜的李昊,突然發現門外進來三五個形跡可疑的男人。

“我看見了,你不要動。”獵人有獵人的敏感,獵物有獵物的直覺,在步伐矯健的男人甫進門時,李清賞已第一時間發現破綻。

被人堵在廟裏,以不變應萬變是她一路來的首選之策。

李昊膽子出奇大,聽話地坐在地上吃鐵疙瘩般硬的小半塊餅。

那幾個男人自進門起逐個審視廟裏人,連戴著鬥笠的苦行僧都不放過,李清賞正在給李昊逮頭上虱子,被挨個看找過來的一個男人盯上。

男人目光兇狠淩厲,李清賞怕得指尖顫抖,甚至不慎扯到昊兒頭發。

“嘶!”李昊吃痛。

“莫福動咯!腦殼不要了噻?”慌亂中的李清賞一巴掌兜這小子後背上,暴躁咧咧出路上跟老乞丐學來的雜口音方言。

李昊頭皮疼罷後背疼,委屈不敢再動,忽有只小不可查的虱子從稚子發絲間出現,被李清賞一下按住,她也同時心若擂鼓。

那道懷疑的目光還在自己身上,蓬頭垢面的姑娘靈機一動,有如神助,把虱子哢嘣擠死,指甲一撚吃進嘴裏,這是幾乎所有乞丐都會做的事情。

面前那人滿臉惡心地移開目光,她方得暗暗松口氣,本該就此躲過去的,忽一人跳出來指著她大吼:“他們在這裏,快來抓!”

……

“李清賞……李清賞?”一道聲音好似隔著水面傳過來,模糊不清偏又仿佛近在耳邊。

緊隨喚聲之後,她感覺到有人在拍她肩膀,費力睜開沈重的眼皮,她看見一張滿是焦急和擔憂的臉。

睜開眼費去好大力氣,眼皮又不受控制地重新合上,意識一閃掉往更深處前的瞬間,她想起方才看見的人是梁園主人,太上柴睢。

方才被壞人發現要被抓原來只是做夢,她聽見自己喃喃了句甚麽話,繼而又睡過去,她好累。

好累。

“你姑姑不礙事,無需過於擔心,”外間,柴睢手背托臉坐在外間桌子前,示意面前飯菜勸李昊,“把早飯吃掉,不然你姑姑醒來我告你狀。”

李昊目光從虛掩的裏間門上收回,低下頭吃飯,狼吞虎咽幾下,咬著塊蒸餅口齒不清問:“為何呼呼發燒我不燒?”

“大約是你比你姑身體好。”柴睢看他一眼,想起初見時小孩雖清瘦,確然是李清賞看起來更虛弱,上京途中乞討為生,作姑母的定然寧餓自己不餓小孩。

李昊大口吃飯,吃完坐到暖榻上做今日份居學,無需督促。柴睢看李昊寫字時無意間看見被塞在榻桌下的小笸籮,隔著榻桌下部的雕花鏤空,能辨認出笸籮裏放著只成型步履。

靜謐屋子裏,沈默而安靜的太上忽然拽上外披出屋,候在耳房的滌塵合璧聞得掀簾聲齊刷刷出現,只見她們殿下邊穿著外氅邊沖這邊一招手:“滌塵請醫官多多上心照顧病者,合璧喊上侯郅風我們出去一趟。”

滌塵領命拾禮送殿下,合璧拽上領披風匆匆追殿下步伐,剛清掃過冰雪的院裏磚凈瓦明,合璧反而有些擔心主上走太快會像李清賞那樣摔倒,說來也是李娘子運背,因為梁園自被送給殿下,至今無人像李娘子般摔傷過。

出院子轉彎上回廊往前庭去時,柴睢背後長眼睛般察覺甚麽,轉頭看了眼身後婢子,平聲問:“想甚呢?”

合璧兩手縮進袖子,擺著胳膊跟近些來:“方才同喬醫官聊天,他說今冬風雪來得急驟,不少人寒邪入體,表征主燒熱咳嗽,娘子今次發起燒熱不光因為摔傷胳膊,體內也見寒氣,婢子們和梁管家商量,向喬醫官討個藥方來,煮了大鍋藥讓園裏都喝點。”

“防在治前,挺好。”柴睢應聲,眉頭輕擰,心不在焉。

合璧從側面瞧見殿下臉色,心想無論殿下想甚麽做甚麽,那都一定是最有利於梁園的選擇。

有次謝嗣爵來找舒督總,合璧無意間聽見二位談話。

聊起不在家的太上,謝嗣爵說,殿下面對覆雜局勢總喜歡先退一步保持觀望,絕不主動進入,到不得不做出選擇時,殿下也只會結合當下所有情況,綜合做出最有利最安全的選擇。

而在不了解的人看來,殿下這般特點叫做“懦弱”。

環境的矛盾和覆雜使得柴睢自登基伊始便隱藏起部分最真實的自己,這不僅給她性格上帶來猶疑和搖擺的一面,也使得她本人變得不引人註目,讓誰也感受不到威脅,在如此前提之下,臣民可以逼她罪己禪位,太上自己,面目模糊。

“莫要胡思亂想,”柴睢透解婢子心思,頭也不回道:“此番只是去拜訪一下和老師。”

和光麽,曾任過大望東宮講師,領內閣後奉陳規誨經筵日講,柴睢偶爾調侃稱呼之為老師。

身後合璧被主說中心思,悄悄掩嘴心虛,側前方身形篤定之人忽停下腳步。

“沖動了沖動了,”停步之人如此低喃出聲,撓撓額角轉回身道:“為我請舒督總來中庭書房,不去拜訪首輔了。”

合璧心說不去的話要讓人去門外通知車仆一聲,道:“舒督總今日輪休,不在。”

柴睢目光垂落地面,神色沈靜道:“看來今日還是得出門,即著人把舒督總蹤跡速速報來,我就在中庭書房等。”

合璧飛快吩咐下殿下之命,拐回來追柴睢步伐。

想合璧當年與滌塵同時被選拔到柴睢身邊,鍛煉到後來,之所以滌塵掌事更多些,不過是相較而言合璧心思稍坦率些,有話她是真敢問:“娘子病勢正洶,今個有要事必要您出門麽?”

柴睢快而輕笑了下:“她病是她病,我在家則如何,誠然替不得她。”

又是請太醫又是用好藥,還替她帶管照顧侄兒,甚至不收租房費,可汴京尋去,哪個房東有太上做得周全?

“……”合璧嘀咕道:“奴婢看您也挺擔心李娘子,可憐她又是折胳膊又是發燒熱,簡直懷疑她是不是觸了甚麽黴頭。”

“那可不是,”柴睢語焉不詳應了聲,繼而道:“改日當去觀裏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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