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什麽？

對於答案，金浩風早已了然於心！

十幾年前的那個夏天，他和阿熙跟在爺爺後面走進那個“新家”，繁花似錦的花園，無數絢麗的花朵爭奇鬥艷。

“明月，快過來爺爺這裏！”

下一刻，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小小身影飛奔而來，歡呼著“爺爺——爺爺”，稚嫩的聲音比孤兒院裏的女孩子好聽百倍。

那天，她穿著粉色的小裙子，在爺爺的介紹下甜甜地叫著他們“熙哥哥好，風哥哥好”，她的眼睛仿佛都會笑。

至今，那一天仍記憶猶新，金浩風甚至記得，她漂亮的公主裙擺上臟兮兮的泥土痕跡；記得她拉著自己和阿熙直奔花叢抓蝴蝶；記得她邊跑邊回頭沖他們笑……

應該從那一刻開始，他就想要保護她了吧！畢竟在他人生最初的幾年，從不知道笑容可以那樣無憂和絢爛。

或許在所有人看來，他的付出都不值得。但世人都不是他，沒人能了解他的感受，無論多麽辛苦，只要看到，哪怕只是想起她的笑容，就覺得上帝對他已是不薄。

手臂傳來微涼的溫度，金浩風低頭，失神地看著她潔白的手指。

“我的罪證！”她皺眉，囈語般說道：“你得到的，除了痛什麽都沒有了。”

他反握住她的手，瞇眼端詳，似乎是第一次見到她手鏈耀動的光芒，“至少有和你相似的痕跡。你問我痛不痛，那麽你自己呢？”

風過。

夕陽慢慢墜落。

帶不走，彼時的驚心動魄。

…………

今天是浩熙來世以來，金浩風第一天回公司上班。

前段時間忙著浩熙的後事，安撫明月的情緒……雖然她完全不需要他的的安慰，甚至恨不得他馬上消失，但金浩風一會兒看不到她就覺得忐忑不安。

公司積壓了很多需要批閱的文件，好幾個因為那場意外而擱置的合作項目等待著他和爺爺去洽談。

幾天前，他懇請爺爺出去散散心，公司和家裏的事物他完全可以兼顧。

金震林明白，小風想讓他出去躲個清閑，免得看著渾渾噩噩的狀態傷心。但他不能扔下小風獨自收拾殘局，於是婉拒了他的提議，並讓浩風從消極的情緒中走出來，馬上投入到工作當中去，而自己暫時留在家裏照顧明月的生活。

金浩風知道，爺爺是不忍心自己被明月無休止地仇視，眼下除了避其鋒芒，似乎也沒別的辦法。

何況活著的人沒權利長時間在原地駐足，無論天大的理由，現實也會推著你不停向前。

金氏乃上市企業，雖說股民們不了解近期的突發事件，股市幾乎沒有絲毫波動。但集團少數高層對此事相對清楚，平時和金家私交甚好的一部分人還參加了浩熙的葬禮，也都知道他可能是JM未來的掌舵人之一。

突如其來的變故顯然讓讓他們暗暗捏了一把汗，金老爺子經歷了白發人送黑發人，會不會從此一蹶不振，公司的未來何去何從？

金浩風的及時出現也是為了安撫人心……

他從早到現在，忙了一整天，連午飯都沒抽空吃，就為了早點回去見她。

下班的時候，金浩風避開擁擠的電梯，從安全通道飛速下到一樓。

回家的路上也盡量讓康一少走汽車擁堵的路段，一路飛馳。

沖進家門的瞬間，是他怎麽也想不到的局面——

明月倒落地窗前，滿地玻璃的碎片閃著刺眼的光。

她在那麽遙遠的地方！

清晰可見鮮血在流淌！

“明月——”金浩風驚呼著飛奔過去！

“乒”！“乓”！

地上散落的幾個空酒瓶避之不及，陣陣聲響敲打在他的心臟。

“明月！明月！”金浩風跪坐在她的身邊，雙手顫抖地停在半空，所有急救知識全被忘到了腦後。

風，穿過破損的窗戶。

狠狠地灌進彌漫淡淡腥氣的客廳。

“明月！”絕望地叫著她，金浩風甚至能聽到血流的聲音。

潔白的手腕，鮮血在蔓延，刺進皮膚的碎片，被妖冶的紅色所渲染。

門外的康一聞聲趕來，眼前的場景讓他楞了一瞬。

片刻的震驚過後，康一冷靜地叫了救護車，走到驚慌失措的金浩風身邊蹲下，按下他停留在半空的手，說了句“會沒事的，醫生馬上就到！”之後冷靜從容的替明月止血。

“怎麽還不來？你再催催他們？”金浩風慌張道。

催？他把救護車也當成自己的專屬司機了嗎？

此刻的金浩風完全沒有了平常的淡定，眸光亮得驚人，康一無疑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已然分寸全無，緊張地抓著他的胳膊。

金震林從外面回來，見金浩風的車停在外面，別墅的門卻敞開著，肯定出什麽事了！

他急步走了進去。

踏進別墅，金震林被眼前的場景驚得險些站不穩，手裏拎著的購物袋掉落，上好的新鮮牛排散了出來，血淋淋的顏色！

他分不清彌漫著的血腥，究竟是牛排的氣味，還是源於明月的血液！

……

手術室門口，金浩風低頭站在門邊，看不到他臉上表情的變換，他的領帶丟在地上，白色襯衫的領口被扯開，染上鮮紅的色彩，看上去好像一個剛剛打過架的不良少年。

金震林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盯著“手術中”，現在的他，只是祈求家人平安的普通老人。

“金董，您別太擔心了，明月小姐會沒事的！”康一坐在一旁安慰道。他在幫她止血的時候發現，傷口雖深，血流量也很大，但好在沒傷到要害。

“我走的時候她在睡著……”金震林眼神哀痛，無比自責地說：“我明知道她最近精神狀態不好，怎麽能讓她一個人在家呢？我該寸步不離陪她的！”

事到如今說什麽都太晚了，就連他願意用包括自己這條老命在內的所有一切去換回時間，這樣的想法在現實面前都顯得蒼白而可笑。

金浩風沈聲說：“她會沒事的！”緊握拳頭，手上的血已沒有了溫度，他擡頭望著爺爺，目光固執而堅定，她不會有事的！

阿熙，你不會忍心帶走她對不對？

你那麽愛她，一定會保佑她吧……

手術結束後，醫生對家屬說的話間接印證了康一的判斷。

她的傷口看起來猙獰，但手術很成功，只是她身體太虛弱，術後恢覆需要一個相對漫長的過程。

明月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中午。

金震林和金浩風在這裏不眠不休守了她整整一夜。

昏睡中的她很安靜。

連呼吸都異常安靜。

從深夜到晨光熹微。

從月色朦朧到旭日東升。

金震林一直一直看著被視若掌上明珠的孫女，他有多久沒仔細看過她了？

為了事業，為了讓明月的未來更無憂，他忙於應酬，疏於對她的關心，幸而有小熙陪著她，算是彌補了她所缺少的那些溫暖。活到這麽大年紀，經歷過人生中的低谷與輝煌，見過數不清的大風大浪，這次金震林不得不服輸，看著明月消瘦的臉龐，除了心疼，竟別無他法。

她睜開眼的瞬間，天空萬裏無雲，如同被滌蕩過一般純凈。

“你醒了！”

最先映入眼簾的竟是金浩風那副討厭的嘴臉！

明月負氣地把頭轉向另一邊，爺爺眼角晶瑩的淚光讓她顧不上手腕劇烈的疼痛，她沙啞地開口：“您別難過，我不痛的！”嗓子是火燒過般的難受。

“為什麽這麽想不開？要不是小風及時發現及時……”金震林簡直無法想象那可怕的後果！

餘光挑釁十足地瞥了一眼金浩風，明月忍受著喉嚨火辣辣的酌痛感，態度很強硬，“我有今天全都是拜他所賜，別指望我心存感激！”為了不讓爺爺擔心，她語氣軟了許多，“而且我不是想不開，最多算是酒精造成的神志不清！”

她清楚地記得，墜入黑暗前的那一刻，吃力望著花園裏梔子花的純白色，平安讓她度日如年，現在終於得到了解脫！

可是她不能告訴爺爺自己的真實想法，不能徒增他的悲傷。

“明月，爺爺無力再經歷死別了。”金震林一語雙關，下一次，希望是你們送我走！

明月楞了一瞬，疲憊地閉上眼。

那麽她所承受的難以承受之痛，就這樣算了嗎？

三個人各懷心事，氣氛壓抑，空氣都變得稀薄。

天空飄過絲縷白雲，悄然無聲，越積越多……

…………

“我的痛是因為曾經幸福。”明月退下堪比第二層肌膚的手鐲，狹長的傷痕依舊那麽深刻：“一段曾經的感情，無論怎麽珍惜，終有一天，都不再覺得記憶猶新。我也怕自己會忘記，它會提醒我始終記得，阿熙真的存在過。”

傷疤並不醜陋，或許是因為被賦予了愛情的神聖。

金浩風卻不敢觸碰，看到那不能消失的痕跡，他的心就一陣陣地疼，為她病態似的執著！

死死攥著手鐲，明月悠悠開口：“到現在我仍然後怕，假如當初瘋狂的我……”她深吸一口氣，被自己的想法驚駭到，“一念之差，我真的可能殺了你！”

“我知道。”金浩風竟然笑了，無畏無懼。正因為知道你不會放過害死熙的人，我才選擇了隱瞞！

他和她記憶重疊，就像他們的命運無可救藥地交織在一起！

…………

手術結束後沒幾天，明月就嚷嚷著出院，因為浩熙的離世，她對這個地方的恐懼金震林自然是了解的。

請醫生為她做了全面檢查確定暫無大礙之後，明月終於被接回家。

她往往在鋼琴前一坐就是一天，哪怕是和爺爺相處，她也能終日無言。

相比於之前的滿腔怒火，沈靜的她更令人心驚。

明月消瘦得皮包骨一般，大大的眼睛失去了原有的神采，眼窩很深，那還有當初美如天人般的驚艷！

她活著，存在著，卻像失去了靈魂，僅僅只有呼吸而已。

明月木然地喝下爺爺餵的補血阿膠粥，看起來味如嚼蠟。

金震林強顏歡笑地鼓勵她：“明月真乖，來，多喝幾口。”

明月雙唇緊閉，不為所動。

“再吃一口好不好？”

湯匙舉到她嘴邊，明月排斥地皺眉，把頭扭到一邊。

金震林只得扶著腰起身離開。

連日以來，不管他怎麽哄怎麽勸，她吃飯絕不肯吃下第三口，儼然把一日三餐當任務去完成。

廚房傳出水流的聲音久久未停。

理石地面上反射著金震林不再挺拔的身影。

明月的嘴唇動了動，她的“對不起”無力亦無聲！

……

是夜，滿月如盤。

光華似水，夜幕低垂。

萬簌俱寂，蟲鳴銷匿。

整個世界都在沈睡，錯過流星的下墜。

很突兀的一陣琴聲，流淌進並不美好的夢境！

金浩風被驚醒，起身下床，倉促走出房間。

“爺爺您繼續休息……”他對在門口巧遇的金震林說：“我去就好！”

隨後快步沖向樓梯。

鋼琴聲一如既往地優美，渾然聽不出離別之痛曾深入骨髓。

月光中的白色鋼琴，纖細的手指在琴鍵間游走。

午夜的清風吹來花香，窗幔在樂曲中飛揚。

金浩風下到一樓，差點被那抹恍若隨時會消散的身影奪走呼吸——

明月穿著一襲白色曳地長裙，月影照在她的赤足上，她端坐的身影，有種攝人心魄的詭異，及腰的長發，透著難以言喻的空靈！

現在可不是他發呆的時候！金浩風斂起心神，按下墻壁上的開關。

水晶吊燈光芒太盛，金浩風不適應地遮了下眼睛，明月似乎已不屬於這個世界，睫毛連最細微的顫動都沒有！

幾步奔到她的身邊，金浩風抓起明月的左手，急切地檢查她受傷的地方。

一曲未完，旋律卻被迫中斷。

像是愛到酣暢淋漓時，迫不得已戛然而止！

明月厭惡地皺眉，用力想要擺脫束縛，不斷有鮮血滲出，紗布被染紅的面積還在擴大，她只是不顧一切地掙紮！

緊握她瘦得只剩骨頭的手臂，金浩風拽著她到沙發旁，粗魯地把她丟了進去。

一陣眩暈讓明月再難抗拒，任由他動作嫻熟地替自己包紮傷口。

這才是他的目的吧！若不是怕她奮力反抗，他怎麽忍心如此強硬對她？

“醫生叮囑過，你的手短時間不能吃力！”紗布打好結，金浩風沈聲說道。

明月坐直身體，不懷好意地冷笑，她甚至不需要開口，只一個表情就能讓他墜入地獄！

“你恨我沒關系，何必折磨你自己？”死死攥著裝著消毒水的瓶子，他才能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麽顫抖，“你怎麽報覆我都可以，但請不要傷害自己！”

金浩風懇求到近乎卑微的語氣平息不了明月的恨意，她輕哼一聲，不帶一絲溫度地說：“除了死亡，所有的報覆對你而言都是寬恕！”

她靠近他，只是為了欣賞他沈痛的表情，“可是你的性命甚至比不過浩熙的一根頭發，我不懂，世界上怎麽會存在像你這麽多餘的人。”

風吹得急切。

茶幾上雜志翻過一頁又一頁。

金浩風沈默地整理著急救箱，明月被徹底激怒！

她看不到他雙手的顫抖，看不到他薄唇的蒼白，看不到他眼睛裏的濕潤，更看不到他內心深處的悲哀！

恐怕除了恨，對於金浩風的一切她都不再關心。

只看到他筆直的身影，看到他閃著紫光的妖冶耳釘，看到他起伏的胸口！

憑什麽！這個殺人兇手憑什麽完好無損地坐在她面前？

憑什麽連他戴的飾品都可以肆無忌憚地絢爛？

憑什麽他的心臟在跳動？

再狠毒的言語也無法讓明月覺得快意，她只想他的扼住他的喉嚨，中止他的呼吸，就像他奪走浩熙活下去的權利！

可是，她不能啊……

“為什麽你不去死呢？”明月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你的存在本就是錯誤，你的罪惡又不能彌補，你就這麽厚顏無恥嗎？”

淒厲的聲音仿佛劃過了蒼穹。

金浩風坐在沙發上，雙眸望著她，沈寂地、沈痛地望著她！

“回答我！”無法忍受金浩風的沈默，明月抓起雜志丟到他身上，“你從來沒想過要彌補嗎？你一次都沒有想過用自己的生命去償還他嗎？”她早已喪失了理智，相信只有死亡或是毀滅才能為恩怨畫上句點！

毀滅？

至少她可以粉碎他冷漠的表情吧！

明月的腦海，浮現浩熙蒼白的臉！她的眼前卻是恐怖的血紅一片！

左手本能地抓起一個玻璃杯，朝著金浩風奮——力——擲——去！

撕心裂肺的痛，她知道傷口再度被撕裂。

拋物線的弧度如此美麗，速度在金浩風的眼裏又是如此緩慢。只要一個閃身，他就可以避開……

伴隨“砰”的一聲悶響，水流汩汩仿佛來自遠方。

幻覺中的猩紅色退去，現實裏的血腥氣彌漫。

血流順著金浩風小麥色的手臂流淌，明月恍然失神，她知道他可以躲過去的。

她嘲弄地想，苦肉計而已，和性命相比，這點傷痛算得了什麽？

“你不要以為什麽都不說我就會心軟！”她看著碎落一地的玻璃杯，看著他手臂蜿蜒而下的鮮血，看著他沈痛地閉上雙眼，看著他雙唇緊緊抿著，看著他沈默一言不發。

猖狂的恨意啊——

肆虐的痛苦啊——

猙獰的悲傷啊——

你不要癡心妄想，以為沈默著，我就會心軟原諒！

既然世界天旋地轉著崩塌……

我怎麽可能去原諒？

原諒你！原諒命運的殘酷！

“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會好過一點點？”

淩晨兩點的鐘聲裏，響起金浩風心灰意冷的聲音。

“或許。”明月看著對面墻壁懸掛的全家福，歡聲笑語一如昨天，“你如果想自殺就去人跡罕至的地方，不然顯得誠意不足。”

“可是現在我反而矛盾地希望你活久一點……”

金浩風聞言困惑地睜開眼，看到的是她幽靈般的背影。

“……不希望爺爺再難過！如果不是這個原因，你恐怕活不到現在。”而我，也早就應該在另一個世界和浩熙重逢了吧？

你的生命停在了最美的時候，年華不老，容顏未變……

明月緩步走上樓梯，不時踩到雪白的裙擺。

如今我也是面目全非，但是那些殘忍和仇恨，不會我占領我愛你的心！

…………

晚霞正濃，籠罩大地。

醫院廣場旁的長椅，明月和金浩風親昵地坐在一起，她的頭靠在金浩風的肩上，思緒從回憶中慢慢抽離。

淡淡發香彌漫在呼吸間，金浩風看著廣場的噴泉，血液裏流淌著滿滿的幸福感，傾瀉的水滴渲染著夕陽的溫暖。

曾經的痛徹心扉，數不清的夜不能寐，這一刻都覺得無所謂。

“對不起……”明月悠悠嘆息，她擡起頭，一雙美眸滿是內疚，“這次道歉不是因為錯怪你，而是因為，我對爺爺不能產生相同的恨，我不斷讓自己相信一切都是命中註定，怪不得爺爺。”

“你能這麽想最好了。”金浩風倍感欣慰，“那時候就是怕你沒辦法理智地面對，我才出此下策。”

明月眼角含淚，緩緩搖頭：“難道你不覺得我特別可恨嗎？同樣的情況，我對你和對爺爺卻是完全不同的態度。最近我一直在想，那時候對你也是無理取鬧的遷怒吧？盡管爺爺一再勸我，但被仇恨蒙蔽雙眼的我什麽都聽不進去，好像自己是正義的化身……”

“不是這樣的！”金浩風握住她的手，不想她再為往事自責，“若是深愛，若是在乎，任誰都無法承受那種生死離別的痛，你的所作所為全都在情理之中。”

“浩風……”她完全記不起上次這樣心平氣和叫他是什麽時候了，金浩風更有恍若隔世之感。

“……你別為我找理由了，我很清楚，什麽註定什麽命運，如果不是該仇視的人換成了爺爺，我可能永遠都不會承認這個事實，然後想盡辦法繼續折磨你，倚仗你的忍讓有恃無恐地傷害你！我知道，等我死了以後一定會下地獄，因為我太偏心，真的太偏心。”

“你是天使，從相識的那一天起你就是我生命中的天使！”他鄭重其事地扶著她的肩膀，“我努力變得強大，要求自己凡事做到最好，就是為了守護你，讓你沒有後顧之憂，是你成就了今天的我，所以你沒必要覺得過意不去。”

醉人的霞光中，明月淚眼朦朧，如此溫柔的浩風，她為什麽就是感覺不到心動？

她對他的感情，亦友亦兄，有感激、有歉意，就是沒有一絲絲的愛慕之情。

明月比任何人都曉得浩風的好，消除隔閡之後，她暗自祈禱他早點找到幸福，遇到他真正值得如此呵護和付出的女生。

“回來吧，家裏的大門一直向你敞開著。”金浩風放開明月，語重心長地說：“你一定不希望爺爺以為你無法面對他，而深深自責吧？何況那裏有屬於你的回憶，也有阿熙的痕跡。”

明月沈吟地望著遠處，眼底氤氳的霧氣消散不見，她的眸光漸漸變得堅毅而悠長……

“還不是時候，或許還要一段漫長的時間吧！”明月笑得別有深意，上揚的唇角有惡作劇般地調皮，只不過笑意沒有延伸到冰冷的眼底，“不過也不會太遙遠，我不會揮霍一輩子的時間。”我的餘生，只為思念。

“你有沒有考慮過，你所做的會是阿熙希望看到的嗎？過去種種，可以銘記，卻不該成為你人生的負擔。放下並不意味著失去，也許是另一種得到！”

明月側頭沖他莞爾一笑，“重拾我們之間的情意已是命運的恩賜。如今能陪我一同懷念他的只有你了，有些話我不能和爺爺說，但是可以和你分享，我現在只有感恩，沒有貪心。”

金浩風還想再勸，最終只是無聲而嘆，盡管知道她的想法是錯誤的，卻也無力去制止，連爺爺都做不到的事，他何德何能可以讓不再偏執？

“相信此刻的阿熙也會為我們開心。”

明月聞言含笑垂眸，頸間那抹藍仿佛光華更盛，隱約看到，浩熙欣慰地微笑……

餘暉絢爛而溫柔，照拂在他和她的身上。

一如那個笑容溫暖的少年，從未走遠。

她和他凝望同一個方向，那是傳說中的天堂。

未來所有的時光，浩熙雖不能陪在他們身旁，卻他們的心底閃閃發亮！

那將是歲月也無法黯淡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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