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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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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遇寧已經在客棧等了五日了,璟逸遲遲未歸。她百無聊賴,想著不如去查一查蛇妖的事。

雖說璟逸交待她,在他回來前不可妄動,但她就去監看一下縣令府,找找其他線索,應該不算妄動吧。

遇寧在縣令府附近找了一個餛飩攤,這個餛飩攤的方向正好斜對著縣令府。這個方向真是監看縣令府的絕佳角度。

就這麽等著也是無聊,遇寧索性招呼著要了兩碗餛飩,一邊吃著,一邊看著縣令府的方向。別說,這餛飩還真是不錯,皮薄餡大,味道鮮美。

就這樣,遇寧一日兩餐都來餛飩攤,一連三日,楞是沒看到那美婦出過縣令府邸。倒是賣餛飩的大哥,看著這個每日來給他“送錢”的女子越發熟絡了起來。

“姑娘,你這每日都朝著縣令的府邸瞧,可是在等什麽人?”餛飩哥端上兩碗剛出鍋的餛飩,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問。

遇寧嗦了口湯,隨口扯謊:“是呀,我瞧著縣令的夫人像極了我家一位遠房表親,但又不確定。這不,想著她哪日出府時,我好仔細瞧瞧麽,別等貿然認親,鬧了笑話。”

她自換回女裝後便再沒改變,出青丘時她只有身上穿著的一套衣裳,不過之後璟逸又給她變出了幾套。她說不上好看與否,只知道這衣服放到成衣店,那價格怕是要惹得人咂舌。

餛飩哥也是看她衣著不似平常人家,所以也沒懷疑她。手上攪弄著餛飩餡,笑道:“嘿,那你可要瞧仔細了,說不定縣令夫人真是也不一定。不過,縣令夫人近些年可真是返老還童,越活越年輕了。”

遇寧敏銳地聽出了餛飩哥話中的重點:“嗯?怎麽說?”

許是覺得背後議論人實非男子漢大丈夫所為,餛飩哥警惕地瞧了瞧周圍,這才壓低聲音對遇寧道:“唉……說來這夫人也算是遇人不淑了。咱這大老爺雖說不上欺民,但也實非稱得上父母官。

這夫人嫁給縣令沒幾年後便生下一子,如今公子應是八九歲了。但是這大老爺房中妾侍、通房比縣令公子的年紀都多。

這女子生了娃後本就容易衰老,又在一群年輕貌美的妾侍中比較,自是不受寵,雖是正房,但卻處處受妾侍欺侮。日子過得,委實酸澀。”

這種事遇寧並不感覺意外,她雖沒吃過豬肉,但也是見過豬跑的。入青丘前,她也聽了不少寵妾滅妻的話本子。但讓她意外的是,餛飩哥五大三粗的身材,說起旁人的八卦來竟然如此流暢,且毫無違和。

遇寧在心中感概了一句“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一瀉千裏啊”,遂問:“然後呢?”

餛飩哥又擡眼瞧了瞧四周,見來往眾人皆如常,沒有要來他這攤位前吃餛飩的,亦沒有駐足聽八卦的,這才又低聲說了起來。

“唉……這夫人也著實可憐,妾侍欺侮,丈夫冷眼,便在心灰意冷之下去了郊外的靜心庵居住,住了大約摸半年光景,這夫人便回了縣令府。”

遇寧忍不住插了句嘴:“住了多久這你都知道?”

餛飩哥有些得意地揚了揚方方的下巴:“我這餛飩攤開了也十多年了,縣令府每日來往幾人我都有數。”

遇寧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餛飩哥的衣著,胳膊肘處兩塊明顯的大補丁,脫了線絲的衣領……

遇寧沒再繼續往下打量,她不忍心看這個做了十多年餛飩營生的人穿著滿是補丁的衣裳。

“姑娘,你還聽麽?”

餛飩哥雖說是詢問的話語,但豆大的眼中透露出了十二分的傾訴欲,大有“不說不痛快”之意。

“聽聽聽,大哥您說得可真好。”遇寧給予捧場的誇讚。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能得到有用的信息自然是好,得不到……權當打發時間了。

餛飩哥接著道:“這夫人從靜心庵回來後,就同換了個人似的,整個人容光煥發,看著年輕了不少呢。這縣令老爺也跟變了一個人似的,把房裏的那些個妾侍、通房,統統打發了,每日除了去衙門就是陪著夫人。”

“這城中的其他小姐、婦人聽聞,也都搶著去那靜心庵上香呢,說是那庵中的仙人顯靈了。”

這縣令夫人,遇寧在她布施那日不遠不近的瞧過幾眼,那等姿容貌美,確實是蓋過了與她同齡的人。她當時倒沒多想,只覺得這夫人是保養得宜,現在想想餛飩哥說的話,再想想璟逸說的,只怕真是那麽回事。

遇寧正在心裏思忖呢,那方縣令府有了動靜——縣令夫人出門了。

餛飩哥好意提醒遇寧:“姑娘,你瞧。”

遇寧擡眸,看到的是那夫人在婢女的攙扶下彎腰上轎子的景象。遇寧把碗裏剩下的兩個餛飩一口吞了,又嗦了口湯順了順,把餛飩錢放在桌子上,這才起身跟上轎子。

轎子一路行出城中,漸入郊外,遇寧一路小心尾隨。此時的她已經把璟逸吩咐的話拋諸腦後,一門心思都在坐在轎子中的人身上。

兩個轎夫穩穩地擡著轎子,一路行至一處尼姑庵方才停下。遇寧掩身在一棵有三四個人身粗的樹後,擡眼看著匾額——靜心庵。

這靜心庵看起來頗有些年頭了,屋角,屋檐都落滿了塵土,匾額在風吹日曬中落了色,青灰色的磚瓦也已泛白。

大門旁一棵白果樹樹幹比遇寧掩藏身體的這棵樹都粗,枝繁葉茂的。只是臨近初秋,些許葉子都開始漸成黃色。

轎子停穩,夫人從轎子中出來,搭著婢女的手,進了靜心庵。

按說,縣令夫人這般身份的香客前來進香,應當是會有人前來迎接,可為何這靜心庵不見有尼姑上前來?

遇寧正疑惑著,一股濃郁的、有些熟悉的妖氣竄入她的鼻尖。再看向那靜心庵,只看到縣令夫人的衣角沒入門內,與此同時,妖氣也消失無蹤。

遇寧瞇起眼睛,躲在樹幹後細細打量著靜心庵。她方才尾隨轎子而來時未曾嗅到一絲妖氣,直到這夫人入庵的瞬間她才聞到了濃郁妖氣。

她收回四下打量的眼神,最終落在刻著“靜心庵”三個大字的匾額上——這靜心庵定有不幹凈的東西。

雖說她把璟逸吩咐的話給忘了,但是她沒忘記自己的小命。她將得到的信息前後串聯起來,得出了一個結論——璟逸說的蛇妖怕是就藏身在這靜心庵。

她對於自己的靈力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即使她十分想闖進靜心庵一探究竟,但因為惜命,她還是忍下了。

她若貿然闖進去說不定就會把小命交待了,不如待璟逸回來,同其商量之後再定。

在心中這般告訴自己,遇寧轉身默默離開了靜心庵,返回了客棧。

靜心庵裏……

衣著華服,姿容秀麗的縣令夫人正跪在正堂,闔著雙目向著觀音大士求願。

平地起了一陣陰森森的笑,嘲諷道:“行了,莫要裝了,你這雙手已滿是鮮血,怎還能腆著臉求願。”

秋娘閉著的眼皮翕動,神色如常,倒是站在一旁侍候的婢女一臉驚慌,“夫,夫人?”婢女帶著些許稚氣的臉湧上惶恐,她一雙眼睛警惕的看著周圍,人雖然嬌小。但也不忘擋在夫人身前。

“呵呵……祭品竟然保護遞刀人,有趣,真是有趣啊……”

還不待婢女品味這話的意思,一陣突然出現的黑霧將其包裹,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秋娘聽著婢女的一聲慘叫,閉著的眼睛驟縮,身子顫了顫。

僅眨眼間,先前還是溫熱紅潤的軀體已變成一具黝黑幹枯的幹屍了。

秋娘合十的雙手不停地顫抖,雙眸仍是緊閉,嘴中念念有詞。若是湊上前細細聽著,會發現,她念的是大悲咒。

黑霧散去,露出一個人身蛇尾的真形。

“哈哈哈哈哈……”蛇妖發著尖細的笑聲,“我的傷總算是好了,死禿驢,下次再見之日,就是你的忌日。”

蛇妖頂著一張尖瘦的人面,吐了吐長長的信子,蛇尾卷起地上的幹屍,扔出了庵外。

庵外的兩個轎夫如同木頭人一般,直直的站著,眼神空洞的瞧著一個方向。那具幹屍在泥地上一陣骨碌,直到撞到一塊有棱角的石頭上才停了下來。

蛇妖扭動著身軀向秋娘靠近,戲謔的眼神瞧著這個忠誠的信徒:“你這張臉,怕是到日子了吧。”

秋娘打了一個冷顫,這才緩緩睜開眼。她不敢去看蛇妖,視線下瞟,看向地面,一只手撫上自己的臉:“就……就這幾日了。”

蛇妖懶懶地扭動了下脖頸:“找著你看上的人就帶來吧。”

秋娘點點頭:“已是有了人選……”就在蛇妖轉身時,她又顫著聲音道:“大,大仙,我看您尊體已是大好。您說過,只要我幫您找年輕的女子供您療傷,待您傷愈後,便能讓這駐顏術永久存在。不知,您……您何時可以為我施法?”

“青春永駐。確實是每個女子夢寐以求的,但是……”蛇妖俯下身子,幽幽綠瞳盯著秋娘,“你不該相信一個妖怪。”

秋娘猛地擡頭,姣好的面容上滿是恐懼與憤怒:“你,你騙我……”

蛇妖不屑一笑:“騙你又如何?你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怕是你自己也數不清了吧?你不是信佛嗎,你覺得,你的佛會允許一個滿手血腥的信徒達成所願嗎?”

“三日之後,帶上你想換臉的人來這裏,看在你幫了我的份上,我最後再幫你換一次臉。”

說完,便化作一團黑霧消失了。

秋娘跪坐在地上,呆了好一會兒後,才腳步踉蹌地走出靜心庵,原本蒼白的臉色在看到那具沾上泥土的幹屍時變得更加慘白。

她顫著腳步走到那具幹屍身邊,“撲通”跪了下來。幹屍枯如幹柴,呈黑褐色,但左邊額頭有一處指甲大小的顏色格外淺淡。

“對不起……對不起……”清透的淚水落在那幹癟的眼眶中,不留痕跡。

秋蟬在枝頭鳴叫幾聲,和著她的抽泣,顯得格外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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