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小鎮（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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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小鎮（六十）
葉平均三人抵達地下時, 看到的正是謝星沈手持卡牌封閉“高維空間”的一幕。
葉平均的心一沈，他們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他之前也在懷疑, 謝星沈為什麽能保證百分之百獲得顧天冬的能力，葉平均當時推測永無鄉有盜取玩家能力的卡牌，路上他這樣說了，卻換來了杜衡的沈默。
直到親眼見證這一幕，葉平均才意識到，真相比他想的還殘酷。
他並沒有認為所有玩家都會變成卡牌，因為謝星沈等人的目標始終是觀賞組, 莫白對顧天冬的關心也遠超他們，杜衡這個知情者也沒有表現出戰鬥組也會變成卡牌的畏懼感。
從頭到尾都只有觀賞組。
真相讓葉平均震驚，可他沒有時間去消化這個信息。
顧天冬死了, 高思雲卻還在。
她被顧天冬的能力推開一段距離，在顧天冬消失後, 她又撲了上來。
丁尋的行動先於腦子，她沒註意到謝星沈收走了卡牌, 也沒來得及想顧天冬去了哪裏, 她只看到一個身形可怖的巨大怪物撲向莫白。
她一個箭步沖到莫白身前, 眼明腳快地穿上了“黑靴子”。
“時間加速”只會在從高處抵達地面時生效，來到這裏後，就沒有“時間加速”的效果了, “黑靴子”在丁尋身上還可以使用50分鐘以上。
丁尋不愧為近戰王者, 她單腳起跳, 在空中甩出一個漂亮的回旋踢, 一腳踢中高思雲撲向莫白的大手。
與此同時, 丁尋召喚出“儲物袋”，她的卡牌用光了, 不過她在臨行前，購買了不少沒有任何能力和效果的普通長刀塞在“儲物袋”中，這不是卡牌，而是某個玩家售賣的能力產物，可以像盛炎的血液炸彈一樣裝很多，當做消耗品。
她把“儲物袋”掛在腰間，“黑靴子”踢中高思雲的瞬間取出長刀，雙手握刀用力斬下，斬中“黑靴子”方才踢中的位置。
先用“黑靴子”奪取高思雲對身體的控制權，再用武器斬落手臂。
一條巨大的手臂落地，腥臭的血液灑在地面上。
丁尋並未停下腳步，從在空中翻轉，一腳踩在高思雲的胳膊上，沿著那條巨大的胳膊一路向上跑，利用自己靈巧的身手和“黑靴子”的能力不斷侵蝕著高思雲的身體。
丁尋只是中級玩家，對“黑靴子”的運用卻遠超一般高級玩家，不要小看一個近戰玩家的力量。
高思雲發出一聲怒吼，她並不蠢，一眼便看出丁尋不強，強的是那雙“黑靴子”。
那不過是張卡牌而已。
高思雲發動了副本boss權限，卡牌封禁。
原本閃著詭異光芒的“黑靴子”突然變成一雙普通的鞋，再無特殊效果。
丁尋也意識到這件事，她沒有冒進，“黑靴子”無效後轉身就跑。
臨走前還不忘把手中的長刀丟向高思雲的眼睛，就算打不中也惡心她一下。
高思雲揮臂拍開長刀，惱怒地抓住丁尋。
她的身形龐大，速度卻不慢，身上的手又多，一只大手突然從距離丁尋最近的位置長出來，要將丁尋一把捏碎。
這是，一架金屬外骨骼沖上來擋住這條手臂，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刀“靈魂收割”，高思雲吃痛，手掌縮了回去。
身穿外骨骼的杜衡扛著丁尋跑回去。
“早知道讓你先攻擊了！”丁尋後悔道，“等她封禁‘死亡鐮刀’後，我再用‘黑靴子’攻擊，你沒有能量了，戰鬥起來很吃力。”
“就算有‘黑靴子’你也打不過她！”杜衡道。
兩人回到莫白身邊，看到高思雲伸手扯掉被“靈魂收割”擊中的手臂，身體快速再生，生出新的手臂。
她落在地上的手臂和鮮血逸散出濃濃的黑氣，丁尋的嗅覺最靈敏，聞到這個氣味後，忍不住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她咳嗽的不止兩聲，而是咳起來就停不下來。
丁尋覺得嗓子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她用力地把那東西咳出來，卻見自己吐出一大塊血肉。
“什麽玩意？！我把肺吐出來一塊？”丁尋驚道。
“你以為這裏為什麽叫‘疾病小鎮’？”杜衡道，“趕快吃治療劑！”
治療劑無法恢覆丁尋吐出來的肺，也無法治愈高思雲散播出來的疾病，但至少可以止血，防止丁尋把整個肺都吐出來。
丁尋胸口劇痛，又嘔出一口鮮血，連忙吞下治療劑，才覺得舒服一點，可還是想咳嗽！
她拼命壓住咳嗽的念頭，問杜衡道：“你能打贏她嗎？”
“等‘外骨骼傀儡’把我耗成一副真正的骨骼，我的‘靈魂收割’大概能砍掉她本體的手指甲吧。”杜衡估算著高思雲和自己之間的實力差距。
“你的‘死亡鐮刀’就是個指甲刀啊！”丁尋無力道。
原來剛才她用“黑靴子”攻擊到的，只能算是高思雲給自己弄出來的衣服。
“跑吧，跑到地面上，希望雪姐能抗住。”杜衡嘆道。
兩人與高思雲周旋時，葉平均則是來到莫白身邊，快速地給莫白施放了一個“期待值”的正向影響。
他的能力一次只能影響一個人，對莫白施放之後，岱千重身上的負面影響就消失了。
岱千重被丁尋用衣服上扯下的布條隨便綁了綁，看到莫白被高思雲襲擊後，丁尋便隨手將岱千重丟在地上，沖上去保護莫白。
岱千重原本情緒低落地躺在地上，滿腦袋想著“我是個失敗者”，葉平均對莫白施展能力後，她莫名地覺得好受一點。
如果“期待值”的效果持續三天，完成一次負面影響，葉平均就算解除能力，岱千重也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走出負面影響。
可“期待值”只生效了19小時，還不是一次完整的能力，負面效果褪去的也很快。
岱千重覺得呼吸輕松了不少，她試著動了動身體，發現綁住她的只是一個簡陋的布條。
只是這麽個東西就綁住她了？她之前到底在想什麽，竟然被實力那麽差的普通玩家嚇得不敢攻擊他們？
岱千重覺得自己之前的腦子壞掉了。
葉平均的能力很可怕，讓他成長到高級，會很難對付。
這種人，要麽是自己人，要麽就趁著他還沒成長起來除掉他。
岱千重緩緩站起身，看向葉平均。
“莫白，振作點！”葉平均不斷安慰著莫白，“我們不能輸給惡意，如果你真的因為這些壞人變成像高老板、楊教授那種怪物，失去自我，滿心惡意，那我們才真的輸了。”
莫白始終沒有說話。
她好像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葉平均的聲音沒辦法傳遞給她。
葉平均看到莫白原本僅過肩的頭發正在不斷變長，黑色的發尾無風自動，在不斷靠近鏡子中的黑衣莫白。
葉平均心中暗道一聲“糟糕”。
這時杜衡和丁尋也跑了回來，杜衡對著追來的高思雲連斬三下，減緩了她的速度。
杜衡對丁尋和葉平均喊道：“我頂著，快帶莫白走！”
丁尋看了眼杜衡的樣子，心驚肉跳地說：“你被什麽吸了精氣嗎？”
杜衡臉頰凹陷、眼圈、眉心發黑，嘴唇慘白，看起來像餓了十幾天沒吃飯，形容枯槁。
“沒事，撐得住。”杜衡握緊“死亡鐮刀”，心中計算著他還能砍幾刀，能拖延高思雲幾步。
葉平均看了眼咳血的丁尋和幾乎要被“外骨骼傀儡”吸幹的杜衡，把心一橫，將莫白丟在丁尋背上，一手丁尋，一手拽住杜衡向出口跑。
他一個也不想放手。
可是誰也走不了。
眾人突然感覺腳下一沈，全身像是被重力壓扁一般，擡不起腿。
岱千重站在不遠處，對他們說道：“交出莫白，或者殺了莫白，我就能放過你們。”
“你瘋了？咳咳！”丁尋吼道，“你覺得莫白被這個怪物吸收後，你們還能活嗎？”
岱千重輕蔑地笑了一下。
她越過眾人，站在高思雲面前，曲起手指，像敲門一樣，在虛空中敲了兩下。
虛空之門打開，謝星沈走出來，高高在上地看了眼狼狽的眾人。
他對著高思雲取出一張卡，純白的光芒從卡牌中釋放出來。
一個雙手平舉，仿佛被掛在十字架上生著六翼的天使自光芒中現身，他的光芒籠罩住整個深坑，甚至擴散到更遠的地方。
高思雲被困t在他的光芒中，仿佛被封印了一般，一動不動。
沐浴在光芒中的丁尋覺得咳嗽緩解許多。
她甚至感覺，如果在這光芒中多待一會兒，她身上的疾病會被凈化。
丁尋擡起頭，呆呆地看著光芒中的天使，他被掛在十字架上，懸浮於半空中，眼眸半垂，眼角掛著一滴淚。
像是善良的天使，在世間的疾苦面前，落下了一滴悲憫眾生的淚。
這張完美無缺的臉，是顧天冬啊！
初級的他一直苦於無法保護隊友，丁尋把變成冰雕的他拿來擋碎石，他還有點開心。
高級的顧天冬，竟然……這麽強！
高思雲在他面前動彈不得。
“真是完美的一張卡。”謝星沈擡頭看著“完美受難者”的效果，發出由衷的讚嘆。
為了得到這張卡，他們真是費盡心思，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多虧了謝星沈的策略。
謝星沈忍不住得意起來。
他還記得上一次失敗，他本來要摘下那朵“彼岸花”的，沒想莫向由還留了後手，讓那顆心臟收走了卡牌。
這對謝星沈來說是一種恥辱，他的計劃竟然失敗了。
更令他不爽的是，回到永無鄉後，組織的預言者告訴他，他留下了隱患，“彼岸花”是兩界之花，可以引生者入死地，也能將死神召喚到世間。
莫向由的死，會喚醒真正的“死神”。
謝星沈對此嗤之以鼻。
他是永無鄉最聰明的人，最強的軍師，沒有人能殺了他。
但他也不想留下這個隱患。
當預言者提到，“疾病小鎮”副本會同時誕生一個超星級怪物和一張絕對防禦、絕對完美的卡時，他便計劃好了。
他要得到這張卡牌，這樣就再也沒人能傷到他了。
不管是超星級怪物，還是那個死神。
卡牌有些難以得到，但他還是成功了。
謝星沈早就發現丁尋等人的到來，他還有手段阻攔他們，不過他故意放他們進來了。
地上有“黑靴子”，杜衡手中有“死亡鐮刀”，這兩張卡牌都可以對高思雲造成傷害，一旦被攻擊，高思雲一定會利用boss權限封禁卡牌。
不出他所料，高思雲封禁了“黑靴子”，再無法對抗“完美受難者”。
謝星沈並不想聽從岱千重的指揮，他只不過想順勢實驗一下“完美受難者”的能力罷了。
這張卡太完美了。
只要給它足夠的積分和能量，它可以一直使用，沒有次數限制。
不但可以防禦，還附帶凈化詛咒類汙染的能力。
不僅能力完美，負面效果也非常小。
它只有一個負面效果，就是使用者會感受到悲傷，會為這個世界的惡意流淚。
謝星沈擦掉眼角留下的淚，負面效果產生的悲傷無法壓抑他的喜悅。
就算四方天形成，副本世界和無限世界融合了又如何，沒有領域就代表沒有人能封禁“完美受難者”，他將立於不敗之地。
預言還說過，四方天的形成，會促成究極玩家的誕生，有史以來唯一一名究極玩家。
傳說中，究極玩家可以支配系統。
他一定會是那個唯一的究極玩家，淩駕於世界之上。
屆時，無間、六道、補天的全部成員，都要依附於他，求他庇佑，他才是這個世界的主人。
岱千重這個傻子，竟然相信他們的聯盟，相信他以後會共享卡牌。
愚蠢。
這張卡屬於他。
謝星沈流著淚開心地笑了。
展示夠了，他收回卡牌，打算放高思雲除掉那幾個玩家。
莫白身上有超星級怪物的基因，始終是個隱患，還是讓高思雲吸收她比較好。
純白光芒消失，謝星沈收起卡牌，突然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
“把顧天冬還給我。”
這聲音竟然是一直沈默不語的莫白發出的。
謝星沈和岱千重同時看向莫白。
只見莫白長發垂地，一縷長發刺入心口，緊緊地纏住她的心臟。
她依舊很美，可眼中已經沒有眼白，雙眼宛若一對無光的黑曜石，美麗但妖異。
葉平均拉住莫白的手，試圖喚回她的理智：“莫白，我不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我也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該怎麽選擇，我也很惡心這些人。可是……我不希望你變成那種怪物。”
他指了一下高思雲。
葉平均沒有說“莫白你不要變成怪物”，他現在覺得人與怪物區別不大。
“我希望你永遠保持堅定、理智，永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如果你決定走上不歸路，請你做自己。”葉平均道，“我永遠不會解除能力，只要我活著，‘期待值’的正面影響會永遠伴隨著你，我知道自己能力微弱，可哪怕我只是一根頭發絲，我也希望自己能在深淵之前拉住你。”
莫白純黑無光的眼掃過葉平均、吐血的丁尋和宛若骷髏的杜衡，沒有回答葉平均的話。
她轉過頭，赤著腳走向謝星沈，宛若恩賜一般道：“把顧天冬還給我，我留你一具全屍。”
“哈哈哈哈哈哈！”謝星沈大笑起來，仿佛聽到了這個世界最好聽的笑話，“你在做什麽夢？看見高思雲了嗎？請你先打敗她。等你打敗她，這個副本沒了boss，自然解除，我就回永無鄉了。”
打不過高思雲，莫白自己也會死。
一切已成定局。
謝星沈只要隱藏在“高維空間”中見證這一切就好。
丁尋氣得攥緊拳頭，關節“哢吧”“哢吧”響。
杜衡對著謝星沈舉起鐮刀，他就是死，也想拖著這個家夥一起死。
可是謝星沈的身形一晃便消失了。
他回到了“高維空間”中。
低維空間的攻擊無法傷到他。
“艹！真能鉆狗洞！你有本事殺人，怎麽沒本事出來和我打一場啊！”丁尋怒吼道。
吼了兩句又開始吐血。
眾人心中無比憤怒，只有莫白依舊沈靜地站在原地，好像沒有了感情。
葉平均擔憂地望著莫白。
莫白對他道：“別擔心，我還是我。”
顧天冬死在眼前，她想過發瘋的，想不顧一切毀掉全世界。
被惡意吞噬又怎樣，變成怪物又怎樣，她被惡意包裹，惡意中難道能孕育出純白的花嗎？
可她就是瘋不起來！
她的理智真的好像“堅固的金剛石”一般穩固，即便在這種情況下，她依舊無法讓自己肆意妄為。
這個稱號與其說是系統為她貼的標簽，倒不如說是她親手打造出來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打破系統給她的觀賞稱號，最終留下了這個。
這好像是她為自己留下的一道深刻烙印，提醒著她，絕對不會陷入瘋狂。
她的精神在理智和瘋狂中極限拉扯著，丁尋、杜衡、葉平均三人的出現，又為她增添了一絲柔軟。
顧天冬在這個副本中，一直在被背叛、被傷害，可是直到最後，他選擇的還是守護。
他將善意留給莫白，沒留下一句“為他報仇”的話。
他只想著保護莫白，沒想過仇恨。
謝星沈這樣的人充滿惡意，可她身邊還是存在善良的人。
如果她承受到的全是歧視和惡意，那麽瘋了也無妨。
可戰鬥組沒有那麽不堪，大部分玩家都是庸碌的隨波逐流之人，少數人中有杜衡這般正直熱血青年，也有謝星沈這種自私至極完全沒有同理心的人。
她不能因為一顆老鼠屎，仇恨整個世界。
就算她成為怪物，也要保持她現在的大腦。
要怎麽做才能不被惡意吞噬？
莫白腦海中閃過一個詞——規則！
如果她做不到控制自己，就讓規則來控制。
她要給自己立下規則，絕不違背。
她可以做到！
莫白不知道謝星沈在哪裏，她對著虛空道：“誰說高思雲死後，這個領域會打開？”
她赤腳向高思雲走了一步。
原本拼命想要吸收她的高思雲，竟然不受控制地後退了一步。
高思雲感受不到那顆心臟的力量，刺入胸膛的頭發，正在源源不斷地吸收心臟的能量，莫白也在不斷變強。
莫白走到這片巨大空間的中心，竟然沒有人敢阻攔她。
高思雲不斷後退，岱千重心驚肉跳，不清楚莫白想做什麽，謝星沈則龜縮在“高維空間”中，打算等到最後一刻。
莫白擡起手臂，只見她手中出現數張大家從來沒有見過的卡牌。
“古堡的廢墟”“研究所的廢墟”“心鏡房間的廢墟”“醫院的廢墟”“玫瑰花園的廢墟”“游樂場的廢墟”……
這是莫白走過的路。
場景卡們漂浮在空中，化作一道道虛影。
系統曾t說過，等到時候，莫白自然知道如何使用這些卡牌。
現在，莫白知道了。
她輕聲道：“環境同化。”
“疾病小鎮”的各個角落中，場景卡的原本位置，同時出現一道光線，穿過重重空間，連接在對應的場景卡上。
“笑容馬戲團”“廢棄醫院”“瘟疫花園”“戀愛游樂場”。
以這四個副本為基點，曾被“疾病小鎮”吞噬的領域們被莫白連接起來，籠罩住“器官交易市場”，籠罩住整個“疾病小鎮”。
這才是場景卡的真正實力——領域構建！
莫白要利用這些場景卡同化整個“疾病小鎮”，構建屬於她的領域，創造束縛她、不讓她被惡意吞噬的規則。
她不會讓任何人帶顧天冬離開她的領域，她也不會放任惡意在她的領域內存活。
她將是這個領域的——
超星級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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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平均三人抵達地下時, 看到的正是謝星沈手持卡牌封閉“高維空間”的一幕。
葉平均的心一沈，他們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他之前也在懷疑, 謝星沈為什麽能保證百分之百獲得顧天冬的能力，葉平均當時推測永無鄉有盜取玩家能力的卡牌，路上他這樣說了，卻換來了杜衡的沈默。
直到親眼見證這一幕，葉平均才意識到，真相比他想的還殘酷。
他並沒有認為所有玩家都會變成卡牌，因為謝星沈等人的目標始終是觀賞組, 莫白對顧天冬的關心也遠超他們，杜衡這個知情者也沒有表現出戰鬥組也會變成卡牌的畏懼感。
從頭到尾都只有觀賞組。
真相讓葉平均震驚，可他沒有時間去消化這個信息。
顧天冬死了, 高思雲卻還在。
她被顧天冬的能力推開一段距離，在顧天冬消失後, 她又撲了上來。
丁尋的行動先於腦子，她沒註意到謝星沈收走了卡牌, 也沒來得及想顧天冬去了哪裏, 她只看到一個身形可怖的巨大怪物撲向莫白。
她一個箭步沖到莫白身前, 眼明腳快地穿上了“黑靴子”。
“時間加速”只會在從高處抵達地面時生效，來到這裏後，就沒有“時間加速”的效果了, “黑靴子”在丁尋身上還可以使用50分鐘以上。
丁尋不愧為近戰王者, 她單腳起跳, 在空中甩出一個漂亮的回旋踢, 一腳踢中高思雲撲向莫白的大手。
與此同時, 丁尋召喚出“儲物袋”，她的卡牌用光了, 不過她在臨行前，購買了不少沒有任何能力和效果的普通長刀塞在“儲物袋”中，這不是卡牌，而是某個玩家售賣的能力產物，可以像盛炎的血液炸彈一樣裝很多，當做消耗品。
她把“儲物袋”掛在腰間，“黑靴子”踢中高思雲的瞬間取出長刀，雙手握刀用力斬下，斬中“黑靴子”方才踢中的位置。
先用“黑靴子”奪取高思雲對身體的控制權，再用武器斬落手臂。
一條巨大的手臂落地，腥臭的血液灑在地面上。
丁尋並未停下腳步，從在空中翻轉，一腳踩在高思雲的胳膊上，沿著那條巨大的胳膊一路向上跑，利用自己靈巧的身手和“黑靴子”的能力不斷侵蝕著高思雲的身體。
丁尋只是中級玩家，對“黑靴子”的運用卻遠超一般高級玩家，不要小看一個近戰玩家的力量。
高思雲發出一聲怒吼，她並不蠢，一眼便看出丁尋不強，強的是那雙“黑靴子”。
那不過是張卡牌而已。
高思雲發動了副本boss權限，卡牌封禁。
原本閃著詭異光芒的“黑靴子”突然變成一雙普通的鞋，再無特殊效果。
丁尋也意識到這件事，她沒有冒進，“黑靴子”無效後轉身就跑。
臨走前還不忘把手中的長刀丟向高思雲的眼睛，就算打不中也惡心她一下。
高思雲揮臂拍開長刀，惱怒地抓住丁尋。
她的身形龐大，速度卻不慢，身上的手又多，一只大手突然從距離丁尋最近的位置長出來，要將丁尋一把捏碎。
這是，一架金屬外骨骼沖上來擋住這條手臂，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刀“靈魂收割”，高思雲吃痛，手掌縮了回去。
身穿外骨骼的杜衡扛著丁尋跑回去。
“早知道讓你先攻擊了！”丁尋後悔道，“等她封禁‘死亡鐮刀’後，我再用‘黑靴子’攻擊，你沒有能量了，戰鬥起來很吃力。”
“就算有‘黑靴子’你也打不過她！”杜衡道。
兩人回到莫白身邊，看到高思雲伸手扯掉被“靈魂收割”擊中的手臂，身體快速再生，生出新的手臂。
她落在地上的手臂和鮮血逸散出濃濃的黑氣，丁尋的嗅覺最靈敏，聞到這個氣味後，忍不住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她咳嗽的不止兩聲，而是咳起來就停不下來。
丁尋覺得嗓子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她用力地把那東西咳出來，卻見自己吐出一大塊血肉。
“什麽玩意？！我把肺吐出來一塊？”丁尋驚道。
“你以為這裏為什麽叫‘疾病小鎮’？”杜衡道，“趕快吃治療劑！”
治療劑無法恢覆丁尋吐出來的肺，也無法治愈高思雲散播出來的疾病，但至少可以止血，防止丁尋把整個肺都吐出來。
丁尋胸口劇痛，又嘔出一口鮮血，連忙吞下治療劑，才覺得舒服一點，可還是想咳嗽！
她拼命壓住咳嗽的念頭，問杜衡道：“你能打贏她嗎？”
“等‘外骨骼傀儡’把我耗成一副真正的骨骼，我的‘靈魂收割’大概能砍掉她本體的手指甲吧。”杜衡估算著高思雲和自己之間的實力差距。
“你的‘死亡鐮刀’就是個指甲刀啊！”丁尋無力道。
原來剛才她用“黑靴子”攻擊到的，只能算是高思雲給自己弄出來的衣服。
“跑吧，跑到地面上，希望雪姐能抗住。”杜衡嘆道。
兩人與高思雲周旋時，葉平均則是來到莫白身邊，快速地給莫白施放了一個“期待值”的正向影響。
他的能力一次只能影響一個人，對莫白施放之後，岱千重身上的負面影響就消失了。
岱千重被丁尋用衣服上扯下的布條隨便綁了綁，看到莫白被高思雲襲擊後，丁尋便隨手將岱千重丟在地上，沖上去保護莫白。
岱千重原本情緒低落地躺在地上，滿腦袋想著“我是個失敗者”，葉平均對莫白施展能力後，她莫名地覺得好受一點。
如果“期待值”的效果持續三天，完成一次負面影響，葉平均就算解除能力，岱千重也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走出負面影響。
可“期待值”只生效了19小時，還不是一次完整的能力，負面效果褪去的也很快。
岱千重覺得呼吸輕松了不少，她試著動了動身體，發現綁住她的只是一個簡陋的布條。
只是這麽個東西就綁住她了？她之前到底在想什麽，竟然被實力那麽差的普通玩家嚇得不敢攻擊他們？
岱千重覺得自己之前的腦子壞掉了。
葉平均的能力很可怕，讓他成長到高級，會很難對付。
這種人，要麽是自己人，要麽就趁著他還沒成長起來除掉他。
岱千重緩緩站起身，看向葉平均。
“莫白，振作點！”葉平均不斷安慰著莫白，“我們不能輸給惡意，如果你真的因為這些壞人變成像高老板、楊教授那種怪物，失去自我，滿心惡意，那我們才真的輸了。”
莫白始終沒有說話。
她好像沈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葉平均的聲音沒辦法傳遞給她。
葉平均看到莫白原本僅過肩的頭發正在不斷變長，黑色的發尾無風自動，在不斷靠近鏡子中的黑衣莫白。
葉平均心中暗道一聲“糟糕”。
這時杜衡和丁尋也跑了回來，杜衡對著追來的高思雲連斬三下，減緩了她的速度。
杜衡對丁尋和葉平均喊道：“我頂著，快帶莫白走！”
丁尋看了眼杜衡的樣子，心驚肉跳地說：“你被什麽吸了精氣嗎？”
杜衡臉頰凹陷、眼圈、眉心發黑，嘴唇慘白，看起來像餓了十幾天沒吃飯，形容枯槁。
“沒事，撐得住。”杜衡握緊“死亡鐮刀”，心中計算著他還能砍幾刀，能拖延高思雲幾步。
葉平均看了眼咳血的丁尋和幾乎要被“外骨骼傀儡”吸幹的杜衡，把心一橫，將莫白丟在丁尋背上，一手丁尋，一手拽住杜衡向出口跑。
他一個也不想放手。
可是誰也走不了。
眾人突然感覺腳下一沈，全身像是被重力壓扁一般，擡不起腿。
岱千重站在不遠處，對他們說道：“交出莫白，或者殺了莫白，我就能放過你們。”
“你瘋了？咳咳！”丁尋吼道，“你覺得莫白被這個怪物吸收後，你們還能活嗎？”
岱千重輕蔑地笑了一下。
她越過眾人，站在高思雲面前，曲起手指，像敲門一樣，在虛空中敲了兩下。
虛空之門打開，謝星沈走出來，高高在上地看了眼狼狽的眾人。
他對著高思雲取出一張卡，純白的光芒從卡牌中釋放出來。
一個雙手平舉，仿佛被掛在十字架上生著六翼的天使自光芒中現身，他的光芒籠罩住整個深坑，甚至擴散到更遠的地方。
高思雲被困t在他的光芒中，仿佛被封印了一般，一動不動。
沐浴在光芒中的丁尋覺得咳嗽緩解許多。
她甚至感覺，如果在這光芒中多待一會兒，她身上的疾病會被凈化。
丁尋擡起頭，呆呆地看著光芒中的天使，他被掛在十字架上，懸浮於半空中，眼眸半垂，眼角掛著一滴淚。
像是善良的天使，在世間的疾苦面前，落下了一滴悲憫眾生的淚。
這張完美無缺的臉，是顧天冬啊！
初級的他一直苦於無法保護隊友，丁尋把變成冰雕的他拿來擋碎石，他還有點開心。
高級的顧天冬，竟然……這麽強！
高思雲在他面前動彈不得。
“真是完美的一張卡。”謝星沈擡頭看著“完美受難者”的效果，發出由衷的讚嘆。
為了得到這張卡，他們真是費盡心思，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多虧了謝星沈的策略。
謝星沈忍不住得意起來。
他還記得上一次失敗，他本來要摘下那朵“彼岸花”的，沒想莫向由還留了後手，讓那顆心臟收走了卡牌。
這對謝星沈來說是一種恥辱，他的計劃竟然失敗了。
更令他不爽的是，回到永無鄉後，組織的預言者告訴他，他留下了隱患，“彼岸花”是兩界之花，可以引生者入死地，也能將死神召喚到世間。
莫向由的死，會喚醒真正的“死神”。
謝星沈對此嗤之以鼻。
他是永無鄉最聰明的人，最強的軍師，沒有人能殺了他。
但他也不想留下這個隱患。
當預言者提到，“疾病小鎮”副本會同時誕生一個超星級怪物和一張絕對防禦、絕對完美的卡時，他便計劃好了。
他要得到這張卡牌，這樣就再也沒人能傷到他了。
不管是超星級怪物，還是那個死神。
卡牌有些難以得到，但他還是成功了。
謝星沈早就發現丁尋等人的到來，他還有手段阻攔他們，不過他故意放他們進來了。
地上有“黑靴子”，杜衡手中有“死亡鐮刀”，這兩張卡牌都可以對高思雲造成傷害，一旦被攻擊，高思雲一定會利用boss權限封禁卡牌。
不出他所料，高思雲封禁了“黑靴子”，再無法對抗“完美受難者”。
謝星沈並不想聽從岱千重的指揮，他只不過想順勢實驗一下“完美受難者”的能力罷了。
這張卡太完美了。
只要給它足夠的積分和能量，它可以一直使用，沒有次數限制。
不但可以防禦，還附帶凈化詛咒類汙染的能力。
不僅能力完美，負面效果也非常小。
它只有一個負面效果，就是使用者會感受到悲傷，會為這個世界的惡意流淚。
謝星沈擦掉眼角留下的淚，負面效果產生的悲傷無法壓抑他的喜悅。
就算四方天形成，副本世界和無限世界融合了又如何，沒有領域就代表沒有人能封禁“完美受難者”，他將立於不敗之地。
預言還說過，四方天的形成，會促成究極玩家的誕生，有史以來唯一一名究極玩家。
傳說中，究極玩家可以支配系統。
他一定會是那個唯一的究極玩家，淩駕於世界之上。
屆時，無間、六道、補天的全部成員，都要依附於他，求他庇佑，他才是這個世界的主人。
岱千重這個傻子，竟然相信他們的聯盟，相信他以後會共享卡牌。
愚蠢。
這張卡屬於他。
謝星沈流著淚開心地笑了。
展示夠了，他收回卡牌，打算放高思雲除掉那幾個玩家。
莫白身上有超星級怪物的基因，始終是個隱患，還是讓高思雲吸收她比較好。
純白光芒消失，謝星沈收起卡牌，突然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
“把顧天冬還給我。”
這聲音竟然是一直沈默不語的莫白發出的。
謝星沈和岱千重同時看向莫白。
只見莫白長發垂地，一縷長發刺入心口，緊緊地纏住她的心臟。
她依舊很美，可眼中已經沒有眼白，雙眼宛若一對無光的黑曜石，美麗但妖異。
葉平均拉住莫白的手，試圖喚回她的理智：“莫白，我不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我也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該怎麽選擇，我也很惡心這些人。可是……我不希望你變成那種怪物。”
他指了一下高思雲。
葉平均沒有說“莫白你不要變成怪物”，他現在覺得人與怪物區別不大。
“我希望你永遠保持堅定、理智，永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如果你決定走上不歸路，請你做自己。”葉平均道，“我永遠不會解除能力，只要我活著，‘期待值’的正面影響會永遠伴隨著你，我知道自己能力微弱，可哪怕我只是一根頭發絲，我也希望自己能在深淵之前拉住你。”
莫白純黑無光的眼掃過葉平均、吐血的丁尋和宛若骷髏的杜衡，沒有回答葉平均的話。
她轉過頭，赤著腳走向謝星沈，宛若恩賜一般道：“把顧天冬還給我，我留你一具全屍。”
“哈哈哈哈哈哈！”謝星沈大笑起來，仿佛聽到了這個世界最好聽的笑話，“你在做什麽夢？看見高思雲了嗎？請你先打敗她。等你打敗她，這個副本沒了boss，自然解除，我就回永無鄉了。”
打不過高思雲，莫白自己也會死。
一切已成定局。
謝星沈只要隱藏在“高維空間”中見證這一切就好。
丁尋氣得攥緊拳頭，關節“哢吧”“哢吧”響。
杜衡對著謝星沈舉起鐮刀，他就是死，也想拖著這個家夥一起死。
可是謝星沈的身形一晃便消失了。
他回到了“高維空間”中。
低維空間的攻擊無法傷到他。
“艹！真能鉆狗洞！你有本事殺人，怎麽沒本事出來和我打一場啊！”丁尋怒吼道。
吼了兩句又開始吐血。
眾人心中無比憤怒，只有莫白依舊沈靜地站在原地，好像沒有了感情。
葉平均擔憂地望著莫白。
莫白對他道：“別擔心，我還是我。”
顧天冬死在眼前，她想過發瘋的，想不顧一切毀掉全世界。
被惡意吞噬又怎樣，變成怪物又怎樣，她被惡意包裹，惡意中難道能孕育出純白的花嗎？
可她就是瘋不起來！
她的理智真的好像“堅固的金剛石”一般穩固，即便在這種情況下，她依舊無法讓自己肆意妄為。
這個稱號與其說是系統為她貼的標簽，倒不如說是她親手打造出來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打破系統給她的觀賞稱號，最終留下了這個。
這好像是她為自己留下的一道深刻烙印，提醒著她，絕對不會陷入瘋狂。
她的精神在理智和瘋狂中極限拉扯著，丁尋、杜衡、葉平均三人的出現，又為她增添了一絲柔軟。
顧天冬在這個副本中，一直在被背叛、被傷害，可是直到最後，他選擇的還是守護。
他將善意留給莫白，沒留下一句“為他報仇”的話。
他只想著保護莫白，沒想過仇恨。
謝星沈這樣的人充滿惡意，可她身邊還是存在善良的人。
如果她承受到的全是歧視和惡意，那麽瘋了也無妨。
可戰鬥組沒有那麽不堪，大部分玩家都是庸碌的隨波逐流之人，少數人中有杜衡這般正直熱血青年，也有謝星沈這種自私至極完全沒有同理心的人。
她不能因為一顆老鼠屎，仇恨整個世界。
就算她成為怪物，也要保持她現在的大腦。
要怎麽做才能不被惡意吞噬？
莫白腦海中閃過一個詞——規則！
如果她做不到控制自己，就讓規則來控制。
她要給自己立下規則，絕不違背。
她可以做到！
莫白不知道謝星沈在哪裏，她對著虛空道：“誰說高思雲死後，這個領域會打開？”
她赤腳向高思雲走了一步。
原本拼命想要吸收她的高思雲，竟然不受控制地後退了一步。
高思雲感受不到那顆心臟的力量，刺入胸膛的頭發，正在源源不斷地吸收心臟的能量，莫白也在不斷變強。
莫白走到這片巨大空間的中心，竟然沒有人敢阻攔她。
高思雲不斷後退，岱千重心驚肉跳，不清楚莫白想做什麽，謝星沈則龜縮在“高維空間”中，打算等到最後一刻。
莫白擡起手臂，只見她手中出現數張大家從來沒有見過的卡牌。
“古堡的廢墟”“研究所的廢墟”“心鏡房間的廢墟”“醫院的廢墟”“玫瑰花園的廢墟”“游樂場的廢墟”……
這是莫白走過的路。
場景卡們漂浮在空中，化作一道道虛影。
系統曾t說過，等到時候，莫白自然知道如何使用這些卡牌。
現在，莫白知道了。
她輕聲道：“環境同化。”
“疾病小鎮”的各個角落中，場景卡的原本位置，同時出現一道光線，穿過重重空間，連接在對應的場景卡上。
“笑容馬戲團”“廢棄醫院”“瘟疫花園”“戀愛游樂場”。
以這四個副本為基點，曾被“疾病小鎮”吞噬的領域們被莫白連接起來，籠罩住“器官交易市場”，籠罩住整個“疾病小鎮”。
這才是場景卡的真正實力——領域構建！
莫白要利用這些場景卡同化整個“疾病小鎮”，構建屬於她的領域，創造束縛她、不讓她被惡意吞噬的規則。
她不會讓任何人帶顧天冬離開她的領域，她也不會放任惡意在她的領域內存活。
她將是這個領域的——
超星級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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