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小鎮（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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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小鎮（三）
“好了, 親愛的觀眾們，今天的演出到此結束, 期待明天的相遇。”魔術師說道。
幕簾落下，阻隔了觀眾們的笑鬧聲。
莫白背脊挺直地站在原地，魔術師來到莫白身邊，在她耳邊道：“為什麽不走呢？”
沒等莫白回答，他便自問自答地說：“哦，想起來了，你看不到嘛。”
他將手搭在莫白的肩膀, 通過這個動作，莫白感受到他的身高比自己高出半個頭，也超過了180厘米。
莫白是可以避開魔術師的手臂, 但她沒有。
如今她為魚肉，笑容馬戲團的任何人都是刀俎, 她的閃避沒有意義，誰知道身側還有沒有其他東西。
而且魔術師身上沒有殺意, 想殺她也不會做出這樣親密的舉動。
因此盡管她知道魔術師有類似“通過接觸身體交換五感”的能力, 莫白還是沒有閃避。
見她沒有躲開, 魔術師的聲音多了一絲讚賞：“盲人演員很多，可像你這樣鎮定的人幾乎沒有，剛剛死裏逃生, 你不憤怒嗎？不害怕？不該大聲尖叫嗎？不該哭得梨花帶雨嗎？不該大罵我是個壞人嗎？”
“我餓了。”盡管看不到, 莫白還是面向魔術師發聲的方向, 茫然的雙目直視著那個方向, “你說的那些事, 全部是浪費體力的事情，我不想在無意義的事情上耗費能量。”
更何況, 莫白幾次歷經生死，死裏逃生的事她已經很習慣了，不是什麽值得慶祝或者憤怒的事情。
“那我有這個榮幸，成為小姐你的盲杖，為你指引方向嗎？”魔術師彬彬有禮地說道。
“最好不過。”莫白道。
她的手在虛空中摸索了幾下，找到一只大手，莫白安然地將手放在上面。
那是一雙戴著手套的手。
莫白短暫恢覆視覺的時候，曾看到過魔術師，他戴著白手套，那種交換五感的能力不知道是這手套的能力還是怪物本身的力量。
不知道把這副手套拽下來，能否奪走這種能力。
當然，莫白只是想想，她沒有那麽魯莽。
如果魔術師的能力就是這副手套，他不會讓人輕易碰到這副手套。這樣的舉動說不定是個陷阱，就是引她搶手套。
“魔術師”這個名字暗示了眼前這個怪物的能力，一般魔術師的帽子、手套、衣服都是特制的魔術道具，下面說不定藏著什麽東西，說不定她取下手套後會激活某個機關，搞不好手套裏會跑出一只老虎來咬她。
莫白想到這裏時，魔術師看了她一眼，徐徐道：“不是老虎，是一條毒蛇，我的袖子裏藏不下老虎那麽大的東西。”
莫白心頭一緊，本能地想抽回手，卻被魔術師緊緊攥住手掌，抽不出來。
“你有讀心能力？”莫白問道，“是通過肢體接觸還是這副手套的能力……不，都不對，是在某個範圍內可以使用的能力。”
她想起剛才錯將後面的陷阱當成丁尋的過程，不管當時她身後是什麽東西，這東西一切的動作都太巧合了。
現在想想，她和“丁尋”相認的過程錯漏百出，丁尋性格直爽，但不是缺心眼，怎麽可能在她身邊手舞足蹈成那個樣子。
是她感受到身邊的人在亂動，心中產生了一絲“他有沒有可能是我的同伴”的想法，隨後身邊的人每一個動作都完全符合她的猜測，莫白這才將對方錯認成丁尋。
甚至連對方讓她感知到一米八的身高，也是因為她希望對方是丁尋。
因為她想恢覆視覺，只有丁尋有這個能力，所以她期待自己第一個遇到的隊友就是丁尋，才會處處想著她。
在她思考這些事情時，想必魔術師就在一旁看著，聽著她的心聲，操縱著她身邊不知道是個什麽玩意的東西做出她心中的動作。
耳邊傳來魔術師無奈的聲音：“那不是‘不知道是個什麽玩意的東西’，是個木偶，由木偶師在後臺操縱。”
莫白沒理會魔術師，繼續自顧自地想著，現在反正她也看不到，魔術師還能聽到她的聲音，做什麽都沒用，倒不如敞開了想該怎麽辦，遇到想回答的話題，魔術師自然會開口。
“小姐，就算我能聽到你的心聲，但你這樣很沒禮貌耶，感覺像是我一個人在唱獨角戲，你都不理我。”魔術師道。
莫白不理他，而是在心中想，她現在已經陷入絕望的境地了，要是魔術師敢折磨她或者惹怒她，她就把超星級怪物放出來，毀了這個馬戲團。
“餵餵餵！”魔術師一直從容禮貌的聲音終於變得焦急起來，“小姐，你體內怎麽藏著這麽個東西？讓我聽聽，天，你沒有說謊，這竟然是真的！”
莫白心裏踏實了不少，沒有人喜歡超星級怪物，就算同樣是怪物也不喜歡，尤其是她體內這種什麽都吃，什麽都吞噬的怪物。
等等，她記得， “疾病小鎮”是多個副本糅合成的S級副本，也就是說，“笑容馬戲團”只是這多個副本中的一個。
之前揮鞭子抽她的人提到兩件事令莫白很在意，一件是觀眾都生病了，團長卻堅持每天表演節目；另一件是揮鞭子的人在咳嗽，他說自己可能被傳染了。
同時，這個馬戲團的表演很詭異。
莫白不認為自己剛才的表演能引人發笑，就算有人喜歡這種節目，這節目也應該是類似鬥獸、生死格鬥場那種刺激性的節目，激起人心中原始的狩獵沖動還有可能，不太可能是快樂這種情感。
魔術師不斷強調笑容，他希望觀眾笑，好像只有觀眾笑了，“笑容馬戲團”才會存在。
哦，對啊，“笑容馬戲團”本身是A級副本，是個領域，領域就有領域的規則。
可“疾病小鎮”作為一個S級副本，也該有屬於自己的領域才對，這兩個領域是什麽關系呢？
聯想到揮鞭子的人提到的事情，觀眾們在不斷染病，還將病傳染給馬戲團的工作人員……
通過這句話，莫白判斷，“疾病小鎮”和“笑容馬戲團”是大魚吃小魚的關系！
“笑容馬戲團”原本是一條自由自在的小魚，偶爾和其他小魚交流一下，例如“伯爵古堡”和“7號研究所”，大家只是碰一下就走，不會影響到彼此。
可是“疾病小鎮”這只大魚出現了，它吞噬了和“7號生物研究所”相關的所有小魚，試圖變成更可怕的大魚。
小魚也有小魚的保命手段，它們有各自的領域，領域的力量可以抵禦大魚的“消化”。
但同時，大魚的“消化”能力也在不斷侵蝕著小魚的領域。
“笑容馬戲團”明知道客人生病了，還會傳染給員工，卻還堅持每天表演，就是為了維持領域，抵禦“疾病小鎮”的“消化”。
可是小鎮的居民病了，不斷開放馬戲團，放觀眾進領域，勢必會遭遇“疾病小鎮”的侵蝕，揮鞭子的員工生病也證明了這一件事。
這世界弱肉強食，強大一點的怪物抵抗力絕對比低等級的怪物強。
揮鞭子的員工應該只是個C級或者B級怪才會被侵蝕，但他的生病證明了“笑容馬戲團”內低等級的怪物正在被感染，高等級怪物被感染也只是時間問題。
等高等級的怪物被感染，無法再維持領域的規則。
領域和怪t物是互相幫助的關系，領域保護怪物，怪物維持領域，一旦怪物們生病，規則無法運轉，領域就會坍塌。
領域坍塌後，“疾病小鎮”會徹底侵蝕“笑容馬戲團”，到時候所有怪物都會成為“疾病小鎮”的一員。
也不知屆時“笑容馬戲團”的怪物們是變成滿身長瘤，全身流膿的惡心病毒怪物，還是徹底死在“疾病小鎮”中，成為那個即將誕生的超星級怪物的能量呢？
莫白在腦海中模擬出魔術師那張帥臉滿臉長瘤、流膿的畫面，她曾經玩過不少刺激類的游戲，也看過不少惡心巴拉的恐怖電影，發散一下思維很容易。
她看得電影夠多，對此閾值相當高，並不覺得惡心。
莫白受得了，其他人卻受不了了。
魔術師無法再維持禮貌的語氣，受不了地說道：“夠了啊！”
莫白不理會他，繼續想著自己該做什麽。
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其實挺簡單的，就是在“笑容馬戲團”耍無賴，稍一不合心就要放超星級怪物。
只要她能賴在“笑容馬戲團”，賴到“笑容馬戲團”被“疾病小鎮”侵蝕，她絕對是這個領域內最後活下來的人。
她的稱號能夠幫助她抵禦精神汙染，想必對“疾病小鎮”的抵抗力也很強。
大家一起比命長，看誰活得過誰。
“你再挑釁我，我就真的殺了你。”魔術師的語氣變得陰森森的。
“喲？”莫白終於開口道，“我見你這麽不在乎我的死活，把人命當成表演節目，我還以為你不怕死呢。哦，原來你不是不怕死，你是不怕別人死，怕自己死呀？”
魔術師道：“你還是閉嘴吧，說話比不說話氣人。”
莫白偏不如他的意，說道：“你完全沒必要遷就我，殺了我不就好了？我是個不安定因素，留在你們馬戲團豈不是很麻煩？
“哦，我知道了，你很想殺我，但是領域規則不允許馬戲團殘殺員工和演員。
“但是你們可以在表演節目時，設計一些驚險的節目。‘意外’死亡的員工，不算違反規則，對嗎？”
盡管魔術師沒回答，但莫白知道她猜對了。
她已經經歷了死亡表演，熬過了今天的死亡危機，魔術師想殺她，只能下一次了。
“那我祝你下次再接再厲，”莫白氣死人不償命，“不過我這人很難殺的，第一次的時候，我剛失明，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剛才是你最好的下手時機。錯過了這一次，下次就沒那麽容易了。”
魔術師遺憾地說：“真是可惜，我為什麽沒有把生路安置在你右側呢？”
莫白道：“因為你確實希望我死。右側是我剛剛走過來的路，左側是陌生的區域。人會本能地選擇剛剛走過確認安全的方向，我選擇右側的可能性確實更大一些。”
“可是你在最後的瞬間選擇了左側，你真的很難殺。”魔術師的語氣中又多了一次讚揚，“我下一次會選擇更聰明的辦法殺你的。”
“你確定你能等到下一次嗎？”莫白道，“接下來我可是有24小時時間‘越獄’的。”
“我能讀出你的所有思想，你又有什麽辦法越獄？”魔術師冷哼一聲。
莫白沒說話，她思索自己逃跑的可能性。
魔術師的讀心術確實很難辦，但這也算是一種排異元素，她可以在恢覆視力後用“環境排異”將其排除。
排除掉後，再思考該怎麽逃獄。
為了防止魔術師通過讀心術得到更多情報，莫白不再繼續想了，而是滿腦子回憶著魔術師的被疾病感染後的樣子，順便幻想一下盛炎用炸彈炸毀這個馬戲團的樣子。
還是她之前想的那樣，“笑容馬戲團”只是區區A級副本，她身上揣著四張A級卡，想平了這個副本真的很容易。
啊！“笑容馬戲團”爆炸的樣子真的好像天上的煙花啊。莫白在心中悠然地想著。
魔術師：“……你是故意在刺激我嗎？”
“是啊，”莫白開朗地說，“因為我突然間發現一件事，你啊，該不會是很需要我吧？”
“怎麽說？”魔術師問道。
莫白道：“還是那個揮鞭子的人，他被感染了，這是領域被侵蝕的表現，讓他持續待在領域內，他會感染更多的人。
“受領域規則限制，你連我都殺不了，更不可能殺掉這個員工。
“我要是你，今晚一定會讓這個員工來看守我，並且暗示這個員工對我做一些傷害我的事情。
“我今天在舞臺上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心中憋著一股火氣，晚上若是再有人試圖傷害我，我一定會殺了他。
“這樣你就可以順利地清除領域內的隱患的。
“按照這個思路，其實你未必希望玩家死去。除了我之外，還有三個玩家會進入‘笑容馬戲團’，我也不知道我是第幾個表演的，不知道他們在哪裏……
“最好的辦法是，你將我們幾個分開，由不同的感染員工看守，既可以阻止我們聯手破壞你的領域，又可以清除隱患。”
魔術師松開了莫白的手。
莫白滿身泥土，雙目無神，卻是那麽氣定神閑地站在魔術師面前，鎮定自若地問道：“怎麽了，食堂到了嗎？”
魔術師發出自嘲的嗤笑，他輕聲道：“我在想，剛剛在舞臺上，你還是滿心憤怒，恨不得殺了我，殺了臺下的觀眾。
“那個時候，你心中還有一絲懼意，那是死亡敲門時的本能恐懼，和看不到外界的無措。
“可是現在，僅僅是我帶你前往食堂的路上，你和我的立場就好像完全翻轉過來。
“剛才，你是我籠中的困獸，是被拔掉牙齒和爪子的老虎，是我的玩物。
“現在，你是我家中的不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毀掉我的家。
“我想下一步，你要做的事情就該是反過來威脅我了吧？要我交出你的同伴，治好你的眼睛，否則你就會在明天的表演時違反規則，破壞領域，將‘疾病小鎮’內的汙染引進來。”
莫白露出讚賞的笑容，她鼓了鼓掌，笑道：“恭喜你，學會搶答了。”
魔術師道：“你口口聲聲將‘疾病小鎮’當做威脅我的理由，可如果我告訴你，你的眼睛不是我做的，而是‘疾病小鎮’的汙染造成的，‘笑容馬戲團’庇護了你們，你又要如何用‘疾病小鎮’來威脅我？
他以為說完這番話，莫白會陷入被動，會變得害怕。
可是沒想到，莫白卻無所畏懼地說道：“我本就是來破壞‘疾病小鎮’的，這是我必須面對的事情。難道我會為了躲避一個很大的危險，而藏在一個危險相對較小的環境中任你欺淩嗎？”
“所以你非要魚死網破嗎？”魔術師沈聲道。
“當然不是，我在尋找一個共贏的辦法啊。”莫白道。
“什麽辦法？怪物和玩家共贏，你在開什麽玩笑，我們是不死不休的關系。”魔術師道。
莫白笑笑道：“可不是不死不休的關系，我們玩家的目的，從來都是實現你們副本怪物的願望，如果可以只實現願望，誰又願意拼死拼活殺掉副本怪物呢？
“是你們怪物一個個極端得要命，搞出什麽存活率，以折磨玩家為樂，必定要把玩家殺掉一定數量之下才算通關。
“想想‘伯爵的古堡’，李昂伯爵不過是想要個做朋友的活人偶罷了。這有什麽難的，他要是一開始就告訴我他這個願望，我把玩家中那個獵殺者交給他，他放我們離開副本，大家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
魔術師冷冷道：“可是李昂伯爵想要的朋友是你。”
莫白一攤手道：“那沒辦法了，做朋友這種事情是相互的，我不想做他的朋友，只能殺了他。
“但如果你的願望可以不傷害玩家的生命，又沒什麽亂七八糟的存活率，我可以幫你的。
“可是我現在是失明狀態，看不到系統提示，不知道你的任務，沒辦法幫你呢。”
莫白滿臉遺憾。
“你是在哄我幫你治療眼睛吧？”魔術師道。
“不是哄，是談判。”莫白道。
莫白這一路上，從壓下怒氣，到思考現狀，思索自己的底牌，威脅魔術師要魚死網破，再到心平氣和討論雙贏的問題，全都是在為談判做準備。
魔術師身上有她想t要的東西，那麽不管用什麽辦法，她都會得到手。
但她不會去祈求什麽，所以她要增加自己的底牌，讓自己擁有坐上牌桌的機會。
當底牌足夠時，就先是利誘，再來威逼。
如今莫白只是進展到利誘這個階段罷了。
“好一招反客為主。”魔術師鼓起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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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莫白回答，他便自問自答地說：“哦，想起來了，你看不到嘛。”
他將手搭在莫白的肩膀, 通過這個動作，莫白感受到他的身高比自己高出半個頭，也超過了180厘米。
莫白是可以避開魔術師的手臂, 但她沒有。
如今她為魚肉，笑容馬戲團的任何人都是刀俎, 她的閃避沒有意義，誰知道身側還有沒有其他東西。
而且魔術師身上沒有殺意, 想殺她也不會做出這樣親密的舉動。
因此盡管她知道魔術師有類似“通過接觸身體交換五感”的能力, 莫白還是沒有閃避。
見她沒有躲開, 魔術師的聲音多了一絲讚賞：“盲人演員很多，可像你這樣鎮定的人幾乎沒有，剛剛死裏逃生, 你不憤怒嗎？不害怕？不該大聲尖叫嗎？不該哭得梨花帶雨嗎？不該大罵我是個壞人嗎？”
“我餓了。”盡管看不到, 莫白還是面向魔術師發聲的方向, 茫然的雙目直視著那個方向, “你說的那些事, 全部是浪費體力的事情，我不想在無意義的事情上耗費能量。”
更何況, 莫白幾次歷經生死，死裏逃生的事她已經很習慣了，不是什麽值得慶祝或者憤怒的事情。
“那我有這個榮幸，成為小姐你的盲杖，為你指引方向嗎？”魔術師彬彬有禮地說道。
“最好不過。”莫白道。
她的手在虛空中摸索了幾下，找到一只大手，莫白安然地將手放在上面。
那是一雙戴著手套的手。
莫白短暫恢覆視覺的時候，曾看到過魔術師，他戴著白手套，那種交換五感的能力不知道是這手套的能力還是怪物本身的力量。
不知道把這副手套拽下來，能否奪走這種能力。
當然，莫白只是想想，她沒有那麽魯莽。
如果魔術師的能力就是這副手套，他不會讓人輕易碰到這副手套。這樣的舉動說不定是個陷阱，就是引她搶手套。
“魔術師”這個名字暗示了眼前這個怪物的能力，一般魔術師的帽子、手套、衣服都是特制的魔術道具，下面說不定藏著什麽東西，說不定她取下手套後會激活某個機關，搞不好手套裏會跑出一只老虎來咬她。
莫白想到這裏時，魔術師看了她一眼，徐徐道：“不是老虎，是一條毒蛇，我的袖子裏藏不下老虎那麽大的東西。”
莫白心頭一緊，本能地想抽回手，卻被魔術師緊緊攥住手掌，抽不出來。
“你有讀心能力？”莫白問道，“是通過肢體接觸還是這副手套的能力……不，都不對，是在某個範圍內可以使用的能力。”
她想起剛才錯將後面的陷阱當成丁尋的過程，不管當時她身後是什麽東西，這東西一切的動作都太巧合了。
現在想想，她和“丁尋”相認的過程錯漏百出，丁尋性格直爽，但不是缺心眼，怎麽可能在她身邊手舞足蹈成那個樣子。
是她感受到身邊的人在亂動，心中產生了一絲“他有沒有可能是我的同伴”的想法，隨後身邊的人每一個動作都完全符合她的猜測，莫白這才將對方錯認成丁尋。
甚至連對方讓她感知到一米八的身高，也是因為她希望對方是丁尋。
因為她想恢覆視覺，只有丁尋有這個能力，所以她期待自己第一個遇到的隊友就是丁尋，才會處處想著她。
在她思考這些事情時，想必魔術師就在一旁看著，聽著她的心聲，操縱著她身邊不知道是個什麽玩意的東西做出她心中的動作。
耳邊傳來魔術師無奈的聲音：“那不是‘不知道是個什麽玩意的東西’，是個木偶，由木偶師在後臺操縱。”
莫白沒理會魔術師，繼續自顧自地想著，現在反正她也看不到，魔術師還能聽到她的聲音，做什麽都沒用，倒不如敞開了想該怎麽辦，遇到想回答的話題，魔術師自然會開口。
“小姐，就算我能聽到你的心聲，但你這樣很沒禮貌耶，感覺像是我一個人在唱獨角戲，你都不理我。”魔術師道。
莫白不理他，而是在心中想，她現在已經陷入絕望的境地了，要是魔術師敢折磨她或者惹怒她，她就把超星級怪物放出來，毀了這個馬戲團。
“餵餵餵！”魔術師一直從容禮貌的聲音終於變得焦急起來，“小姐，你體內怎麽藏著這麽個東西？讓我聽聽，天，你沒有說謊，這竟然是真的！”
莫白心裏踏實了不少，沒有人喜歡超星級怪物，就算同樣是怪物也不喜歡，尤其是她體內這種什麽都吃，什麽都吞噬的怪物。
等等，她記得， “疾病小鎮”是多個副本糅合成的S級副本，也就是說，“笑容馬戲團”只是這多個副本中的一個。
之前揮鞭子抽她的人提到兩件事令莫白很在意，一件是觀眾都生病了，團長卻堅持每天表演節目；另一件是揮鞭子的人在咳嗽，他說自己可能被傳染了。
同時，這個馬戲團的表演很詭異。
莫白不認為自己剛才的表演能引人發笑，就算有人喜歡這種節目，這節目也應該是類似鬥獸、生死格鬥場那種刺激性的節目，激起人心中原始的狩獵沖動還有可能，不太可能是快樂這種情感。
魔術師不斷強調笑容，他希望觀眾笑，好像只有觀眾笑了，“笑容馬戲團”才會存在。
哦，對啊，“笑容馬戲團”本身是A級副本，是個領域，領域就有領域的規則。
可“疾病小鎮”作為一個S級副本，也該有屬於自己的領域才對，這兩個領域是什麽關系呢？
聯想到揮鞭子的人提到的事情，觀眾們在不斷染病，還將病傳染給馬戲團的工作人員……
通過這句話，莫白判斷，“疾病小鎮”和“笑容馬戲團”是大魚吃小魚的關系！
“笑容馬戲團”原本是一條自由自在的小魚，偶爾和其他小魚交流一下，例如“伯爵古堡”和“7號研究所”，大家只是碰一下就走，不會影響到彼此。
可是“疾病小鎮”這只大魚出現了，它吞噬了和“7號生物研究所”相關的所有小魚，試圖變成更可怕的大魚。
小魚也有小魚的保命手段，它們有各自的領域，領域的力量可以抵禦大魚的“消化”。
但同時，大魚的“消化”能力也在不斷侵蝕著小魚的領域。
“笑容馬戲團”明知道客人生病了，還會傳染給員工，卻還堅持每天表演，就是為了維持領域，抵禦“疾病小鎮”的“消化”。
可是小鎮的居民病了，不斷開放馬戲團，放觀眾進領域，勢必會遭遇“疾病小鎮”的侵蝕，揮鞭子的員工生病也證明了這一件事。
這世界弱肉強食，強大一點的怪物抵抗力絕對比低等級的怪物強。
揮鞭子的員工應該只是個C級或者B級怪才會被侵蝕，但他的生病證明了“笑容馬戲團”內低等級的怪物正在被感染，高等級怪物被感染也只是時間問題。
等高等級的怪物被感染，無法再維持領域的規則。
領域和怪t物是互相幫助的關系，領域保護怪物，怪物維持領域，一旦怪物們生病，規則無法運轉，領域就會坍塌。
領域坍塌後，“疾病小鎮”會徹底侵蝕“笑容馬戲團”，到時候所有怪物都會成為“疾病小鎮”的一員。
也不知屆時“笑容馬戲團”的怪物們是變成滿身長瘤，全身流膿的惡心病毒怪物，還是徹底死在“疾病小鎮”中，成為那個即將誕生的超星級怪物的能量呢？
莫白在腦海中模擬出魔術師那張帥臉滿臉長瘤、流膿的畫面，她曾經玩過不少刺激類的游戲，也看過不少惡心巴拉的恐怖電影，發散一下思維很容易。
她看得電影夠多，對此閾值相當高，並不覺得惡心。
莫白受得了，其他人卻受不了了。
魔術師無法再維持禮貌的語氣，受不了地說道：“夠了啊！”
莫白不理會他，繼續想著自己該做什麽。
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其實挺簡單的，就是在“笑容馬戲團”耍無賴，稍一不合心就要放超星級怪物。
只要她能賴在“笑容馬戲團”，賴到“笑容馬戲團”被“疾病小鎮”侵蝕，她絕對是這個領域內最後活下來的人。
她的稱號能夠幫助她抵禦精神汙染，想必對“疾病小鎮”的抵抗力也很強。
大家一起比命長，看誰活得過誰。
“你再挑釁我，我就真的殺了你。”魔術師的語氣變得陰森森的。
“喲？”莫白終於開口道，“我見你這麽不在乎我的死活，把人命當成表演節目，我還以為你不怕死呢。哦，原來你不是不怕死，你是不怕別人死，怕自己死呀？”
魔術師道：“你還是閉嘴吧，說話比不說話氣人。”
莫白偏不如他的意，說道：“你完全沒必要遷就我，殺了我不就好了？我是個不安定因素，留在你們馬戲團豈不是很麻煩？
“哦，我知道了，你很想殺我，但是領域規則不允許馬戲團殘殺員工和演員。
“但是你們可以在表演節目時，設計一些驚險的節目。‘意外’死亡的員工，不算違反規則，對嗎？”
盡管魔術師沒回答，但莫白知道她猜對了。
她已經經歷了死亡表演，熬過了今天的死亡危機，魔術師想殺她，只能下一次了。
“那我祝你下次再接再厲，”莫白氣死人不償命，“不過我這人很難殺的，第一次的時候，我剛失明，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剛才是你最好的下手時機。錯過了這一次，下次就沒那麽容易了。”
魔術師遺憾地說：“真是可惜，我為什麽沒有把生路安置在你右側呢？”
莫白道：“因為你確實希望我死。右側是我剛剛走過來的路，左側是陌生的區域。人會本能地選擇剛剛走過確認安全的方向，我選擇右側的可能性確實更大一些。”
“可是你在最後的瞬間選擇了左側，你真的很難殺。”魔術師的語氣中又多了一次讚揚，“我下一次會選擇更聰明的辦法殺你的。”
“你確定你能等到下一次嗎？”莫白道，“接下來我可是有24小時時間‘越獄’的。”
“我能讀出你的所有思想，你又有什麽辦法越獄？”魔術師冷哼一聲。
莫白沒說話，她思索自己逃跑的可能性。
魔術師的讀心術確實很難辦，但這也算是一種排異元素，她可以在恢覆視力後用“環境排異”將其排除。
排除掉後，再思考該怎麽逃獄。
為了防止魔術師通過讀心術得到更多情報，莫白不再繼續想了，而是滿腦子回憶著魔術師的被疾病感染後的樣子，順便幻想一下盛炎用炸彈炸毀這個馬戲團的樣子。
還是她之前想的那樣，“笑容馬戲團”只是區區A級副本，她身上揣著四張A級卡，想平了這個副本真的很容易。
啊！“笑容馬戲團”爆炸的樣子真的好像天上的煙花啊。莫白在心中悠然地想著。
魔術師：“……你是故意在刺激我嗎？”
“是啊，”莫白開朗地說，“因為我突然間發現一件事，你啊，該不會是很需要我吧？”
“怎麽說？”魔術師問道。
莫白道：“還是那個揮鞭子的人，他被感染了，這是領域被侵蝕的表現，讓他持續待在領域內，他會感染更多的人。
“受領域規則限制，你連我都殺不了，更不可能殺掉這個員工。
“我要是你，今晚一定會讓這個員工來看守我，並且暗示這個員工對我做一些傷害我的事情。
“我今天在舞臺上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心中憋著一股火氣，晚上若是再有人試圖傷害我，我一定會殺了他。
“這樣你就可以順利地清除領域內的隱患的。
“按照這個思路，其實你未必希望玩家死去。除了我之外，還有三個玩家會進入‘笑容馬戲團’，我也不知道我是第幾個表演的，不知道他們在哪裏……
“最好的辦法是，你將我們幾個分開，由不同的感染員工看守，既可以阻止我們聯手破壞你的領域，又可以清除隱患。”
魔術師松開了莫白的手。
莫白滿身泥土，雙目無神，卻是那麽氣定神閑地站在魔術師面前，鎮定自若地問道：“怎麽了，食堂到了嗎？”
魔術師發出自嘲的嗤笑，他輕聲道：“我在想，剛剛在舞臺上，你還是滿心憤怒，恨不得殺了我，殺了臺下的觀眾。
“那個時候，你心中還有一絲懼意，那是死亡敲門時的本能恐懼，和看不到外界的無措。
“可是現在，僅僅是我帶你前往食堂的路上，你和我的立場就好像完全翻轉過來。
“剛才，你是我籠中的困獸，是被拔掉牙齒和爪子的老虎，是我的玩物。
“現在，你是我家中的不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毀掉我的家。
“我想下一步，你要做的事情就該是反過來威脅我了吧？要我交出你的同伴，治好你的眼睛，否則你就會在明天的表演時違反規則，破壞領域，將‘疾病小鎮’內的汙染引進來。”
莫白露出讚賞的笑容，她鼓了鼓掌，笑道：“恭喜你，學會搶答了。”
魔術師道：“你口口聲聲將‘疾病小鎮’當做威脅我的理由，可如果我告訴你，你的眼睛不是我做的，而是‘疾病小鎮’的汙染造成的，‘笑容馬戲團’庇護了你們，你又要如何用‘疾病小鎮’來威脅我？
他以為說完這番話，莫白會陷入被動，會變得害怕。
可是沒想到，莫白卻無所畏懼地說道：“我本就是來破壞‘疾病小鎮’的，這是我必須面對的事情。難道我會為了躲避一個很大的危險，而藏在一個危險相對較小的環境中任你欺淩嗎？”
“所以你非要魚死網破嗎？”魔術師沈聲道。
“當然不是，我在尋找一個共贏的辦法啊。”莫白道。
“什麽辦法？怪物和玩家共贏，你在開什麽玩笑，我們是不死不休的關系。”魔術師道。
莫白笑笑道：“可不是不死不休的關系，我們玩家的目的，從來都是實現你們副本怪物的願望，如果可以只實現願望，誰又願意拼死拼活殺掉副本怪物呢？
“是你們怪物一個個極端得要命，搞出什麽存活率，以折磨玩家為樂，必定要把玩家殺掉一定數量之下才算通關。
“想想‘伯爵的古堡’，李昂伯爵不過是想要個做朋友的活人偶罷了。這有什麽難的，他要是一開始就告訴我他這個願望，我把玩家中那個獵殺者交給他，他放我們離開副本，大家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
魔術師冷冷道：“可是李昂伯爵想要的朋友是你。”
莫白一攤手道：“那沒辦法了，做朋友這種事情是相互的，我不想做他的朋友，只能殺了他。
“但如果你的願望可以不傷害玩家的生命，又沒什麽亂七八糟的存活率，我可以幫你的。
“可是我現在是失明狀態，看不到系統提示，不知道你的任務，沒辦法幫你呢。”
莫白滿臉遺憾。
“你是在哄我幫你治療眼睛吧？”魔術師道。
“不是哄，是談判。”莫白道。
莫白這一路上，從壓下怒氣，到思考現狀，思索自己的底牌，威脅魔術師要魚死網破，再到心平氣和討論雙贏的問題，全都是在為談判做準備。
魔術師身上有她想t要的東西，那麽不管用什麽辦法，她都會得到手。
但她不會去祈求什麽，所以她要增加自己的底牌，讓自己擁有坐上牌桌的機會。
當底牌足夠時，就先是利誘，再來威逼。
如今莫白只是進展到利誘這個階段罷了。
“好一招反客為主。”魔術師鼓起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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