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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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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蘭懿告別的那個夜裏,風是溫柔的,落葉是愜意的,電梯的提示音是歡快靈動的。

那出大變活人,天將愛情的戲碼是田澄一手策劃,作為報答唐纓願意陪她去看演唱會的禮物。

那晚許樂在沙發上睡著了,左手左腳耷拉在地上姿勢豪放,唐纓總算在她五體投地之前趕回了家,電視一閃一閃的播著聒噪火熱的促銷廣告,是夜間電視臺常有的節目。

在許樂層層嚴格的盤問下唐纓如實交代感情發展到了哪一步,許樂拍手叫好,按她的總結唐纓這叫知恥而後勇,前期的猥瑣發育,換來了一個晚上攻破三壘,這速度誰與爭鋒。

而後的日子裏,唐纓發現蘭懿之前向她吐露的工作繁忙是千真萬確,就連他來Gold的次數和之前比也相差無幾,如果非說不同的就是蘭懿終於學會用微信交流,蘭懿的開場白總是那句——在幹嘛?

介於唐纓的工作時間也不自由,等到有時間回他微信的時候,早就不是蘭懿守著手機的時間段,於是那句“在幹嘛?”的出場率之高真是令唐纓哭笑不得。

微信上溝通寥寥,唯一可愛的是蘭懿會給她發在出任務蹲守時拍的流浪貓照片。

唐纓和他講過小區裏曾有一只肥碩豐滿的流浪貓,那是她第一次發覺貓的可愛,像個毛茸茸的團子,本是被蘭懿送回家時隨意提到的一句,沒想到被他記住了,一遇到貓蘭懿就拍給她看。

除此之外,他的聊天風格簡直稱得上僵白無趣。

從冷硬的聊天方式不難看出他適合去談論公事,到談戀愛這種需要甜言蜜語的氛圍就顯得不搭調。

微信不是他的主場,通話時仿佛脫胎換骨,搖身一變成為一個情話專家,內容是無非就是戀人之間的想想念念,可是每每聽到他直截了當,毫不保留的坦率語氣,唐纓就蜷在被子裏傻笑的不亦樂乎。

他只說想你,就殺傷力十足。

基本上是到了晚上,蘭懿還在加班,唐纓會接到他的電話,以往有時他會在這個時間抽煙,現在全用來給她打電話,聽到她講話就會滿血覆活,這比吸煙更能令他清醒。

被他這樣形容,唐纓不由得聯想到希臘神話裏憑歌聲迷惑船員的海上女妖。

經過幾次的教訓以後,唐纓再也不會問蘭懿忙什麽案子,無一例外是血腥繁覆,聽了就別想安穩入睡的案件,於是他們之間的通話不過是唐纓講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這樣一來唐纓覺得自己比海妖的聲音更加傳奇,海妖還需用美妙的歌聲迷惑人們呢,而她僅憑幾句瑣碎日常就迷到了蘭懿。

比如此刻,唐纓剛在電話裏委婉的表達了對他的想念,後者就將車就開到樓下。

前腳剛掛下電話洗漱完畢的唐纓,猝不及防的接到他另一通電話,而後唐纓手舞足蹈的披上一件卡其色風衣,對著臥室裏的全身鏡左顧右看一番,又將紮起得頭發散開,簡單的撥弄一下,讓頭發看起來有蓬松感。

戀愛中的女人總是充滿一種奇怪的勁頭,明明素面朝天已成常態,但在要見到戀人時還是恨不得將所有化妝品都撲到臉上,將衣櫃裏所有新衣服都套在身上,不論是白晝黑夜,盛夏寒冬皆為如此。

見戀人永遠有所準備,在旁人眼中不過是通俗的裝扮其實也暗地裏花過心思,刻意為之的,就像唐纓抱著可以顯白的心思故意選了件淺色風衣,為了讓不施粉黛的臉顯得像修過容一樣小而精致特意披起頭發,在最短的時間內選擇了隨意自然的裝扮,但是又跟真的隨意拿件衣服的裝扮有著天差地別。

深秋的落日來的急躁,時間早早就入夜,跟夏天比起來像是被偷走許多時間,就像是戀愛中的人總抱怨兩人在一起的時光走的飛快,讓唐纓想起有一次蘭懿等她下班,沒有開車送她,而是陪她一起搭著公交,踩著月光,走過唐纓夜晚的必經之路,陪她看看過無數次的單調風景。

因為這樣在一起的時間要比乘他的車回去慢一些,那天晚上他們走的很慢,手倒是被他緊牽不放。

十點半早已邁入黑夜中,暮色之下耀眼的只有金色月光,暖橘路燈和愛人的眼睛。

還未推開大門就鎖定了蘭懿的位置,即便他身著深色系幾乎要和黑夜融為一體,關於一秒鐘找到蘭懿,不論是在人群裏還是黑夜裏對於唐纓來說都是輕車熟路。

老地方的蘭懿遠處看尤為沈靜,安穩的像一座高山,這和工作上雷厲風行的姿態又不太一樣,應該算高強度高壓力工作的後遺癥,即使蘭懿看著一如既往的精神,但唐纓還是知道他的疲累,這也是唐纓從來不主動給他打電話的原因,怕吵到他,令他更繁忙。

唐纓腳下利落的很,抱著雙臂固住寬大的外衣,將家居服遮的嚴實加上抵禦晚風,“你怎麽來了?”溢於言表的笑意放佛在透露這是明知故問。

他淡淡地說:“聽你說想我了。”

“我說了嗎?”

盡管唐纓演技拙劣,蘭懿還是照單全收配合她,“你說為了等我的電話,還沒睡。”

自從和他在一起後,幾乎是每晚都能收到蘭懿的電話,時長不固定,有時就匆匆幾句,說晚安這種事根本不至於特地打電話,可他就是做的出來,時間上更是沒有規律,唐纓養成了一個習慣,收不到他的電話反而會難以入睡,哪怕只是一句簡單晚安都好,就這樣睡前電話儼然成為了唐纓的入睡儀式。

“那怎麽沒提前跟我說一聲。” 滿滿的埋怨情緒,如果提前說一聲她早就畫好了妝。

開口即是剛硬的口吻,“沒有提前打招呼的習慣,歷來都是人先到。”

“你這算抓犯人還是突擊檢查啊。”唐纓顯然對他的回答表示不滿,就連語氣都揚起來,盛笑的雙瞳泛起亮色,拿出勢要和他理論一番的勁頭。

蘭懿喜歡看她鬥志昂揚的時候,神氣的模樣讓她整個人都光彩動人,柔美中有不可磨滅的堅韌。

蘭懿單手扣住她細腕,緊緊銬住後扳起,往身前一拉,他們之間的距離驟然消失,清秀靈動的眉眼像穿雲破霧般在他眼底愈漸深刻,蘭懿迎合著她的問題,“那我就好好檢查一下。”

蘭懿語氣不容置否,剛硬又強勢絲毫不慚愧,目光肆無忌憚游移在她臉上。

倒是唐纓的臉上襯出淡淡胭脂粉,被他看的越發不好意思,故意與他目光錯開,烏黑色眸子像擊中的桌球一般沒有規律左右移走,就連說話聲音都軟綿綿的,“別這樣看我,我沒化妝。”

她的臉像淡粉色的香水百合,唇瓣是淡淡的粉色,雙頰又覆上一層薄粉色,睫毛閃動的樣子像搖搖欲墜的葉子,雙眸烏黑透亮含情蜜意,此時的蘭懿升騰出愛花之人心境,面對美麗的事物總有取之不盡的溫柔,就像唐纓的手,總是泛著涼意,讓他忍不住的想去呵護,“又不是沒見過。”

“可你靠的太近了。”說罷,唐纓掙開他的寬厚溫熱的手掌。

“又不是第一次貼這麽近。”

蘭懿溫存的一句低語,內容在唐纓耳中變得有些色氣,很難不讓她產生一些遐想,畢竟說話的主人是讓她搬起板凳看上一天都不會厭煩的人,她掩不住笑也掩不住害羞,她發覺近距離對視這件事實在是耗費底氣,她耗不過蘭懿索性不管隨他看去,她的目光左移右看,望遠處的車燈,形影單只的路人,還有小區樓下種的成片繡球花,天藍、淡紫、粉紅色彩豐富,在黑夜的襯托下純白色繡球花最為突出,大約是她掌心那麽大,一株株花瓣緊緊相貼聚成惹眼的一團,成群結隊的在綠葉裏冒出腦袋,好像聚攏一群小精靈,在暗處偷聽偷看他們的對話一樣。

接著,蘭懿恢覆正經語氣問她: “這個星期哪天有時間?”

“後天。”

“我媽回國,她想見你。”

這淡然口吻拋下的是何等恐怖的言論,唐纓錯愕,“見我?”

在一起不是才半個月嗎?

唐纓神色異樣,不可置信,甚至懷疑和蘭懿之間有時差,他過的北京時間,自己過的是天上仙子時間,她眼裏的十天是他們眼裏的十年。

“只是吃個飯,花不了多長時間,她回國是為了參加婚禮,順便看我,見不到你她只會覺得你是我編出來敷衍她的。”

談個戀愛還要被確認一下是不是真實的,這是多麽無奈的舉動,唐纓從他輕描淡寫的語氣,一點一點將之前蘭懿和她講過總是張羅相親的的話聯系起來,多少也猜出蘭懿家長的心理,於是她掰起手指盤點他在父母眼裏的的罪行,“多少年不談戀愛,拒絕相親,編女友搪塞家長,不是我說,再遲鈍的家長都會懷疑你的性取向吧。”

蘭懿依次叩下她杵在空中的三根手指,“第一我現在正在戀愛中,第二我從來沒有編過女友,第三別再更新你那篇文章,托你的福我已經在局裏收過一封匿名情書,性別是男。”蘭懿想起這件事都覺得不可思議,就發生在唐纓那本小說在局裏盛行的時候,情書筆觸肉麻令他起雞皮疙瘩,並且他實在不敢琢磨筆跡出自誰手。

一提到這裏,唐纓一方面覺得愧疚,好巧不巧,自己借用的名字變成了自己的男友,小說還被他周圍同事翻閱熟讀,再加上讀者的帶入想象,多多少少給他造成了困擾,另一方面又給自己添了幾位情敵,最可怕的是完全不知姓甚名誰,都沒個提防目標,真是作繭自縛。

“簡單的吃飯可以,吃人我就不去了,別一見面就把我生吞活剝,滔滔不絕的講一些談婚論嫁,五講四美,三從四德的長篇大論。”

唐纓裝委屈的轉移話題對蘭懿很奏效,至少他眼裏褪去了剛剛的火焰,還知道將低語調哄她,“你電視劇看多了,我媽不是野獸,不會把你吃了的,而且一定會很喜歡你。”

唐纓默不作聲,又想到明明是蘭懿需要她的援助,但是可憐巴巴的反而是她,獵手在狡猾也鬥不過好狐貍,她算領教了,“你今天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吧?你肯定知道不是當面告訴我我是不會去的。”

“就算你不答應,她也就是繼續張羅相親,我不去就行了。我也想讓她見你,反正早晚的事,不如早一點。”

見家長不過早晚的事,他怎麽可以這麽篤定,唐纓覺得這是蘭懿和她不同的地方。

她既感覺新奇又難以壓制一窺究竟的好奇,他好像對很多事情都不在乎,總是朝前看,在他眼裏應該沒有情敵這詞可言。

有一次去找他警局裏找蘭懿回來時,康明見她就胡言亂語一通說她和蘭懿的這段感情是他花了重金促成的,所以千叮嚀萬囑咐唐纓要好好對他的隊長,這話令她聽得雲裏霧裏,後來在她的嚴刑逼供下康明偷偷向她交代。

他們偷偷打賭蘭懿和秦淮寧誰能追到她,絕大多數都壓了蘭懿,只有康明劍走偏鋒秉著賠率高壓了秦淮寧這方,揚言賭就賭個大的,也因此損失慘重。

康明還說他孤軍奮戰,其他人都給隊長匯報情況,這就說明蘭懿明明知道秦淮寧的存在卻仍然毫無動作,就連康明他們都知道秦淮寧是他的前男友,可那段時間蘭懿連一句話都沒和她講過,這心態連泰山都要自愧不如了吧。

再者比起從別人嘴裏知道她的事情,她更想親口告訴他,於是她開了口,“你還記得那次在酒店裏見到的男人嗎?其實他是……”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昨天康明告訴我跟你說了打賭的事,你在電話裏猶猶豫豫的就為這事?為什麽沒在電話裏說?”

“有些話要當面說,因為電話裏看不見你的臉,我會好奇會忍不住猜,不知道你究竟怎麽想,會是什麽表情,但是眼神是藏不住的,比如現在我知道你完全不介意。”

“你想讓我吃醋?”

“很矛盾,想告訴你這件事,想像你一樣坦率,可是你的反應又簡單到令我好奇。”

蘭懿擡手撫著她的眼角,描著她的輪廓,又一點一點的散開她不自覺蹙起的眉頭,“你的眼睛在告訴我,被愛的人不需要吃醋。”

他的自信裏包含著對她的信任,像初始的愛情一樣簡單,沒有猜忌與懷疑。唐纓越是做不到,越是對蘭懿愛不釋手。

面對一段愛情唐纓總是沈甸甸的,仿佛前方永遠暗藏洶湧,不得安定,而蘭懿總是這樣輕松,篤定,直白,她設想的重重問題在他眼裏仿若薄霧,一揮即散,聽慣了他的語氣,就會覺得原來愛情是這樣輕而易舉,不費力氣,通向幸福的路是伴隨著鳥語花香,永遠愜意,是只要她稍稍擡腳就能達到的地方。

唐纓鉆進了蘭懿懷抱裏,頭頂搭在他肩頭,嗅著他身上清爽的味道,看來還真沒抽煙,想到這裏唐纓就安心的又抱緊了他,闔上眼睛盤點著衣櫃的諸多衣服有哪件比較適合去見家長。

良久蘭懿開了口,聲音淡淡的縈繞在她耳畔,“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

“離秦淮寧遠點。”聲音疏冷,在他口中就好像秦淮寧是兇殘的遠古猛獸。

唐纓翻起眼皮,瞥見了不遠處的繡球花被風吹動,顫顫悠悠像在發笑,仿佛在說:“呵,男人。”

唐纓對一切置之不理,泛起笑容,只輕聲答應他,“嗯。”繼續闔上眼睛,依偎在他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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