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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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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封鶴雙手撐在學校西門的圍欄上正要往下跳,保安一個手電筒猝不及防就照了過來。循著光,他直直就對上了翻墻那人的眼睛,年輕保安幾秒鐘的楞神,封鶴迅速一跳,動作絲滑連貫,顯然已經是慣犯。

她邊跑邊沖保安揮揮手,“不好意思啊,有事兒耽擱,回來晚了。也就四十幾分鐘,不礙事兒。”

“餵!站住!”保安緩過神之後去追,但奈何前面那人跑得太快,追了幾步索性放棄了,卻仍不死心地大喊,“就算我讓你進了,宿管那邊你也逃不掉!”

“放心好了。”封鶴自信轉身,抖著衣擺蹭上的雪,但這信心還沒持續到宿舍門口,她就已經聽到宿管阿姨的聲音。

“一個一個,晚歸的排隊登記!誰也別想逃!”

晚歸的學生算上封鶴有十幾個,早知道今天查晚歸這麽嚴,她就應該...直接在小屁孩兒那裏打地鋪。等排到封鶴,她已經是最後一個,阿姨估計也困了,直接沖她擺擺手,“學院,姓名,班級,學號。”

封鶴衛衣帽子向下拉了拉,神色淡定,拿起手邊的碳素筆,大筆一揮,寫下了一行字。

阿姨點點頭,“行,走吧。”

邁開腳步,阿姨默默念叨著,“肖,牧,野。名兒還怪好聽的,就是聽起來像個男孩...”大概忽然反應過來,她猛地起身,想去逮封鶴,但當她跑向樓梯間一看,只有紅色的電梯數字向上滾動,哪兒還瞧得見人影。

“騙子!”

封鶴靠在綠色通道大門內側,淡淡“嘖”了一聲,“還真說對了,騙子。”她笑了笑,閃身直接進了二樓。

但肖牧野失眠了,一整夜。他一度認為自己是山豬吃不了細糠,躺在這輩子他睡過的最大一張床上,竟然睡不著覺,竟然沒做個好夢,竟然...他恍惚間起身,封鶴拿右手給自己當肉墊的畫面格外清晰,好像怎麽也不能從他腦子裏忘掉了。

他起身拿起手機,猶豫很久,還是給電話那頭發了條消息,“你手還疼嗎?”

封鶴當時壓根沒理他,不知道是不是生他的氣了。這樣看肖牧野確實是無理取鬧,那人出了錢,帶他玩,他竟然還把對方弄傷了。

那頭沒回,也挺久了,估計已經睡了吧。

肖牧野輾轉反側,直接起身去了床前,落地窗,幾乎能看見整個東陽市中心街的外景,這會兒雖然已經很晚了,但這裏燈火輝煌,看起來和白天沒什麽區別。

手機忽然震動,他下意識去看,潛意識作祟,肖牧野覺得那消息就該是封鶴發來的。

果不其然,當他看到手機屏幕上“封鶴”兩個字的時候,嘴角不自覺翹起。

那邊只有短短兩個字:不疼。

封鶴把手機放下,又拿起,右手控制不住地抖了幾下。本來不疼,幫肖牧野擋那一下壓根也不礙事,就是剛才樓下按蕭時遠的那下,才算是傷到了,不然也至於在學校西門為了避開傷口選了半天向下跳的最佳方位而被保安追。

“那就好。”肖牧野回道。

封鶴單手撐起身體靠在床上,把手機亮度調到最低,“明天你就趕緊回去,聽見沒?”她不想把肖牧野扯進他們這些破事兒裏面。

誰知道對方跟傻子似的。

“不。”

“明天給我看看你的手。”

封鶴實在沒有別的話可說,“隨你。”

第二天又是個早八,但封鶴還沒等見著肖牧野,就被封勇抓走了。說是抓,倒不如說是她自願過去的。站在餘思家別墅樓下,她笑了笑,總覺得從那裏走出來的封勇有種說不出的刺眼,他穿著再體面不過的襯衫,打著領帶,讓封鶴很難把他跟以前的封勇聯想到一起。

愛都可以裝出來。

世界上還有什麽是不能造假的。

外面積雪開化,樹吐露新芽,兩人面對面站著。封勇擰眉,剛要破口大罵,誰知封鶴直接把他打斷了,“在這兒,您可是要悠著點兒,好好穿著您外面的那層皮。外一被餘思看見了,您苦心經營的體面形象——可就全都毀了。”

封勇動作一頓,臉色微變,只是瞬間,他忽然別過頭,死死盯著封鶴,幾乎咬牙切齒般,“你真是個,瘋子。”

封鶴側過頭,面色淡然,她的嘴唇一張一合,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靠在封勇耳邊說了句什麽。

年輕男人面色鐵青,緊攥的拳頭顫抖。

是的,就只有他知道封鶴說了什麽。

“我只是慶幸,方靈到死不知道你是,這種人。”

封鶴一步步踏進餘思家別墅,開門的瞬間,她緩緩回頭,盯著那人始終未邁開的腳步,表情淡然,“騙子吶,說到底,我這骨子裏,還真是像你。”

“但我和你不一樣,我從不騙人感情。”

後面的話淹沒在了風裏,樹枝晃動,屋內溫暖,暖的——讓封鶴幾乎要相信,這裏就是她的家。然而不是,她沒有家,也沒有愛。

那頓“團圓飯”一直持續到下午一點。

封鶴手機塞在外套口袋裏,直到她出門的時候才看見肖牧野的未接電話,以及一條未讀消息。她沒來得及看,直接就撥了回去,那頭很快接通,“餵。”

封鶴深呼吸,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在哪兒?”

肖牧野想說酒店的名字,但他又確實沒記住,只得支支吾吾道:“酒...酒店。”

“等我。”她說。

肖牧野站在酒店門前,在臺階上,他反覆數著,十二階,他一個人走了十五個來回。

門口的樹被風吹著發出陣陣哀嚎,那聲音像是在哭。

肖牧野雙手插進口袋,試圖把指尖那點涼意驅散。路過的人們頻頻回頭,大概真的覺得肖牧野這人奇怪得很,站在風口,嘴裏一直在嘟囔著什麽,低著頭,不看天,不看人,只看地面。

“餵。”有人來到自己面前。

兩人面對面,隔著一段距離,那人忽然笑了,“數到多少了?”

肖牧野在聽見聲音的同時,瞬間擡起頭,腦子裏的數字卻格外清楚,他斂住呼吸,“三百六十七。”

“都說了,讓你今天趕緊回去,別等我...”話卡在喉嚨,封鶴眼睜睜看著對方把她塞在口袋裏的右手掏出來。

肖牧野低著頭,眉頭皺起,“你受傷了。”

封鶴“嘖”了一聲,忍不住開口,“你這小孩怎麽這麽固執呢,我說沒事兒就沒事兒。“她偏過頭,卻不自覺盯著他的動作。

肖牧野的睫毛垂下,才註意到他的眼皮上面有一塊不易被瞧見的疤,只小拇指蓋大小,低頭時候才能看清楚。他安靜的時候,身上那股乖張的戾氣收斂不少,像極了一塊早已七零八落碎裂的絕美瓷器,硬生生被人拼湊完整。

漂亮,但誰都知道,那些裂痕,刺手。

還會被紮出血。

他仔仔細細看著她手腕處的淤青,終於抿唇,“要去醫院,封鶴。”

“不去。”封鶴舔了舔嘴唇,仿佛吃定了對方拗不過自己。

“你...”

肖牧野皺眉,他擡眸,盯著她的眼睛,“算了。”

封鶴她目光撇開,不去看他,只空洞地望向前方。門前的樹仿佛被抽幹了靈氣,看起來絲毫沒有生命力。肖牧野盯著她的側臉,猶豫很久,最終還是收回了手,她看起來並不開心,又好像,這人就沒真正開心過。

...

與封鶴分開後,肖牧野坐上了回淮濱市的車,趙鵲炎的電話卻忽然打過來。電話接通,那頭就開始笑個不停,肖牧野實在摸不著頭腦,剛想問個所以然,那邊的人卻忽然說:“不是啊...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給你發個圖片,等著。”

他攥著手機,看著趙鵲炎發來的那條訊息,是有人拍的一張東大的校園墻,掛上了這周晚歸同學的名單和學院。

結果就是在那一列嚴肅的姓名和學號之間,忽然冒出了一個“15屆大一,數學系,肖牧野。”字跡瀟灑,頗有一股自信在裏面。宿管在上面重重地標註了一行巨大的感嘆號,並備註:“冒用他人姓名,一經發現,嚴懲不貸”。

肖牧野實在沒忍住,因為他知道這是誰幹的。

封鶴路過學校公示板,盯著上面的“嚴懲不貸”,身邊的陳京杭碰了碰她胳膊,“肖,牧,野?這人還真會瞎編。”

“可不。”她挑挑眉,淡淡道:“名字還取得不錯。”

“就是這字跡,怎麽瞧著...這麽像你的呢?”陳京杭抿起嘴唇,話說了一半,忽然反應過來什麽,試圖拽過身邊的某人,結果封鶴直接大搖大擺走了,她沖身後的人揮揮手,“嘖,還是不嚴謹了。”

“我靠?真是你啊?”陳京杭上前一步,攬住封鶴的脖頸,她似乎嗅見某種八卦氣息,“肖牧野這名字不像編的,我也壓根不認識這號人,說,這人是誰?”

封鶴一手攥著可樂,一手舉著手裏的T型尺,悶哼了聲,“...一個小屁孩兒。”

“聽你這語氣不對,不行,你今天得給我好好解釋解釋。”

陳京杭拉過她手裏的尺子,若有所思,“難道是...童養夫?”

“噗——”封鶴一口可樂差點沒噴出來,她一臉見鬼地盯著陳京杭,“別,我與此人清清白白,切勿造謠。”

陳京杭雖然不信,但清楚知道封鶴這人的倔脾氣,她不想開口的事情,八匹馬,不,十六匹馬都拉不回來。

好不容易避開陳京杭那關,封鶴剛走到繪圖教室就撞見了一個...熟人。算是熟人,趙鵲炎正靠在門邊盯著她看,表情比剛剛的陳京杭還八卦。

她當下即刻明白這人到底為什麽而來,封鶴連忙退後幾步,“姓趙的,你可別再給我添亂了,成不?”

“不成。”趙鵲炎擺弄著裙角,叼著煙,吐了個煙圈,“你看上肖牧野了?”

封鶴腳步頓住,她一臉無奈地望著來人,甩了甩手,“拒絕回答。”

趙鵲炎拉開凳子,直接坐在她身邊,用著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不行。”

但偏偏這人生了張引人註目的臉,用陳京杭的話說,這人“漂亮得過分”。整個土木院兒本就沒幾個女生,趙鵲炎這一進來,直接把角落裏幾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過來。

有人竊竊私語,大概是在分析封鶴和趙鵲炎是什麽關系,目光紛紛投過來。

封鶴面露不耐。

因為她感受得到,其中,有人的眼中,帶著占有的,色情的,低劣的註視。

趙鵲炎的裙子短。

他是個男的。

“...這誰啊,女裝大佬?”

“靠,挺漂亮啊。”

“隔壁文學院的吧...”

封鶴將圖紙擺正,拎起凳子,直接一個跨步上前,擋住身側那幾人的目光。她起身,站在趙鵲炎身側,居高臨下,目色平淡,“我們出去說。”

趙鵲炎瞳孔微震,手也不自覺攥緊。他低了低頭,神色有異,聲音極輕:“沒關系,就在這兒。”

“我習慣了。”

封鶴眼皮一掀,慢慢坐下,“...好,想聽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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