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離開鋪子後，玄夜帶著上官永綺坐上了船，這小船是由楠木制成的，船頭上長著一棵小楠樹，它其中之一的枝丫上吊著一盞小燈，為前路照明。在行駛於水道之間，不知過了幾座橋，看盡了水晶玻璃各色風燈，柳杏諸樹上也是懸燈數盞。其間另遇一舟，舟子珠簾繡幕，桂楫蘭橈，上傳出弦琴高山流水之音，同有一女子幽影時隱時現於簾後。

後來又遇見了一位名叫河伯女的鮫人，她送了上官永綺和玄夜一些眼淚凝珠。過了一柱香的時間，他們又撞上了一個巨蚌，並被贈予了它的夜明珍珠。不知又多久，船已向入一石港，靠岸停下，上官永綺與玄夜下船上了港頭，走石階時踩到一塊青色的苔磚，那磚動了一下竟變化成一只鴨子跳入水中游走了，和他們一起上去的還有一只背著書的小烏龜，那書似乎還是椿畫冊。轉而進入小巷，巷中一面墻壁上不知被什麽人畫上了一凳，一屋，一白梃。那畫中白梃忽然向一邊歪倒，倒出了墻壁，變成一棵真的白梃樹，玄夜上前一扶，它又倒回了墻中。過了巷道，盡頭是一石屋一閣樓，兩建築長在一起，極盡詭異。庭前還生了棵大樹，有獨腳的長發小孩立在樹下，他送了他們一人一個木枝娃娃，以樹中垂下一條藤蔓，有個拇指大小的人兒自稱“赤蝦子”，給了玄夜一片形狀奇特的樹葉，隨後便落到地上頓時消失不見。

石屋閣樓的並門上嵌著一個巨大的人臉，五官俱全，忽而瞪開眼，旋轉到二人的方向，門口還放著一把會自己突然搖晃起來的椅子，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鴉聲環同，風聲瑟瑟，又添幾分寂靜。待玄夜走近，整個石屋的墻壁的縫隙裏擠出了一雙雙大小不一，或眥或瞇的紅色眼睛，閣樓一邊點起燈燭，一位長發翩翩，身形嫵媚的女子從窗邊探了出來，皎潔的月色朝她臉上一渡，顯出一張傾國傾城的容貌來，只是一雙狹長的眼彎成新月狀，竟分不出瞳與自。

“小玄夜，你旁這位是哪家的小姐，怎地如此好看？這小臉蛋靈的叫姐姐我也要妒上了。”她語氣輕挑又幽怨，只是臉上笑意盈盈。

“狐仙姐姐這說的什麽話，您可是妖界第一美人胚子。”玄夜忙向上呼道，說完他用餘光瞄了眼上官永綺。

“你瞧，有了心上人就是不一樣，從前可沒有“妖界”這兩個字，”狐仙接著挑逗，“不過，這人間的總是要比那些癩蛤蟆和花心怪要好玩的多。”

玄夜生怕她再說下去，便借了緣由拉過上官永綺欲離開。

狐仙也不惱。她只是略覺詫異，看這模樣這小子竟是真的動情動心了。

“癡情種，”狐仙又叫住了他，從樓上拋下一壺酒和一個泥塑馬來，“祝願你們此生相愛，來生續緣。”

玄夜擡起頭看了看狐仙，他收下酒與馬，攏袖深深向她一揖，隨即攜上官永綺轉身離去。

“快些，要趕不上了。”玄夜加快了腳步。

“趕去哪裏？”上官永綺好奇。

“城門口，去了你就知道了。”

玄夜似乎想再快一點，他思索了兩秒，從蛇皮袋裏取出那只泥塑馬往地上狠狠一砸，頓時濃煙大作，待霧霭散去，一匹玉白色紅鬃馬揚蹄而鳴，憑空出現。

他翻身一躍騎上泥馬，再將上官永綺拉上來，策馬疾飛，穿梭在蜿蜒曲折的巷子中；一片一片明暗交替，光怪陸離從頰邊飛過。下一刻，豁然開朗，旖旎的流璃彩光映入眼簾，讓他們重新回到了輝煌世界。

不知不覺間已至半夜三更，夜意最濃烈之時。幾乎大街之上再無餘隙之地，鐘聲訇然響起，由遠及近，諸坊鼓聲，樂聲，笑聲此起彼伏，喧嘩聲響徹，寬闊的道路此時已然黑壓壓的一片，無數的妖仙，獸鬼齊聚，他們摩肩接踵，不可勝計。他們全部簇擁著，歡叫著往城門口去。

泥馬過不去了，牽馬走也不便，於是玄夜和上官永綺丟下馬幹脆步行，他們緊緊握著彼此的手，在妖群裏穿行，偶爾也會有興奮的妖撞到他們身上，也會被雜亂的洪流所沖散，但玄夜總是會重新抓住上官永綺的手，繼續堅定不移地往前走。

終於擠至城門口，玄夜仰起頭。望向天空，他笑道：“總算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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