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雲煙如墜冰窟，寒意徹骨。

蒼白無力的手指彎屈著陷入窒息漩渦，埋藏心底的痛苦被人生生撕開，劇毒一樣開始侵蝕五臟六腑。眼前模糊一片，她惶恐，絕望，仿佛擱淺而瀕臨死亡的魚。

“孟…小狼…”

喉嚨裏發出幾聲支離破碎的嗚咽，微弱到幾乎聽不見。

下一霎脖頸上的勁力頃刻間消散了大半。他猶豫了。

她賭對了。

浴鳳劍身紫光一現，朝他的背後襲去，雲煙趁他失神的瞬間掙開了桎梏，往一旁撲倒，就地翻了滾，扶著膝半跪在上，她擡起頭，浴鳳已經懸在他脖子上，割破了他一層皮肉。

雲煙看著眼前人，頓時僵住。浴鳳哐當一聲摔在了地上。

他捂著脖子，陰沈的目光此時有幾分恍惚，空洞洞，灰蒙蒙的，定定地望著前方，像是被抽剝了靈魂。他衣衫襤褸，胸腹上有一道鮮血淋漓的極深割傷，渾身肌膚都是被符紙灼燒的傷痕，他的左腿居然沒有了，可能就是最近被砍斷的，血初凝幹，簡單粗暴地用草藥抹在斷口處用衣布紮著發出難聞的怪味。

他受了重傷，甚至沒有妖力支撐全人形態，狼耳與狼尾露了出來，暗淡無光的皮毛間散發著血腥又糜爛的氣味。

剛才控制住雲煙顯然已是強弩之末，氣力耗盡，他身形微晃，搖搖欲墜，用手撐靠著墻。

頭很痛，快要炸裂，天旋地轉間眼前一黑，孟冬蜇聽到自己摔倒在地上的聲音。

咬緊了牙根，他妄圖重新站起來，卻發現早已精疲力盡，意識慢慢淡離大腦，他無力地扭頸看向雲煙。此時他嗅覺已經減退到連那麽濃的血腥氣都聞不出的地步，渾身像是浸入了冷水裏，但面頰上卻發燙的厲害。

他已經淪為了任人宰割的羔羊，早知道剛才就該毫不猶豫地殺了她。

孟冬蜇閉上眼，後悔莫及。

忽然額頭上一陣冰涼，雲煙的手撫上他被冷汗滲濕的額頭。心下了然，他在發高燒，而且發得十分厲害，這對於妖來說，意味著妖力油盡燈枯到危及生命的程度。

她沈默不語地註視著這個兒時的夥伴，再次重逢，卻是這般模樣。

雲煙仔細檢查了一下他身上各處的傷口。這麽多的符咒灼傷極為可能是遭到了道士的圍獵。

她從衣袖中取出剛上山采到的草藥，苦於搗藥的水杵放在山下的藥鋪了，只能含在嘴裏努力嚼碎，雖然有點惡心，但也沒有辦法，接著細心地把碎掉的草藥輕柔地敷在傷口上。又替他解開了早就殘破的衣服，剛想幫孟冬蜇脫下被血染紅了大片的內衣，就被孟冬蟄一個狠厲的目光給中斷了，即便是在神志恍惚不清時，他那心底散發出的厭惡仍舊鋒利如刀，如芒在背。雲煙感受得到。

雲煙無視他的視線，面上毫無波瀾。

衣服十分難脫，傷口滲出的血和灼傷讓衣服與肉緊連著，雲煙從一旁櫃子上找到了生銹的剪刀，她看了一眼果斷扔掉了，後來只好用浴鳳劍小心翼翼地將衣料一塊一塊分解開，就這樣一點點地處理好了較淺的傷口，也把上衣脫了下來，雲煙跪坐在孟冬蟄的身邊，已是滿頭大汗，難幹的活兒總算是做完了。

雲煙想把孟冬蟄拉上床，她剛觸碰到他的手，就被他冷冷地拍開，他似乎很討厭她的觸碰，應激反應很大。

孟冬蟄昏昏沈沈擡眸盯著眼前靠近的那張臉，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熟悉又陌生，她還是那個小煙嗎，不，她早就不是了，他們早就彼此決裂，如今她是他的敵人——道士。

“滾開，別碰我，惡心的道士。”

孟冬蟄使勁兒搖晃了一下頭，不知道那裏殘存的一口氣血湧上來，忽然他擡臂抓按在床沿從地上爬起來，扶著頭疼欲裂的腦袋，一瘸一拐地向後門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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