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時間

「你終於到我手上了。」

經典壞人的臺詞，阿犬覺得自己今天說得已經有夠多了……

不過正是因為今天的情況，她才真正明白，為什麽後世影視節目和小說故事中，那些壞人都得在殺死主角，又或是在即將成功前，說一大堆五四三。

因為？

「實在是等得太久了，久得讓人想分享這喜悅啊——哈哈哈！」

臉無表情的足利義昭跪坐在阿犬的面前，他並沒有低頭，看起來仿佛像個鬥士一樣，似乎是打算以此姿態來表現出自己那不屈的意志。

很可惜，失去了眼睛，阿犬看不出他眼裏的恐懼，不過也沒什麽大問題，還是可以由足利義昭那微微顫抖著的身體發現他並不如表面那麽倔強。

「你知道當年就是我在這裏將你哥救出來的嗎？」

足利義昭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在想的是任何人都有義務去救吧……」

「正是如此。」

「嘖嘖，要求別人履行義務之前，有沒有給人相應的權利呢？又或是付出等價的報酬？如果沒有，那誰會理你啊！」

「武士之道——」

「屁話！一個乞丐在喊窮的時候，你的心會痛嗎？不會，因為那乞丐跟我有什麽關系？」

「我不是乞丐！」

「對，你不是乞丐，你們這些光吃不做事的都不是乞丐，不過……是比乞丐更低等的垃圾！至少乞丐還知道自己的位置，可是你呢？你卻一點自覺都沒有，你就是個吃裏扒外的白眼狼，你吃織田家的﹑用織田家的﹑穿織田家的，最後卻叫人來把織田家滅了？」

「因為我是將軍，我是武家的首——」

「夠了！已經夠了，真的太惡心了，這些話我已經聽了近四十年，真心足夠了……話說回來，你也不過只是有一個比較好的祖先而已，並不代表你比人尊貴。今天早上連天皇都不再是神，現任將軍也即是你的兒子而自殺死了，你一位修道的瞎子廢人，還跟我談什麽血統，真是可笑至極。」

「你這個——」

——啪！

阿犬瞬步上前，像當年的信長那樣用刀鞘，打向足利義昭，不同的是阿犬瞄準的是嘴角，足利義昭在倒地的同時，血也染紅了塌塌米。

「這下真是舒暢。」阿犬嘴角上揚。

舒暢是舒暢，阿犬覺得自己就算死後能見到足利義輝一面，亦可以說幫他報仇了。不過她其實認為自己不可能見到足利義輝就是了，就算能見到面，足利義輝不會感謝她，反而是提刀去斬她才對……

「這也是個悲劇。」阿犬看著那想要爬起來的足利義昭，兄弟之間的差別大得令她感到了世事的無常。

「要殺就——」

打斷了回憶，不爽的阿犬又是一腳踩在足利義昭的頭上，再一次阻止了他的話。

「我的話說完不代表你可以說！」

「唔……」

覆仇是空虛的？

阿犬覺得還真的有一點，不過有什麽事是完成之後不感到空虛的？那些要人放下屠刀的說法，根本就是要人放棄努力一樣。

只是阿犬也沒有沈迷於揍他來發洩，畢竟接下來他還是要見人，只是又在他身上踢了兩腳之後，就找來幾個下級武士把他帶出去。

——處決。

阿犬要殺雞給猴看，給那些仍被軟禁在二條城裏的家夥們看看……

公開處刑的用處很多，最大的一個理由就是可以令人生出恐懼，令他們不敢違逆你，另外也可以給這些人傳達：織田家殺誰都就可以殺誰的訊息。

在昨夜阿犬本是建議將這群人全數殺死，甚至不只是這些人，就連早一晚提出要離開的盟友﹑大名也一樣，阿犬認為不能給他們留一點可能性——

「不能。」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阿犬當時反問信長。

「他們一個或是兩個甚至是三個的時候都可以殺，可是現在他們不是個位數，是近三位數。」

「可是他們之中，會支持我們的人，可能一個都沒有！」

「但如果殺光了，那這一紙宣言到底是說給誰去聽？」

事實需要別人來傳播，而不趕盡殺絕，是為了讓人明白他織田信長所建立的新日本，並不只是一個只懂得殺戮的國家，而是可以容納一些保守者或是不激進的反對者。

「這樣玩，你不怕又被人背後插一刀麽？」

信長自信，「無妨。」

阿犬承認，單論器量的話，她的確是不及信長，他不怕背叛，因為他有自信可以擺平所有的背叛者，正如當年的松永久秀一樣……

「美濃守大人，已經準備好了。」

這句話將阿犬由回憶之中，拉回到現實。

二之丸練兵場上已經準備好一切，站滿了本來被軟禁著的公家﹑武士，還有一些織田家的武士，而那位沒有半點生氣的誠仁親王亦同樣在觀看著。

「十兵衛！」阿犬向明智光秀點了點頭。

雖然阿犬也想親手送足利義昭上路，不過她還是給了明智光秀這個獎勵。

不是說不信任他，而是他的出身是足利家家臣，而且在之後也有過為足利義昭求情的行為，重點還是他曾經與木下秀吉合作過……

這件事實在是很難令阿犬完全去信任他。

如果阿犬今天真的能完全信任他，那出去將足利義昭接回來的人就是細川藤孝，而不是明智光秀。因為明智光秀有可能會聯合起那些公家，並煽動加以利用他們。

「是！」

明智光秀拔出了太刀，走向足利義昭……

死亡是扣人心弦的，是觸目驚心的，也是無可奈何的。

足利義尋的自裁，足利義昭的處刑，還有那突如其來的人間宣言，在一天之後由那些被放出去的人口中，傳到京都各人的耳中。

細川藤孝的話被證實是錯了，那些被軟禁的人，在當晚就能回到家裏跟家人團聚……當然也有的是把這情報傳到他的主子耳中。

如果只是由織田家來傳播，那速度一定不會這麽快。現時的速度，甚至連始作俑者的阿犬都是所料不及。一夜之間，不只是京都內的武士﹑浪人和商人，甚至連周邊那些消息閉塞，對天下大事毫不關心的農民也一樣知道了。

——為什麽？

——在說什麽？

——我不明白……

這對於織田信長來說，這些都是可以預期的事，他根本不需要這些平民或是下級武士去理解，只要讓他們知道這個事實而已。

因為後續的發展，本來就不需要他們動腦，而是讓那些大名站好自己的位置和立場……

不過京都裏的民眾沒有為這個消息疑惑多久，就接著因為下一條消息而開始奔走，收拾細軟。是的，他們準備暫時離開這個將有戰亂的地方——

「來得比我想象中要快。」阿犬由剛醒來，就接到了求見。

「是的，主公。」竹中重治微笑。

來到二條城的是竹中重治和前田慶次郎兩個位，他們一一向阿犬點頭。然而，阿犬所說來得快的，並不是他們，而是——

「沒想到木下秀吉有這樣的魄力。」

竹中重治並不似阿犬那麽輕松，雖然事先得到了消息，可是敵人比他想象中要來得快太多，接近快了三份一的時間，而問題是現時於山城國內京都周邊地帶的兵力並不容樂觀……

「小人自然是跑得比較快，呵呵。」前田慶次郎不屑。

阿犬聳肩，手指輕輕敲在身前的地圖上——

「播磨﹑攝津﹑河內﹑山城，四天的時間，三萬的軍勢，連事先已做好準備的信正都沒來得及阻止……這當真是大返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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