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戰前

作為防守的一方卻在敵人的領地之中開戰，大概連淺井長政都沒有想到世事會如此滑稽。

這天下之中應該只有信長會有這樣的自信，神奇的是織田家中的家臣對此完全沒有反對的意見，就連穩重保守派的林秀貞也沒有，因為織田家上上下下都已經接受信長那狂野得沒邊的作戰風格。

跟信長的狂野不同，朝倉淺井聯軍並沒有大意，自從半個月之前，錯失了一戰大敗信長的大好機會，兩軍也變得謹慎了起來，即使織德聯軍在自家門口撒野，淺井長政也沒有激動地立即發兵進攻，即使家中那些剛剛打了一場勝仗的家臣如何勤說，他都沒有。至少在朝倉軍趕得及來到戰場之前他不會。

淺井長政很清楚之前能打敗信長並不代表他比信長強，也不代表他一定可以打敗第二次，能夠打敗信長是因為那人提供了極為準確的情報，可是這一次卻沒有了，即使淺井長政如何加大金額，百地丹波也表示沒有。

「貪婪的伊賀忍者！」

對於萬福丸被擄走的經過，已經由阿市和萬福丸的口中得知，雖然家臣普遍認為是阿市通敵把淺井家嫡子送出去，不過淺井長政更相信自己的妻子，因此所有對於阿市的懲罰都被他一口駁回。

沒有準確的情報，只以淺井長政自身那一萬出頭的軍勢，跟信長那四萬的大軍沒有可比性。縱然淺井軍之中有可靠的猛將，更有前一戰立下了大功的磯野員昌，可是淺井長政認為那一位惡鬼共不可能如傳言之中缺席，而且織田家陣中的猛將也不少。

柴田勝家﹑佐久昌信盛﹑池田恒興﹑森可成﹑佐佐成政﹑蜂屋賴隆等等，每一個都在近畿等有著名聲的實力武士。

正如淺井長政所想，阿犬沒有缺席。她是第三天接近中午的時候才來到，當時信長已派出西美濃三人眾等武士分兵前往包圍橫山城，而把本陣移到了龍之鼻地帶。基本上軍議完成，所以她沒有分到任何作戰任務，而是被信長分派到本陣之中，作為後備隊。

這差不多是第一次，阿犬在本陣之中擔任後備隊，雖然她在織田家之中的戰略位置多是擔任救火隊，不過在戰場上她的任務都是沖擊沖擊再沖擊，所以絕對是有點無聊。

不滿是不可能的，阿犬是來確保這一戰會勝利，而不是確保這一戰能出風頭。當她到達本陣打算去跟丹羽長秀﹑佐佐政次等相熟的武士問一下現時的情報時，卻發現留守的武士軍勢比正常要多。

阿犬覺得可能是因為上一次本陣足輕太少被攻破的原因，本陣的武士有不少是實力出眾的。不只有織田家本家的武士，當然也有德川家的。

即使作為家主的德川家康還是很恭謹，態度亦沒有太大改變，可是德川家的家臣卻不同，他們每一個看向織田家的家臣時，都帶著不言明的笑容——那是在嘲笑織田家在半個月前的失敗。

留在本陣之中的織田家武士大多跟剛來到的阿犬一樣不爽，即使是老好人的丹羽長秀也是黑著一張臉，更別說像爆竹一樣性格的前田慶次郎，不過當他想要發難之前，有一個更年輕的武士出面了。

「盟軍就應該有盟軍的樣子！」

森長可，森可成的次子。阿犬也見過，跟他的兄長一樣，長得很帥。是被信晴他們四人打悶棍中的一員，不過後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跟信晴他們成了朋友，所以不時會來她家。可是有見過面不代表真正認識這個人，大部份織田家的武士阿犬都見過，但不代表她都認識。

「你小子算什麽東西！」

脾氣火爆的武士哪裏都有，德川家也不例外。出來說話的這一位阿犬也認識，正是屁股中槍的本多忠勝。那兜具﹑誇張的太刀和長槍，絕對是他個人最好的標志，也難怪當天竹中重治看幾眼就想出來。

雖然本多忠勝那一次差點就被阿犬打死，但他的武名在三河﹑遠江還是尾張都是十分響亮，其中一個原因是他在跟阿犬對陣之後沒死……

是的，跟阿犬打過而沒死，已經可以當成為一種資格或是認證，因為死在她手上的武士實在太多。連山崎吉家這種兵法不彰的武士，評價也因為沒死在阿犬手上而提升了不少。

兩個都是年輕人，沖動是不可避免的。兩方的老大，信長和德川家康還在處理其他事情，並沒能及時出面調停。

當丹羽長秀和酒井忠次想要調解的時候，兩人的刀已經揮出了。

——當！

一擊，在織田家二代武士之中素有勇名的森長可被擊得後退了不只一步，連連五步才穩下了身體，而本多忠勝卻是連動也沒動，沒有戴上面罩的臉盡是恥笑，仿佛是在問「織田家的武士就只有這種程度」的問題。

「停手！」酒井忠次大叫。

這時連在本多忠勝身後的一些德川家武士也是臉上帶著笑意，可能是因為被壓制的時間太長，稍稍有了一點起色就開始張狂。

「你就這麽喜歡欺負小輩？」

丹羽長秀還沒有來得及把人拉回去，那一個在眾武士之中顯得十分矮小的阿犬走向沖突的中心，後面還跟著前田慶次郎和吉田重綱兩人。

織田一方的武士大多是高興，不過還是有些人有著不同的感覺，其中丹羽長秀就感到了頭大。

跟織田家相反，德川家的武士都楞住了，看向阿犬的表情就像是兔子看到獅子，恐懼之情全都表現在臉上。他們正是因為軍議之中沒見到阿犬，他們還以為這一次阿犬沒有參戰，所以才擺出這一副嘲笑的姿態……

「美濃守大人——」

「滾開！」阿犬連正眼都沒有看想要出言勸阻的酒井忠次，這位德川家的重臣在她的面前什麽都不是。

不一會，阿犬三人來到本多忠勝前的五步距離前。

握著刀的本多忠勝沒有放下刀，只是握刀握得沒有那麽穩，心裏的陰影正在放大。那一次戰鬥是他一生之中的恥辱，是他第一次背對著敵人逃跑，即使事後他得到了不錯的名聲，可是那卻是不想要提起的過去。

「嘖嘖。」阿犬臉上帶著微笑，向本多忠勝勾了勾手指，「來，呈威風啊。」

可以看不起織田家，但沒有一個三河人會看不起阿犬，因為她是所有三河武士的敵人，沒有武士會忘記十年前向阿犬獻刀求存的畫面。

「對不起，美濃守大人請——」

「閉嘴，我沒有跟你說話。」阿犬終於瞄了一眼酒井忠次，只是語氣仍是那樣的不屑。

酒井忠次很憤怒，可是沒有辦法，雖然他很明白阿犬是不可以亦不能夠得罪的人，如果在這裏沖突，那德川家會很麻煩，十分麻煩，原因是武田家。

在他們跟織田家斷盟的同時，已經差不多確定要進攻遠江，而阿犬正是位處東美濃的軍團長，如果她私下跟武田家達成「不戰協議」，那德川家就要面對完整實力的武田軍。

正是這個原因，德川家康才會在這個尚未與武田家開戰的時間，表達足夠的態度，親自支持織田信長，就是為了得到信長的全力支援。

「本多忠勝，立即收起你的刀，向美濃守大人道歉！」酒井忠次轉而對那位還氣得發抖的本多忠勝叫道。

阿犬瞇起了眼，而她身後的前田慶次郎和吉田重綱的手已經摸到刀柄上。

「……對不起。」本多忠勝無奈收刀。當德川家康不在，酒井忠次就是這支軍勢的指揮，所以他的話不可以不聽。

「蛤？」阿犬冷笑了一聲，轉頭向前田慶次郎和吉田重綱問道：「他說什麽，你們有聽見嗎？」

「對——不——起！」本多忠勝用力地大叫，那咬牙切齒以及不甘的模樣，連織田家的武士都可以清楚感覺到他的委屈。

其實阿犬在內心還是挺欣賞本多忠勝的，由桶狹間之戰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小子不錯，只可惜他是三河武士。

「下次記住別在我面前囂張。」

本多忠勝沒有應是，而是低下了頭，忍耐一向都是三河人擁有的特質，本多忠勝也有，他只是忘記了現在還不是囂張的時候而已。

阿犬也沒有再跟三河說什麽，擺了擺手，說了句「散了」之後就轉身離開。她是怕信長會出現，因為本多忠勝那一句叫得還有點淒厲……

本來跟在阿犬身後的前田慶次郎，在阿犬示意之下走到那位有點不知所措的森長可面前，揉了一下他的頭，「跟著來，這次合戰跟著主公。」

「呃？前田大人？」

「你小子可能以後都要跟著主公混了。」

「是……是！」森長可激動，因為他的偶像就是阿犬。

阿犬打算把森長可要過來，理由當然是因為怕他被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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