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怨憎會

山中幸盛，又名鹿之介，山陰尼子氏舊臣。出戰時頭戴鹿角兜而得名。及後，尼子家被毛利氏覆滅，家中長兄戰死，無法力挽狂攔的他曾對月亮發下要自身受「七難八苦」以來換取尼子家中興的誓言。之後，更與十位尼子舊臣，人稱尼子十勇士轉戰於山陰山陽各地。

他們有時化作海賊襲擊毛利家的船只，有時變成山賊掠奪毛利家的商隊，又嘗試過發動奪回白鹿城的合戰。可惜一切一切都無功而返，最後還是在美馬總一郎提議之下，才肯相信獨力已無法對抗今非昔比的毛利家。帶頭的尼子十勇士和尼子氏的舊臣們，都有了借助外力的想法。

他們分散開去，到各處找尋助力。他們一開始就不圖恢覆尼子氏十一國太守時那時的威，畢竟他們自己也知道風光的尼子家已不存在。四處奔走，他們只想讓尼子家回覆大名的勢力，不致尼子家家名被滅……

對於這一段過往，那崢嶸的歲月，山中幸盛就算年輕，也有點模糊了。這幾年跟著足利義昭足利家東奔西走的他，生活過得並不算差。足利義昭雖然有貧乏公方之名，但生活和俸錄卻從沒有少過。而且即使足利義昭不太重用他，但他實際上得到的待遇卻不錯，至少是不愁吃住。

不過有時候山中幸盛亦會出現疲累﹑苦惱或是不安之類的感覺。事實上，即使是一位忠心無比的家臣，也不可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維持著那份熱情。

但山中幸盛只要腦子裏一出現想放棄，又或是感到迷妄的時候，他總會擡起頭，找尋天上的月亮。

今天，在近衛義藤死的時候，山中幸盛也曾望向過月亮，正好是滿月，如同當天發誓的時候一樣——

「立即停下！」

山中幸盛立即下達了包圍前方五位武士的命令。這五位武士身上盔甲都帶著不少的血跡，有幾位更是破損得只有一邊的臂甲。可是令山中幸盛最為奇怪的地方，是他本以為對方會如他所說的那樣停下，即使有什麽行動亦會等之後而來，可是他們其中一人卻像是不害怕，又或是其他的情況壓止了害怕的情緒，他上前——

「你是山中鹿之介大人嗎？」多羅尾右近看著前方領頭武士頭上的鹿角兜，立即就認出了這位尼子家的忠臣，尼子十勇士裏最為有名的一個。

「是……你們是誰？」山中幸盛皺起了眉頭，他身後的人只有三十多個，都是因為敬佩近衛義藤以及同意山中幸盛想法的武士。而他們離開本圀寺的時候，正好是阿犬帶著犬備突入戰場之時。只可惜他以及身後的武士都沒有馬匹，而步行的速度相對於戰場的發展來說並不快，他們沒來得及趕到阿犬與三好政康決戰的戰場，甚至連現時戰場最新的情報也沒有。

其實山中幸盛的處境，同樣是這個時代小部隊所面臨的問題，戰場太大，趕不及到場又或是因各種原因誤點等等。

「這是美馬大人讓在下交給大人的！」多羅尾右近二話不說單膝下跪，把那帶著「出雲」二字的禦守，也即是那個護身符，遞向山中幸盛

「這是美馬的……發生什麽事？」山中幸盛立即接過，他知道這是當年在出雲大社由巫女所贈的，是他們兩人一同去求得的。

「三好長逸叛變了，美馬大人正獨力阻擋他！請山中大人立即去救援美馬大人啊！」多羅尾右近叫道。

山中幸盛不是傻瓜，他馬上想明白了這時戰場上的關鍵。如果三好長逸沒有被攔下來，以他手下已叛變的軍勢去直接沖擊阿犬或是其他友軍，即使這時阿犬能在此之前殺死三好政康，能擊潰本來近萬的三好軍，也沒有任何用處。

要知道背刺的威力，在任何時候都比預計中要大，而且歷史也多次告訴後人，背刺所帶來的一擊致命率，高得難以想像！

「那你們為什麽逃走？為什麽在這裏？」山中幸盛瞇起了眼，他最討厭就是戰場上的逃兵，足輕可以原諒，但那些不戰而逃的武士就完全是不可以放過的一群！

不過情緒歸情緒，山中幸盛也不可能以此來直接斬殺對方，但懷疑也是基本的。上了戰場之後，任何得到的情報，都不一定是正確。雖然戰機會因而失去，但總比大意落入陷阱要好。

山中幸盛也曾仗著自己的勇力魯莽沖動過，但他每一次的結果皆是失敗，所以就養成了謹慎的個性。

「在下若江城城主三好義繼，正是因為在下的無能，才令美馬大人身陷囹圄！」三好義繼可能暫時還不是個好的家主，但知錯能改這最重要的特質現在已經有了，甚至比大部份人都要做得更好。

直到了這時，山中幸盛才發現，對方這五位武士之中，那位本來最不起眼的武士，是三支援軍的主將之一三好義繼。

山中幸盛曾見過三好義繼幾次，就在信長大群舉辦各種宴會的時候，雖然他的身份太低沒有跟對方談過話，而且山中幸盛也不喜這位原三好家的傅儡當主，但這時三好義繼這時的神情都像是發自肺腑，並不可能是騙人，更不會來騙他這一位連主家都無法覆興，只能寄人籬下的普通武士。

自我意識過剩的人，並不存在於戰國，如果出現也會很快就被淘汰，能留下來的，自然就成了合理的自大﹑自信的表現，正如織田信長那樣。

不等山中幸盛的回答，三好義繼也跟多羅尾右近一樣，單膝向山中幸盛跪下！

「雖然在下讓山中大人領這些軍勢去強擊三好長逸是強人所難，但……但至少請山中大人救援美馬大人啊！」

接著，若江三好家的其餘三位武士也一同單膝下跪。

「請救援美馬大人啊！」

山中幸盛一頓考慮之後，深吸了口氣，大聲地回應——

「是！」

救援？

不，山中幸盛這時想的並不是救援，即使美馬總一郎是他的義弟。他想到的是美馬總一郎這麽做的原因：正是要為那些尚未被擊潰的友軍爭取應變的時間。

而山中幸盛更明白，只以美馬總一郎和他那些殘兵去阻擋三好長逸，如同螳臂擋車，美馬總一郎只會被輾成渣渣！

加上山中幸盛手下的三十多個人，真有用嗎？

不知道，但至少山中幸盛這個武士，為此而努力過，即使身死到了黃泉，也可自信地向兄長父親說出自己當時的決定是可以為家名增光的。

這是第三卷，只是因為vip把第二卷分割了。今天被人約出去吃飯，只有一更，明天補回，明天共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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