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安心

「將軍大人，三之丸守將細川本已投降三好軍！」

「將軍大人，二之丸守將鹿苑寺元重已開城門。」

「將軍大人……」

連半個時辰都沒有，在阿犬這位久經戰陣的武士眼中也能得上是堅城的二條城，卻完全沒有盡到它本來應有的責任，半個敵人都擋不住。

「最可怕的敵人，是從內部進攻的。」竹中重治說出一句令他自己也十分感慨的話，因為他就曾是這句話實行者，也是這句話的受害者。

可以說齋藤家正正是因為他的奪城，而更快地衰敗，如果不是將軍的介入，可能織田家在跟淺井家姻聯之前，他就已經變成浪人或是死人了。

當然，竹中重治覺得當時齋藤龍興可能會為了保存最後一點尊嚴而投降織田家，得到一些安堵什麽的，但這種事誰說得準呢？

不過織田家的一門阿犬，對此卻不以為然，只要像她那樣做，大膽地放權，令家裏變得團結一致，在大方向上沒有分歧，槍口對外不對內，對內只用拳腳，那就不會像足利義輝這位將軍，又或是齋藤龍興那位大名一樣，被內在的敵人擊垮。

然而，世事並不如阿犬想像得那麽美好，往往有不同的事令人不得不做出決擇，只是那種時侯還沒有來到，仍未需要決擇而已……

「將軍大人！三好軍正在進攻本丸！」

足利義輝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並讓那位來傳訊的年輕武士離開，他才又對身後藏起來的阿犬說道：「美濃守大人，已經是時侯了吧？」

阿犬和竹中重治兩人由大殿中的暗處走出。

「半兵衛！」

「是。」竹中重治點頭後，快步離開了大殿，他作為這次的策劃者，他需要做最後的布置，而且他也想看看對方到底可以做到什麽程度。

看著竹中重治離開的背影，足利義輝不自覺地感嘆道：「美濃守的家臣真是優秀啊！」

足利義輝其實很想讓阿犬手下幾位轉仕自己，先不說剛離開的這位竹中重治，只說那位內政後勤能人的「海猿」陳思聰，就連毀譽參半的「狂犬」前田慶次郎也是他的目標之一。

不過最好的，還是仍是浪人的竹中重治。

這位絕對是足利義輝生平僅見的智謀之士，他覺得只有那位未見過面但名聲極盛的智將毛利元就可以跟他一較高下。

當然，足利義輝並不是沒有做小動作，他曾令小姓試探過，只是這幾位全都沒有那個意思，前田慶次郎更是火爆得直接拔刀拒絕。

然而，一計不成，足利義輝還有另一個辦法，就是讓阿犬直接投奔到他門下，甚至是跟阿犬結成夫妻，這兩種都絕對是最快令足利幕府重回權力顛峰的方法。

可惜……

「美濃守是十分漂亮，可能在後世，她更是一位能與那位巴禦前齊名的女性，但是將軍，你真的覺得她是位合適的將軍夫人？」足利義輝手下的一位心腹武士，在聽取他的想法之後勸阻了他。

很明顯，那個答案足利義輝自己都知道——不是！

得到阿犬的幫助，足利家能快速重回顛峰，至少在財力的支援下，不會再被三好家壓制，或許還可以重新號令各地武家大名。但問題是結果呢？可能是更快地隕落，因為足利義輝只用了半個月就看清阿犬那好戰得像狂戰士的性格。阿犬之所以來幫忙，並不是對幕府的尊重，也不是想結交他這位將軍，她只是純粹的技獵，想要殺人，也僅此而已。

「呵呵——將軍大人說笑了，你家那位叫智明光頭的，我覺得也不差啊。」阿犬回想起那個擦了鞋油的大光頭。

足利義輝嘴角抽了抽，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有位家臣叫智明光頭什麽的，光頭是有幾個，其中一個是明智光秀。

「那位的確也是不錯的武士，但本將軍早在一個月之前，已令他轉仕我的弟弟了。」

「哦？原來在那時已經決定了嗎？」阿犬對足利義輝這種決斷力還是很佩服的，難怪外人都叫他作為強情公方。

「是的，有可能接下來的幾年要去嘮叨美濃守大人和尾張守大人。」

正當足利義輝跟阿犬有一句沒一句像朋友般聊天的時侯，阿犬的家臣還有竹中重治都開始了行動——

計劃是什麽？

「前田大人請帶海猿眾到藏兵洞埋伏！」

「是！」

前田慶次郎雖然不願意聽竹中重治的話，可是陳思聰在離開之前已經交代過，前田慶次郎不我不給這位家中重鎮的面子。

不給就是跟自己的錢袋子過不去，陳思聰可是握緊了所有人錢袋的大物啊！

「然後，你們在一刻鐘後打開本丸城門投降，把三好軍放進來，不需要抵抗了。」

竹中重治如此吩咐下去之後，自己也立即離開，躲到一連通往禦殿的暗道之中。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的道理他是十分明白的。

只是竹中重治並不覺得三好家的重臣們真的有膽量直接進本丸來抓足利義輝，以他們那種性格，很有可能連二之丸都不會進，只在三之丸或是幹脆在二條城外等待結果。

這世界上貪生怕死的人太多了，不可能每一個都像織田氏那群瘋子一樣，把自己的命不當成一回事。

是的，竹中重治最怕瘋子。他在心裏對織田氏的大部份一門都有極高的評價！

「他們一家都是瘋子。」

先不提阿犬﹑信長和信昌這三個在尾張美濃等地名聲都比較高的武士，就連信包，甚至是那位曾答應過叛變的信廣，他的評償同樣是高於一般人的水平。信廣是因為看到了機會就幹的決斷，而信包剛是為了大局而舍生忘死的忠義。

當竹中重治在思考著事情的同時，三好軍也同樣陷入了一點小混亂——

「這必定有詐，請松永大人﹑三好大人先在二之丸外等候！」

三好清海作為三好家忍者頭目，本能地認為二條城陷落得太過簡單，完全不合乎這一個月來那麽神秘的行動。

本丸之中一定有著陰謀！

「會有什麽事呢？真是膽小！」三好三人眾之一的巖成友通不屑。

「不，先如清海所說的做吧！」松永久通跟他的父親一樣，都是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很重的人，在已到手的東西上是一點危險都不打算去涉足。

三好三人眾其他兩位也一樣，他們剛剛才得到三好家的大權，如果一個不幸像三好長慶或是十河一存那幾位三好家的大人物那般突然瘁死，那不就是一場空了嗎？

在大部份都讚成之下，三好清海帶著二百的軍勢，其中有著三好三人眾的旗本和一眾精銳足輕，進入本丸。

如果是剛剛成為武士的竹中重治，一定會認為最合適的計劃不是打開本丸城門放三好軍進來，而是先猛烈抵抗一會才假裝被攻破。只是現時他明白那樣的結果不一定會合適，因為怕死的還是同樣怕死不敢進陷阱，而不怕死的一樣是會直接進陷阱。例子？就是那位死不悔改的阿犬，竹中重治已經不想再思考那位的行動了。

「在下三好清海，請所有武士足輕交出佩刀和武器，二條城已由三好家接管！」

「是……」

所有本來是足利家的足輕和武士把武器都交出，有的一臉不甘，有的如釋重負，有的無可奈何，然而他們並不知道交出武器之後，等著他們的並不是轉仕，而是——

「殺了他們！這群人必有奸細！」

「大人！」

「大人為什麽！」

三好清海一臉陰狠地掃視過所有人，冷冷地說道：「如果不想死，就把這個月足利義輝以及那三位武士的事完完本本說出！」

暗處的竹中重治聽到這一句後瞇起雙眼，他沒想到三好清海竟然是說殺就殺這麽果斷。忍者出身的，果然都是陰狠之人，不夠正面大氣。

只是……

「沒關系的，即使用死亡逼迫他們也沒有任何用處，那些足輕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即使是知道了一些的武士，都不過是我計劃的一小部份而已。」

正如竹中重治所想的那樣，三好清海連一點情報都沒能收集到，殺光了那些足利家武士都沒有任何用處。

「可惡……」三好清海咬了咬牙，手一揮，「留三十人把這群足輕捆起來，其他跟我到大殿為三好大人摒清道路！」

「是！」

看到這裏的竹中重治把暗處的觀察小孔關上再離開，戰場早已經準備好了，接下來就沒有他什麽事了。因為那是戰鬥登場來收尾的，也是阿犬的游戲，他沒有幹涉的餘地。

竹中重治把折扇拿了出來，輕輕扇了扇，一臉輕松得不像是在戰陣裏，而像是在自家的花園之中。

「這種安心的感覺，真會令人上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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