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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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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

人會在某一個瞬間突然明白一些之前並不理解的事。

比如木曦揪下的不起眼的桂花,在伐難的手中幻化成了一節不長不短的桂花枝。

自那天以後,木曦就無師自通了如何憑空變出一簇桂花——贈予他人,用來安撫人的情緒。

木曦表示隨時隨地手中變出花真的很酷。

歸離集的第一場雪下了一整夜,街道上落滿了雪。

拿著掃帚出門掃雪的大人還沒回來,打雪仗的小孩子在雪地裏跑來跑去,留下泥印。

那位魔神的事情徹底解決後,木曦就返回了歸離集,留在了歸離集的某間藥鋪中。

她的生活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靜,平日裏給外出受傷的千巖團治傷,閑下來就去采草藥。

她如今在歸離集已經生活兩個月了。

木曦打了個噴嚏。

她蹲在火爐旁,烤了兩個橘子,分給病床上的小女孩一個。

橘子烤過後可以止咳化痰,不過這不是木曦烤橘子的目的,她只是單純覺得烤橘子很好玩。

面無血色的小女孩拿過摘掉白色橘絡的橘子,猶猶豫豫:“仙人姐姐,我也想要你變出來的香香的花。”

“好啊,你喜歡什麽顏色的花……”木曦爽快地答應,在小女孩的手心裏微微點了點,白光溢出一段——然後斷了。

木曦楞了楞。

她伸手摘下頭發裏的桂花枝,看著手中光禿禿沒有一朵桂花的“桂花枝”陷入了沈默。

木曦知道桂花裏有一個品種是四季桂,冬日裏也會開花,但很顯然,她不是。

花落完了,桂花枝上只留了幾片綠葉。

她只好和小妹妹道歉:“對不起啦,等來年春天的時候,我給你一整枝桂花,怎麽樣?”

“明年春天,我就找不到姐姐了。”女孩有點失落,“爸爸和我說過你。”

木曦怔住,自己沒記錯的話,女孩是前幾天落了水,被姑姑送到這間藥鋪來的。

女孩的父親是千巖團的一名成員,兩年前因為某場意外去世了,母親改嫁後把孩子留給了年紀不大的姑姑。

現在女孩和姑姑相依為命。

“他說他小時候在璃月港見過你,那時你牽著他的手,帶他找到了媽媽。”

“名字是‘廣寒仙’,我沒有記錯喔。”小女孩打個噴嚏,話裏的語氣像是討要誇獎。

“姐姐以後見不到我了,”小女孩不舍地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橘子,“一個月後姑姑要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我也要跟著一起……離開這裏了……”

火爐裏的柴火燒得滋滋響,木曦有些恍惚,她完全沒有時間流逝了三十餘年的實感。

對自己來說,她只是睡了一個很長的覺。

可是在其他人眼中,三十年的時光已經可以用“物是人非”來形容了。

當初在請仙典儀上與母親走散的小男孩已經成家,有了孩子。

木曦內心五味雜陳。

火爐上烤的橘子快要糊了,木曦也來不及去管,她湊到女孩的身邊,摸摸對方的頭。

“人的一生那麽長,誰知道你以後會不會回到這裏呢?”

在女孩有點期冀的目光裏,她開口道:“我們做個約定吧,不論你多少年後來找我,只要我還在,我就送你一節桂花。”

璃月的仙人大部分都遠離塵世,突然消失十幾年,在仙人身上一點都不奇怪。

普通人的壽命在對比之下就顯得那麽短暫,木曦想起這件事,又說:“如果你來不了,你未來的家人、孩子來找我也可以。”

想到璃月人對摩拉克斯的崇拜,她補充道:“巖王爺是契約之神,我是他的眷屬,這個約定不論多少年後都作數。”

*

桂花枝的桂花落完了,木曦回到了絕雲間。

絕雲間煙霧繚繞,四季如春,氣溫適宜。

實際上,天生草木對季節的變化比常人更敏感,絕雲間比任何地方都適合木曦生活。

但是木曦實在不適應仙人的生活——

她和歸終倒是有很多共同話題,但是歸終身為歸離原最初的魔神,實在繁忙。

木曦還喜歡去馬科修斯那裏蹭飯,但是它也不常在絕雲間,竈神,總是多出現在百姓家中。

……其實大家也不長留絕雲間。

曾經,大家留在絕雲間只是為了養傷。

傷病之外,他們涉足於璃月的每一片土地。

只是近來戰爭沖突較少,魔神之間相安無事,絕雲間才又熱鬧起來。

以上這些——木曦是聽四只夜叉說的。

畢竟她清醒的時間不過一年,並不了解仙人的生活。

她認識馬科修斯以前,還以為仙人都是甘雨那種食花草,飲露水的呢。

木曦和伐難說,自己又看了兩個月的醫書,今非昔比,現在她已經不是往日那個對傷病一問三不知的廣寒仙了。

在伐難疑惑的眼神中,她又說:“所以我現在要給你把脈。”

來給伐難送新衣服的彌怒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目的,微笑著拆穿她,“她想要拿你練練手。”

被拆穿的木曦猶豫,沈默,然後將魔爪伸向了彌怒。

夜叉一向以“迅捷”出名,彌怒一個閃身,木曦連彌怒的衣角都沒碰著。

然後她特別郁悶地去找若陀,若陀不在。

去找歸終,發現歸終和歌塵浪市外出了。

去找甘雨,得知甘雨和留雲借風在璃月港。

吃了整整三次閉門羹的木曦備受打擊,決定回去找摩拉克斯。

為了避免像之前一樣吐血、暈倒,她依舊大多時間和摩拉克斯在一起。

木曦找到青年時,青年剛放下一卷書,閉眼小憩,捏了捏鼻梁。

見她回來,打了個招呼,問她最近有沒有什麽趣事。

在男人臉上難得看到疲態,木曦打了個響指,飄出一段白光,徘徊在青年的眉眼之上。

她坐到他對面,一只手支在石桌上,托著臉,嘆氣:“我最近在看醫書嘛……摸自己的脈發現和普通人沒有區別,就想看看其他仙人的脈是什麽樣的。”

木曦把自己吃了三次閉門羹的事告訴了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不忘為若陀解釋:“若陀應是回南天門那邊了。”

白光拂去青年的疲態,木曦盯著他多看了兩眼,突兀意識到:

眼前這個人,不是普通人,也剛好有時間。

摩拉克斯答應了她想要摸脈的請求。

少女特別期待地將手指按在青年黑色的手臂上。

“……”

木曦先是沈默,然後開始自我懷疑,最後,她不確定地問:“帝君,您的脈呢?”

他性格安穩得像塊石頭就算了,木曦覺著自己摸脈好像也是在摸石頭。

摩拉克斯,你怎麽沒有脈啊?

“呃……”摩拉克斯好像是忘了什麽,這會兒才想起來,他咳了一聲,又說,“現在看看。”

“……您在哄小孩嗎?”木曦十分無奈地抽出自己的胳膊,放到石桌上,挽起袖子,露出小臂,“我這樣的摸起來才有成就感吧。”

她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小臂,視線裏忽然多了一抹黑色。

他把手搭了上來。

木曦下意識地擡頭看向他,對上青年自然的目光。

金色的眼睛平靜地註視她,木曦註意到他身後的層層綠蔭,嘴裏的那句“沒有讓你摸”被咽了回去。

摩拉克斯手指的指腹有些偏硬,搭在寸脈、關脈、尺脈的那一瞬間,她仿佛感受到自己脈搏的跳動。

絕雲間風光旖旎,木曦想起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

他很有耐心地回答了自己許多無聊又繁瑣的問題。

一如此刻,摩拉克斯認真地看她。

她垂眸,聽到他說:“脈細數,脈道不充,陰虛陽亢。”

“……您學過?”木曦開始後悔把手遞出去了。

摩拉克斯答:“略通一二。”

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這是他自謙的話。

木曦不自在地收回手,心不在焉,道:“……有些困了。”

*

木曦對馬科修斯說自己真的很想喝它釀的酒。

馬科修斯以木曦身體不好為理由第七次拒絕了她。

它說等春天到了,就釀她喜歡的酒。

要酒被拒絕,這種事根本難不倒木曦。

甘雨有些困頓地打個哈欠。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太累了,眼前甚至開始出現幻覺,看到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蹲到了墻角。

甘雨甩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第三次眨眼,她發現眼前突然出現的人不是幻覺,甘雨喊出一個名字:“木曦?”

木曦小聲對身後的人說:“我從馬科修斯那裏偷了一壇酒。”

“我在桌子上留了紙條,讓它猜我把酒藏在哪兒了。”少女蹲在地上,找到一處墻角。

藏好了酒,木曦拍掉手上的塵土,困暈暈地打個哈欠,轉身和甘雨解釋,“我決定把酒藏在你這裏……”

她張著嘴,拍手的動作頓住。

留雲借風和歌塵浪市已經闔眼了。

甘雨臉上的黑眼圈已經濃的遮不住,歸終手支在桌子上也難掩困意,若陀倒是還精神,只是眼睛裏也布滿血絲。

摩拉克斯的手裏握著一塊品質上好的璞石。他這會兒沒帶兜帽,頭發的發尾意外有些上翹。

被四個人註視,木曦本能地退後兩步,呵呵笑了兩聲,抽出頭發裏光禿禿的桂花枝:“晚上好,不打擾大家開會了。”

白光從桂花枝溢出,斷斷續續的,有些控制不住。

她索性也不管桂花枝,直接把它扔到空中,然後自己打開左側的門,溜沒影了。

最後,木曦第一次偷酒以失敗告終。

桂花枝被甘雨送了回來,那壇酒也被馬科修斯找到了。

摩拉克斯親口“告的狀”。

但是青年向馬科修斯詢問,能不能留下這壇酒。

馬科修斯思考過後,將那壇酒給了對方。

現在,兩人坐在桌子前,木曦很頭疼。

其實她也不是特別想喝酒,畢竟自己成年也沒多久……

她不太好意思說自己其實只是在無趣的生活裏給馬科修斯找點樂子。

心虛的木曦將那壇酒埋到了絕雲間的某棵樹下,她自言自語道:“等到明年春天,就把它挖出來。”

“摩拉克斯……”木曦小聲喊他的名字,說了什麽。

聲音太小,被林間飛起的鶴覆蓋,青年沒有聽清。

“木曦?”

摩拉克斯的這句詢問沒有得到回答。

少女靠在樹邊,深深地陷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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