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新年新開始。

可《楚腰》的拍攝已經生了不少枝節，藺導新年就沒好臉色，大家打招呼的聲音都小了很多。

大家都在悄悄地看藺導和薛秦。

“你怎麽沒說過受傷的事？”

薛秦笑：“有什麽好說的，對拍戲沒影響。”

小顧在旁邊心突地一跳。

他真要被薛秦嚇死了。

他偷偷帶薛秦去看過醫生，撞傷很嚴重，會影響到肌肉的發力。

可偏偏一場硬戲就在等著薛秦。

藺導連寒冬臘月跳冰水都拍的實景，何況一場騎馬射箭的戲。

或許是薛秦淡定自如的微笑安撫了藺導，藺導點點頭。

“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藺導臉色轉晴，片場的氣氛就放松很多。

小顧連忙和藺導搭話，讓薛秦去後面準備，順便偷偷上藥。

小顧閑聊瞎扯的功底十分深厚，可扯著扯著，就覺得不對勁了。

藺導在看誰？

他偷偷往身後瞟了一眼，差點罵出來。

江肅來幹什麽！！！

大過年的，不要陪剛剛生完孩子的年年嗎？！

說好的好丈夫好男人呢！！

小顧差點嘔血。

江肅曾經是只吃粉絲流量的小鮮肉，後來成功轉型成陽光暖男，是為數不多的轉型成功的例子。

他和年年結婚，固粉更圈粉，粉絲基底雄厚，就連劇組裏也有不少他的粉絲。

《楚腰》男主是個玩世不恭的將軍。劇組內部評價，如果薛秦演出了略帶邪氣與放肆的一代梟雄，那江肅演繹的男主會有蓋世英雄的感覺。

兩個都是男神，都很難選啊。

小顧扭頭，瞇眼看向薛秦。

薛秦卻好像沒發覺江肅的到來，在和化妝師談角色的化妝要點。

今天新年第一場戲，是將軍在演武場上縱馬彎弓射箭，發覺有人要暗害女主，回頭一箭射穿刺客胸膛的戲。

將軍因弓箭忽然調轉方向，引得皇帝猜忌。為了安撫君心，將軍向皇帝求娶公主。

簡單說，《楚腰》是一部古言版的先婚後愛。

小顧翻到原文的時候手都在抖。

回身啊，彎弓啊，都是薛秦現在最難辦到的。

顧元元寫什麽不好，非得寫這個！

將軍的形象很覆雜，既有兒女情長，又有家國天下。女主也是。

所以，薛秦不能把將軍演成個風流浪蕩子，否則，以後的家國線就沒法演了。

這個度很難把握。

化妝師終於get了薛秦的要求，表示會盡力。

薛秦準備進保姆車上藥，被江肅叫住：“薛薛！”

薛薛是粉絲對他的愛稱，從江肅嘴裏吐出來，頓時把薛秦惡心個底兒掉。

薛秦轉頭，表情十分自然：“你怎麽來了，年年呢？”

比演技，江肅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江肅眼神閃爍，笑了笑：“她在家休息呢，和我媽在一起。對了，大過年的，你爸媽沒催婚麽？”

薛秦本身就有工作狂的特點，無心戀愛。進了這個圈子，沒有預訂的對象，早結婚什麽的，不存在的。

然而這時候問起催婚，可就非常的別有用心了。

誰不知道熱搜掛著他有了女朋友的詞條？

揣著明白裝糊塗。

薛秦更加肯定了是江肅放出他受傷的消息。

他淡然地微笑：“哪比得上你動作快，孩子都有了。”

江肅熱情地與他勾肩搭背：“說不定你速度更快？要是有好消息，記得通知我一聲，我給你包個大紅包。”

薛秦笑而不語。

-

新年第一場戲，沒誰想觸藺導黴頭，場地布置得又快又好，跟沒放假似的。

江肅好像真的是來溜達溜達。

可今天才大年初四，年年還在坐月子。

江肅來這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道具組的鎧甲真材實料用得多，沈甸甸的。小顧借口幫薛秦整理戲服，湊到薛秦耳邊：“要覺得不對，早點給我暗號。”

江肅和薛秦說了很久的話，當著大家的面，薛秦不好進車裏上藥，手臂又開始隱隱作痛。

可已經沒時間上藥了。

薛秦拍拍他肩膀，示意他不要緊張。

-

初春將至，草木將將萌發，青灰的草地罩著一層淺淺的青綠。只要稍微後期一下，就是原文一片肅殺的秋景。

藺導看好薛秦的一點，就是他入戲很快，非常敬業，就算被罵到狗血淋頭也不會影響工作情緒。

戲服和妝都好了，薛秦再次出現時，已經成了戲裏的將軍。

助手默默轉向化妝師：“我怎麽覺得他特別適合演古穿今的角色？”

顧元元點頭：“確實很適合。”

小助手一楞，倏地轉頭。

“你怎麽來啦？”

顧元元一般只出現在開機儀式上，這大過年的，怎麽突然跑過來了？

她和小助手小聲地打過招呼後，又跑去遠遠圍觀的編劇姐姐旁邊。

編劇姐姐早就註意到了她，拉她到旁邊：“你來幹嘛啊？”

她聽出了編劇姐姐語氣不對，頓時有點懵：“現在不能來嗎？”

藺導的戲一般需要編劇在場，原作者就算了。

她悄悄過來，已經很忐忑了，被這麽一說頓時有些慌。

編劇姐姐搖頭，對另一邊努努嘴：“你看那邊。”

不看還好，一眼瞟過去，顧元元的眼睛已經開始發亮了。

是江肅，江肅啊！男神啊！

顧元元要癲狂了。

編劇姐姐連忙按住她，“你冷靜一點，沒看到藺導臉色嗎？”

“已經看到啦。我就是好奇拍攝進度——藺導要換人嗎？”

編劇姐姐點頭，“對呀，薛秦的手受傷了，戲才剛剛開始呢。如果他吃不消，可能真的要換人。”

顧元元一楞，沒說話。

她還以為薛秦受傷的消息是他自己放的通稿。圈裏拿雞毛蒜皮的傷口博同情的人並不少。

她看向拉著駿馬的背影。

俊朗挺拔，沈默而堅定。

非常符合她對將軍的想象。

她沒在乎，又滿心歡喜地看江肅，想從他身上看出將軍的影子來。

能讓男神出演她的男主再好不過了！

江肅並沒親眼見過顧元元，照片倒見得不少，就是和真人對不上號。

她站在非常隱蔽的角落裏，江肅沒發覺到她的存在，正坐在折疊椅上，低聲和助理說話。

說了一會兒，江肅起身，要和藺導攀談，卻被藺導擋開。

揉皺的劇本往薛秦那兒點了點。

“還在拍戲。”

江肅了然，又退回來坐下。助理顛顛地跑走，拿來一瓶可樂。

顧元元註意到藺導的臉色。

“男神不是藺導叫來的？”

被藺導那麽冷淡地拒絕了。

編劇姐姐點頭，“很有可能是自己過來的。如果藺導有換男主的想法，一定會和化妝那邊打招呼。他很註重造型氣質。”

上次女主換人，藺導在發布消息之前，先讓柳螢試了妝才敲定下來。

顧元元心裏不知湧上一股什麽情緒。

她巴巴地看著江肅手裏的可樂。

如果是平常的她，早就幻想自己是那瓶可樂了。

可她現在只關註一個問題。

熱量那麽高，江肅也能下得去口？

-

新場景開拍。

顧元元看著非常貼合原著的草場，一陣激動的同時，立刻聚精會神地盯著薛秦看。

演武場風聲烈烈，抽身事外只顧演戲的公主柳螢早就坐在了觀看席上，與說笑的女眷們格格不入，神色乖巧安靜，目光一直落在虛空某一點上。

顧元元的原著裏，女主是個不受寵的公主。她忍辱負重，謹小慎微，戰戰兢兢地謀劃活路時，不慎卷入了與將軍的暧昧關系裏。

這場戲的將軍回馬一箭，是皇帝下決心賜婚兩人、以拴住將軍的導/火/索。

也是將軍男主發覺自己感情端倪的重要戲份。

《楚腰》在網上連載時，由於顧元元的文筆特別有張力，許多讀者被這一幕圈了男主粉。

一旦電視劇開播，這絕對是會影響演員未來人氣的場面。

薛秦若是沒演好這一場，就算藺導能放過他，數量龐大的書粉也不會善罷甘休。

今天天氣不錯，風大得恰到好處，把群演手裏的旗幟吹得四下舞動。

王公貴族中不乏佼佼者，站著開弓已經不能滿足他們的需求。皇帝寵臣請了聖意，將比試改為縱馬射箭。

年輕將軍手握兵權，軍功赫赫，恰好回京面聖，也被拉來了這場比試。

臣子半開玩笑地拉他下水：“將軍何不一試？”

連皇帝也看向了他。

年輕又有軍功，尚未成家，變數太大。皇帝急需摸清他的底細。

一身輕甲的將軍悠閑地端著酒盞，醉眼微醺，似乎尚未從尋歡作樂中回過神來。

他挑起眼，似笑非笑，似醉非醉。

“我麽？”

顧元元已經忘了他是薛秦，心裏叫了一聲好。

演技真的厲害，已經和將軍這個角色合二為一了。

然而情感上來說，她還是希望江肅能上位，立刻將目光轉向江肅。

江肅卻皺著眉和助理說話，而且還在瞟著薛秦。

顧元元也跟著皺起眉。

再看戲裏，已經進行到將軍挑選馬匹了。

寵臣有意挫他銳氣，牽來的馬都是老弱病殘。

將軍隨手一點。

“就這個吧。”

弓箭，馬匹，都是下下品。

在場臣子紛紛關註他，好奇他到底要怎麽比試。

贏了，是展露鋒芒，輸了，哪算得上馳騁沙場的年輕名將。

怎麽都是坑。

柳螢飾演的公主沒有看他。

她不敢看，因為之前宮宴間隙，她已經被將軍以醉酒之名調戲過了。

——正是薛秦在家對金毛犬演的那場。

號角吹響，旗幟飛舞。

將軍縱馬而出。

他飛馳到開弓的位置，顧元元立刻集中精神。

陽光在箭頭上閃爍跳躍了一瞬，他猛然開弓，勒馬回身，馬匹立起長嘶。

一箭飛回！

公主覺得頸邊有利風，愕然擡眼，身邊侍女卻應聲而倒。

她低頭，看見侍女手邊落著根藍幽幽的銀針。

滿場寂靜。

將軍信馬而歸，無視皇帝不可置信的眼神，縱身翻躍看臺，站在公主身邊，俯身。

言笑晏晏，似笑非笑。

“殿下沒事吧？”

僅僅一箭，既昭示了他的實力，又給皇帝吃了定心丸。

這位殿下是他的軟肋。

公主睜大眼睛，唇無血色，惴惴地不敢後退。

將軍忽然一晃身子，似乎要進逼過來，她一驚，連忙起身，撞翻了椅子。

將軍虛扶一把，長手從公主的衣袖底下撈起，在旁人看來，不知是否碰到了她的手。

將軍淡笑。

“殿下。”他慢悠悠地咬字，“可要，當心啊……”

鏡頭最後定在了皇帝覆雜的表情上。

一遍過。

完美！

顧元元寵愛文中角色勝過對薛秦的討厭，還沒來得及喝彩，就看見江肅倏地起身，戴著鴨舌帽匆匆走了。

她瞬間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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