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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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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水汐拼命學習。

她的努力讓馬勝男有種危機感,本打算“看開”的馬勝男再度給自己鼓勁,甚至將“天賦決定上限但努力決定下限”的句子寫成紙條貼在書桌上。

兩人組隊成拼命二人組在,最晚去食堂,最快吃完,在操場稍微活動保持身體健康,稍微休息保證下午上課的精神,其餘時候,學習,學習,拼命學習,為了來年的考試而搏鬥。

高考似乎不再是唯一的出路的說法似乎只針對費斐那樣的學生。對水汐來說,高考是她唯一的路。

徐文將她叫去辦公室,讓她小心自己的身體,“別人的拼命讀書是形容詞,你的拼命讀書卻成了對事實的描述。”

“我想去上面看看,老師。”

“你有這樣的想法很好。但保持身體健康也很重要。期中考試後有運動會,你想選什麽項目?”

“高三也要參加?”

“要學習,也要放松。”

水汐看過比賽項目表,報了能報的所有項目,她在五班得到許多幫助,她也想作為班集體的一份子做出貢獻。

距離期中考越來越近。

高一年級的杜洋洋偶爾阻攔她的道路、纏著她說土味情話。她避開,不吵不鬧,不給一個眼神,不說一句話。

十月一晃而過,下旬期中考試,考試結束便會迎來三天運動會。

水汐這次年級倒數第42名。一口氣進步30名的不是沒有,但比較少見。誰都知道她付出了多麽艱巨的努力,誰都肯定她的努力。她這只跌跌撞撞闖入二十一中的小鳥,終於得到別的小鳥的肯定。

馬勝男也有進步,前進一名。

越往上,想要進步越難,廝殺得越激烈。

水汐在前進,狄煜卻在後退。

上一次年級第一,這一次年級第八。張思睿說二十一中的年級第八照樣能上985。何況年級前十“都不是吃素的”,排名偶爾下落在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那為什麽費斐第三?為什麽你跌出了新舊兩個校區的前三十名?沒考進前三就是準備不夠。‘偶然’和‘意外’是懦弱者的自我掩飾。”狄森說。

父母一個紅臉,一個黑臉。

一個維持親情,一個保持威嚴。

狄煜需要痛定思痛,總結錯誤,學習經驗,力爭下一次考出一個好成績。

“你這次的確沒發揮好。你還在想你爸外遇和他們準備離婚的事?Bro,他們離他們的婚,按照傳統說法你家三代單傳,財產只會是你的。”

“你看得真開。”

費斐洋洋得意,拍著胸脯炫耀:“你爸在外面的女人你知道的只有兩個吧?我爸——帶回小別墅的,兩位數,十位數一定比一大。我媽,小奶狗,小狼狗,加起來,一只手數不過——我媽真吃虧。兩人都潛小明星,所以小爺我從不追星。男人和女人之間是沒有所謂‘真愛’的。”

他的自得像煙火,絢爛後徒留嗆鼻的火煙味,看似絢爛,實則蕭索。

午休時費斐盯著做題的水汐。

她認真的時候心無旁騖,唯有上課鈴能讓她收回目光。她頭發紮得一絲不茍,將所有的發絲收斂,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連紮頭發的頭繩都是單一的黑。

在見慣了花花世界費斐的眼中,水汐這樣的完全是個異類。

她終於註意到他的目光,清澈的眼中帶著質疑。

費斐別開臉,嗤了一聲:“沒看你,我在看你手裏的筆。”

水汐順手遞給他。

費斐只能接過。她連筆也是最普通的,透明的筆桿,黑色的筆帽,像她一樣一眼可看透。

“看夠了嗎?可以還我了嗎?”

她只有這一根筆,只換筆芯便又可以省一筆錢。

費斐不能理解這種節約。

晚上和狄煜一起回家,兩人住一個小區。

回家前一起蹲在小區沒有監控的角落抽一根。狄煜抽的煙是費斐的,狄森只說他給的錢裏沒有煙錢,卻沒說不能抽別人的。

家長總責罵錯誤,卻永不會深究錯誤的源頭。

所以孩子永遠能找到借口“倒行逆施”。

“狄煜,我想追棉花糖。”

狄煜捏煙的手一滯。吸了一口,被嗆住了:“早戀不好。”

“算什麽早戀,哥這是真情流露。”

“你不是說沒有‘真愛’?”

“沒有‘真愛’是成年人的事,和我們未成年有什麽關系?”費斐目光灼灼,問他該怎麽追。

“你自己想怎麽做就怎麽做。”踩滅煙頭,狄煜心裏莫名起火。

背上一重,費斐整個人掛在他身上。

“I know.Bro,你舍不得你爸爸我。好,不早戀,讓我成為一個合格的成年人,談一場又一場虛假的‘真愛’。做一個混跡世界的死渣男。”

“也沒說要你這樣做……”

“嗚嗚嗚,你果然是愛我的。”

“滾。”

“開心了吧,bro。”

狄煜感覺對不起費斐。

他很佩服費斐,費斐做了他想做卻不敢做的事。

“你早戀,你那對玩得很花的父母會批評你嗎?”

“會。我家那兩個自己玩得花,但我敢學就是大逆不道。你將來如果找個貧苦女孩,你父母應該也覺得你大逆不道。”

“費斐……如果你真的喜歡上了一個身份地位和你完全不同的人,那你怎麽辦?”

“棉花糖?你的這個問題好可怕。感覺你在暗戀我。但如果是你——”他一臉嬌羞,嬌滴滴開在狄煜肩上:“臣妾也不是不行。”

“滾!”

費斐哈哈大笑,“你說學校裏有沒有女孩子偷偷磕我們並寫我們兩個的暧昧文章?”

“滾……”

“就是這個感覺,我和你相愛相殺。好了,我住嘴,別殺我……”費斐沈思了一會,說:“如果我爸媽不同意,那我就花錢砸我喜歡的女孩,花錢培養她,把她變成我爸媽最喜歡的那個樣子,那樣的話她就能和我在一起了。”

“那她還是她嗎?還是你曾經喜歡的那個她嗎?”

這問題問住了費斐。

水汐這幾天總忍不住小心翼翼偷看狄煜。

她知道他成績下滑的事,雖然猜不到原因,但擔心他為此受挫。

狄煜註意到她偷偷投來的目光,那目光讓他心煩意亂,他願意接受所有人的憐憫,除了水汐。因為別人的憐憫或許帶著嘲弄,水汐卻是真真正正為他擔憂。

徐文曾很嚴肅地將他拎進辦公室問起他最近的心理狀況:“你父親資助水汐的事讓你覺得格外不滿?”

“老師你怎麽知道?”

“每次你父親來學校資助同學,你的表情都會非常難看。”

“因為我知道他不是真心的,他是為了利益。”

“這世界上的人又有誰不是為了利益呢?又有誰不喜歡榮譽呢?每年都有那麽多的好人好事,難道說每個人都是為了利益嗎?好人好事的存在能夠給社會起激勵作用,讓社會變得更好,那他所求的利益也是正當的。你父親也是如此,不管心裏是怎麽想的他的確做了,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這些道理狄煜都懂。

這些話狄煜都聽煩了。

他一臉恍然大悟,看似大徹大悟。可他知道,徐文不會真正理解他的痛處。

“運動會你準備報什麽項目?”

“水汐報的是什麽?”

“你是今天第二個這樣問的,上一個是狒狒。”

“我只是好奇罷了。”

“費斐也是這樣說的。”

在徐文充滿探尋的目光中,狄煜笑著說他們兩個心有靈犀——徐文在懷疑他們早戀。

他和費斐像兩只呱噪的青蛙,成日對著岸邊的向日葵“孤寡孤寡”的叫。

可向日葵永遠只會看著太陽。他的暗戀就是那只聒噪的青蛙,他望著她,她望著太陽。

至少費斐願意說出來。

他卻被自己困住了。

費斐這次坐在水汐前面的位置上盯著水汐的臉。

那些傷已經漸漸褪去,瘋狂的學習讓她的眼神流露出幾分疲態,可這種疲態卻襯托出她精致的美。

精致。

她美得很精致。

費斐猜她父母也一定很漂亮。

眼見水汐放下手中的作業,費斐趕緊見縫插針找她說話,他說醜小鴨可以變成白天鵝,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是白天鵝,同樣,鴨子也分為鹽水鴨,烤鴨和可達鴨。

“可達鴨是什麽?”

“寵物小精靈,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不知道。”

“科爾鴨你總知道吧,一只一萬、白白胖胖、軟軟乎乎。”

水汐很驚訝,一萬的鴨子?那得有多好吃啊!

費斐倒吸一口涼氣,這是餓了?水汐的目光帶著好奇,她盯著他的臉,不帶一絲羞怯。

那目光反而讓費斐紅了臉,別開臉看似自嘲:“我錯了,我是真的錯了,我居然蠢到和你來探討這些。”

這句話讓他受到女同學們圍攻。

水汐很受女生的歡迎。她似乎永遠不爭不搶,永遠靜靜的坐在那裏,安靜的像一幅畫,卻比誰都拼命。

費斐乘機坐回自己的位置,趴在桌上責罵自己是個笨蛋。

第二天他還是精挑細選送了水汐一只毛茸茸的玩具小鴨子,一口咬定是自己抓娃娃機抓出來的。

徐文從旁邊路過,順手將他拎進了辦公室。

“晚上不回家,跑去玩抓娃娃?我記得這附近沒有抓娃娃機。”

“那個、勞逸結合?不是,老師,要不你就當我是個屁,把我放了吧……”

被徐文放掉後費斐撞見狄煜遞給水汐一根棒棒糖,狄煜給了全班每個人一根棒棒糖。

高一高二時狄煜從不會做這種事。那次狄煜在學生群發了紅包,費斐隱約記得狄煜發紅包前水汐似乎做了什麽?還是說了什麽?他有些記不得了。

費斐不笨,原來狄煜和他一樣也對水汐有著超乎同學情誼的關心。

是喜歡?還是單純好奇?

大概不過是荷爾蒙的作怪,在這不消停的青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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