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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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沖突
江傾陽和李俞這倆陪聽的在外邊都聽煩了, 裏邊的天兒哥也沒有要休息的意思，他甚至都沒停下來喝上一口水。
李俞站得腿肚子酸，催江傾陽：“快想個招兒啊。”
江傾陽靠著墻，側身朝裏頭瞥一眼。辦公室的門開了一半, 天兒哥正背對著門口坐在沙發上, 朝一旁靠在辦公桌桌沿兒的蕭一航苦口婆心地輸出著。
而蕭一航很明顯是個走神兒的, 江傾陽剛往裏一瞅, 倆人就對上了眼兒。
江傾陽忽略掉某人瘋狂用目光向他傳遞的“救救我救救我”, 視線環顧一圈，忽然一拍李俞肩膀，低聲：“走，有辦法了。”
他朝裏頭的人比了個手勢，後者登時心領神會地一點頭, 江傾陽就帶著懵懵的李俞離開了。
不喝水？——壓根沒水啊怎麽喝。
“買點喝的來賄賂賄賂。”攬著李俞拐過樓梯轉角, 江傾陽笑著說。
......
外頭的倆人都走了，耳邊天兒哥的絮叨也已經發散到了他的學業成績、以及回伶北後要如何如何努力上。
蕭一航面兒上擰眉咬嘴營造出一副正嚴肅反思的神態, 心裏卻已經開始同步思念起伶北徐妍家保姆做的紅燒肉了。
還想吃醬牛肉，松鼠桂魚，還有梅漬小番茄...
他正擱心裏頭點著菜呢, 忽然又一陣敲門聲響起。
那倆人這麽快就回來了？
天兒哥絮叨聲也止住，一齊往門口瞧去。
敲門的人很有禮貌，噠噠兩下, 見沒人回應，等個幾秒，再噠噠兩下。
天兒哥疑道：“進。”
門被推開一個小角, 幾個女孩猶猶豫豫杵在門口，其中一個探進腦袋, “...老師，我們想找一下蕭一航。”
天兒哥納悶地回頭看蕭一航，“找你？”
蕭一航也一臉懵逼，門口幾個姑娘一個臉熟但叫不出名字，剩下幾個感覺壓根就沒見過。他正要搖頭，卻忽然福至心靈眼睛一亮，“啊...對！”
他朝天兒哥用力一點頭，旋即邁步往門口去，一邊嘴上叨叨著“誒呀你們怎麽才來呀！”，一邊還不忘假惺惺地回頭征得天兒哥的放逐令，“天兒哥我去去就回哈？”
戲都讓他演完了，天兒哥也覺得自己有點說累了，一擺手放人：“滾滾滾。”
蕭一航粲然關上門，扭頭對上幾束驚疑的目光，他尷尬地呵呵一笑，目光一尋，定在剛才探頭的女孩臉上。“你——”
對，就是你。
“你剛不是找我嗎？”
“呃，對。”女孩輕輕捋一下自己的斜劉海別在耳後，上前一步，“你幫我們簽個名行嗎？”
說著遞上一件已經簽了幾個名字的短袖和一支馬克筆，其他幾個女孩見狀，也遞來幾件校服或籃球背心。
以前畢業季或誰要轉學了，都會在校服上互簽名字，蕭一航小學初中都簽過，這會兒倒也見怪不怪。
只是...
蕭一航接過東西，下筆前終是問了句：“你確定？”
女孩不明白還要她確定啥，遲疑間點了下頭。
蕭一航咂摸她表情，挑了塊衣領內側的地方，想著不好看還能遮住。
結果果不其然，他趴在欄桿上剛寫一個字，就聽見了身旁女孩暗暗吸涼氣的聲音。
非常沒面子的蕭一航嘆一口氣：“...那還簽嗎？”
“沒事。”女孩的笑容是僵硬的禮貌，“反正也不穿了...”
......
同一時間，他們樓下。
黃旭來找他爸要錢，黃主任本就在氣頭上，他這個時候來，結果可想而知。
黃主任摔門離去，黃旭自然也被點了一肚子的火。
幾個一同來的跟班扒門一聽情況不對，在黃主任開門前，忙從走廊撤躲到樓梯的拐角。
周衡仍在辦公室門外罰著站，黃主任出來時看到他，腳步頓了一下，似乎是忘了他的存在，但很快就如沒看到這個人一般從他旁邊經過，沒說話也沒停留。
周衡平靜垂眸，繼續罰站。
但很多時候，不是你不主動找事，麻煩就不會找你了。
黃旭一肚子火沒處撒，從辦公室裏出來，正好看到走廊裏惹他爸心煩的“罪魁禍首”，他點了根煙走上前。
“別人都說，昨晚你找那老師要的監控室鑰匙，因為壓的是你的學生卡是吧？
“我怎麽覺得你幹不出這麽有種的事兒呢？嗯？我怎麽聽那女老師說，找她的是個女生啊？”
黃旭瞇起眼，呼出一口煙，“那你現在跟我爸這兒裝什麽呢？好、學、生？”
周衡始終沈默，但那口煙盡數噴在了他臉上，讓他有一瞬間的悶窒，沈默了幾秒，他在煙霧中擡起眼。
“我裝不裝重要嗎？你都知道的事，”他停頓了一下看向黃旭，“你以為你爸不知道嗎？”
他話說得慢，聲線也平淡，然而黃旭卻被他眼中流淌的漠然激怒，他上前一把拽住周衡的校服衣領，“你他媽什麽意思？！”
周衡被他突然的動作拽得踉蹌了一下，煙灰飛落，有幾片落進他脖頸，燙得他眉心微蹙，一直垂在褲線兩側的手也攢成了拳頭。
幾個本站在遠處的跟班見情況變化，正欲上前，忽然走廊另一側響起——
“黃旭你幹什麽！”
徐妍去給周衡買早餐，剛爬到樓梯口就看到眼前這一幕，隔著一整條走廊登時便喊了出來。
她聲音很大，樓上正給女生們簽名的蕭一航聽到徐妍聲音，把簽到一半的衣服塞到女生手裏，“抱歉，我下去一趟。”
見徐妍朝這邊跑了過來，黃旭皺了下眉，正要說什麽，卻又看到徐妍身後、從樓梯上沖下來的蕭一航，以及他身後跟著的幾個一同跑下來的女生。
“他媽的一個個多管閑事。”
剛和他爸吵完，黃旭不想在他爸辦公室門口再當眾鬧事，他掐了煙，松開周衡的衣領，往另一側跟班們所在的樓梯口走。
樓梯口等待的小亮遠遠瞧見徐妍，蹙眉問道：“咱就這麽走了？太窩囊了吧。”
黃旭煩得緊，一步三臺階，“回去再說，新賬舊賬一起算。他媽的不給點教訓快騎我腦袋上了。”
東子也跟著往樓下走，對滿意笑起來的小亮補充：“放心，你旭哥這幾天一直等著憋個大的呢，哈哈哈哈。”
......
蕭一航看到周衡被拽歪的衣領，張了張口想問什麽，徐妍已經先一步喊出來：“你沒事兒吧？”
周衡把衣領扶正，視線掃過蕭一航以及他身後跟來的一眾圍觀同學，搖了下頭，“沒事。”
徐妍轉頭問蕭一航，嗓音急躁：“天兒哥跟你談完了？”
蕭一航有點懵地一點頭，“唔，剛談完。”
話音剛落，徐妍就沖上了樓。
完全搞不清狀況的蕭一航楞楞杵在原地，他看看周衡，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再關心一下。
可周衡鎖著眉頭，沈默地又重新站回了剛才罰站的位置。
二百五蕭一航發散一下思維——
噢，這是不想被圍觀。
也是，誰罰站的時候想被圍觀啊。
他於是轉身對身後的女孩們說，“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我先走啦，大家也趕緊都散了吧。”
-
蕭一航走出綜合樓不遠，就在路邊碰見了黃旭那幾個人，幾人正圍在一塊低頭抽著煙，蕭一航視線掃過去的時候，其中一個還朝樹叢上呸了口煙痰，這把可蕭公主給惡心壞了，他嫌棄地皺了下鼻子。
恰好這時在遠處看到了江傾陽的身影，他沒多作停留，匆匆從旁經過，跑向遠處的江傾陽。
“這麽快就出獄了？”江傾陽調侃他，把本來買給天兒哥的汽水遞給他。
“山人自有妙計。”蕭一航不無嘚瑟地接過。
江傾陽懶得接他這茬，笑了下，視線隨意一轉，卻註意到了蕭一航身後投來的那幾束不算友善的目光，他問：“那黃旭沒找你麻煩吧？”
“黃旭？”蕭一航灌著汽水，想了一下才把這名字和寸頭那張臉對上號，納悶兒，“沒有啊，他找我麻煩幹嘛？嫉妒我太帥？”
...行吧，誰會跟二百五有矛盾。
江傾陽沒作他想，收回了視線。
“李俞呢？”蕭一航問。
“明天要走了，他去退這幾天和陵中借的東西。”
“哦。”蕭一航點點頭，“一會兒喊上李俞，咱晚上一起出去搓一頓唄。”
“你消停消停吧，還想被天兒哥約談？”
“哎呀去嘛！吃完馬上就回來！絕對不晚歸！”蕭一航又開始晃悠他肩膀用撒嬌這招來惡心人了，“去去去，那零食都快吃完了，再去買點，要不回去又要坐那麽長時間的破火車，再沒點零食可怎麽活啊。”
-
蕭一航不達目的就使勁叨叨個不停，江傾陽終是松了口，再者他忽然想到應該去買點暖貼，免得向菀在回程火車上太冷。
他們先回了趟宿舍。
明天返程，今天要把他們住過的寢室衛生搞一下。他們寢室只住了李俞、江傾陽、蕭一航仨人，李俞江傾陽的行李一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蕭一航把衣服褲子往行李箱裏一塞，剩下亂七八糟的東西打算明早用完就扔了，收拾起來倒也是十分的迅速...
衛生仨人平時維持得挺好，都弄得差不多了，也到了晚飯的時間。
只是可憐了李俞同學，作為苦逼的學生隊長，還得去驗收其他寢室的掃除成果，不能同行了。
不過李俞也知道，這倆人回來肯定會給他帶零食的，“別離”倒也沒太痛苦。
陵城天黑得早，伴著月色，江傾陽領著蕭一航輕車熟路重新去到那條街，快到了時問他：
“這附近餐館條件有限，你湊合吃，砂鍋粥米線餃子和面，吃哪個？”
蕭一航在這時忽然嘿嘿樂了一聲，“聽壽星的啊。”
江傾陽楞了楞，隨即一笑，轉頭進了旁邊的餃子店。
男生之間的友情大部分時候都非常粗線條，卻也有很多心照不宣的感動與默契。
一頓飯吃完，蕭一航同學本著“借口都編了還是落實到位”的原則，還是和江傾陽去旁邊的小超市大采購了一通。
倆人各提著倆袋子往回走，路過旁邊的旅店，蕭一航問：“昨晚你跟向菀就是住得這家？”
江傾陽點頭。
蕭一航於是又回頭看了那家店一眼，半懷疑半嫌棄地皺起眉：“這看著破破爛爛的，能住人嗎？”
“人肯定是能住的，公主就不一定了。”
“嘿！”被內涵了的蕭一航嚷了聲，過片刻，又神經質地仰頭去看天上的月亮，嘖嘖感慨，“向菀——我感覺她是個有故事的人。長得那麽公主，一點公主病都沒有。”
江傾陽純當他吃飽了發病，笑了笑沒言語，又聽他問：“你倆沒啥進展嗎？”
“什麽進展？”
“她沒跟你表表心意什麽的嗎？我感覺，她應該還是有點喜歡你的吧？”
江傾陽臭屁地揚了揚眉，“反正畢了業肯定比你先脫單。”
蕭一航正要不服地回擊兩句，卻在這時，在岔路的盡頭閃出兩束刺眼的白光。
倆人都被晃了一下，片刻後才看清來人。
四人四根鐵棒子，騎了兩輛摩托，都是熟面孔，一起打過球賽，有三人白天才剛見過。
正是黃旭那幫人。
“什麽情況？”蕭一航問。
江傾陽心說這還看不出來？來陪你喝茶的。
在陵城這些天，江傾陽與他們打過不少照面，雖然他平時與這類人接觸得不多，卻也有感覺對方想挑事的苗頭，眼下這情景便也沒讓他多意外。
跑是跑不了了，人家摩托他倆只有十一路。
打不知道打不打得過。畢竟他僅有的一次打架經歷還是之前在少年宮門口、揍那個調戲向菀的二流子，雖然揍贏了吧，但難說不是因為自己比那人生得高大。何況這還是2v4。
江傾陽當機立斷：“這離學校不遠了，你跑得快，回去找人來。”
“一起跑啊！要不一起打！”蕭一航這二百五顯然更沒這方面的經歷了。
這幫人說到底還是慫，不然也不會憋這麽多天，選擇在他們回伶北前動手，這不算準了他們第二天就回去了，以後天高皇帝遠，只能吞下這悶頭虧嗎？
“你是跑得贏摩托，還是打得過鐵棍？”
真孫子，打架以多欺少就算了，還提前備家夥。江傾陽朝後頭推了蕭一航一把，“你想挨揍我可不想。趕緊的，我嘴碎，在這兒拖著他們，你趕緊喊人來。”
為了說服蕭一航，他連自己嘴碎都說了，蕭一航也不再墨跡，撂下袋子拔足狂奔。
遠處，黃旭見蕭一航跑了，嗤笑一聲，朝江傾陽隔空喊道：“呵，你講義氣，你這小兄弟可沒把你當自己人啊。”
“架還沒打呢，人就撂下你跑了，耗子膽兒啊，哈哈哈哈。”他哈哈大笑，身邊的幾個也跟著起哄。
江傾陽也不和他分辨，就靜靜杵在原地，等他們聊完了笑夠了，他慢聲開口：
“你膽子大，你膽子大今天才來？算準了我們明天就回去了是吧？
“還專挑這沒監控的地兒？”
他邊說著，邊低頭在提著的塑料袋裏挑揀能使得上的家夥。
靠。
全是飲料薯片方便面，早知道剛買倆黃桃罐頭了。
但語氣上仍還保持著平靜，一字一句道：
“我這人吧，從小心眼兒就小，報覆心還重，別人罵我一句，我非要告老師請家長鬧得人盡皆知。
“咱們兩校交流，我們遠來是客，你說這事兒讓你們校領導知道了是不是要從重從嚴處理？”他默默拿出一瓶芬達，重新看向對面的人。
很好，有兩個跟班明顯開始動搖了。
“旭、旭哥...要不咱還是算了吧。”
“少他媽廢話！”黃旭顛著手裏的鐵棍兒，指揮他旁邊的跟班，“他媽的上啊！”
那個叫東子的握著鐵棍兒就朝他左側揮來，江傾陽左手拿著芬達擋掉揮來的一棒，同時一腳踹向那人下腹。那人嗷一聲，表情痛苦地捂著那處往後撤，一個沒留意，腳下一絆摔在了地上。
黃旭沒想到這人竟然能打，吐掉嘴裏的煙，疾步逼近，對著江傾陽右肩就是一棍，江傾陽來不及調換姿勢，擡起右手直直接了那一棍，一陣鉆心剜骨的刺痛從手掌經手腕，傳導他整個右臂，瞬間酥麻一片。
他來不及管疼，換左手死死拽住黃旭的棍子，又忽然稍稍松力，黃旭慣性地往後踉蹌了一下，江傾陽作勢踹到他膝蓋窩兒上。
黃旭吃痛，一拳揮上江傾陽右臉，江傾陽側頭堪堪躲過了這一拳，借機使力奪了他手裏的棍子。
被搶了家夥，黃旭氣急敗壞地朝身後還楞在原地的倆跟班吼：“幹嘛呢！上啊！”
那倆跟班被他吼得一哆嗦，正猶豫著，黃旭氣急，飛快沖到其中一人面前奪了他棍子，扭身就朝江傾陽受傷的右臂再次揮了過來。
可這次他還沒來得及走進，就被岔路盡頭傳來的一道強光晃了一下。很快，遠處傳來中年男人的聲音，“住手！”
黃旭視力好，看清了前邊跑的是剛溜走那哥們兒，身後不遠跟著的是他們班主任張天，他啐罵一口：“草！丫的剛報信兒去了！”
一陣淅淅索索慌亂紛雜的腳步，幾人跨上摩托，油門一轟，飛快掉頭駛離。
直到這時，江傾陽繃緊的神經才稍微放松下來。他長出一口氣，後知後覺右手連帶手腕小臂一陣陣鉆心刺骨的劇痛。他左手搭著那根搶來的鐵棍兒，撐著身子緩著，擡眼看向飛快朝他奔來的蕭一航。
“你沒事兒吧！”蕭一航跑得太快，一個沒剎住差點撞他身上。
江傾陽輕咳一聲，笑笑說：“你要再撞我一下可能就真有事兒了。”
“媽的你這時候還跟我開玩笑！”蕭一航圍著他轉了一圈又一圈，打量著他全身上上下下。
“沒事兒吧？”天兒哥落在後邊這時才跑到，撐著膝蓋喘著氣兒問他。
難為他上了歲數還這麽拼了命地跑，江傾陽朝他感激地笑笑，半開玩笑地說：“有事兒啊，這麽欺負您課代表，天兒哥得為我們主持公道。”
“那肯定的！走，回去慢慢說。”天兒哥上前想扶一下他手臂。
剛一碰到，江傾陽整個右手就不自覺地顫抖，發麻，抽疼。
“你這胳膊？”
江傾陽摁著自己的右臂蹙眉緩了一下，少傾搖搖頭：“沒事，回去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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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傾陽和李俞這倆陪聽的在外邊都聽煩了, 裏邊的天兒哥也沒有要休息的意思，他甚至都沒停下來喝上一口水。
李俞站得腿肚子酸，催江傾陽：“快想個招兒啊。”
江傾陽靠著墻，側身朝裏頭瞥一眼。辦公室的門開了一半, 天兒哥正背對著門口坐在沙發上, 朝一旁靠在辦公桌桌沿兒的蕭一航苦口婆心地輸出著。
而蕭一航很明顯是個走神兒的, 江傾陽剛往裏一瞅, 倆人就對上了眼兒。
江傾陽忽略掉某人瘋狂用目光向他傳遞的“救救我救救我”, 視線環顧一圈，忽然一拍李俞肩膀，低聲：“走，有辦法了。”
他朝裏頭的人比了個手勢，後者登時心領神會地一點頭, 江傾陽就帶著懵懵的李俞離開了。
不喝水？——壓根沒水啊怎麽喝。
“買點喝的來賄賂賄賂。”攬著李俞拐過樓梯轉角, 江傾陽笑著說。
......
外頭的倆人都走了，耳邊天兒哥的絮叨也已經發散到了他的學業成績、以及回伶北後要如何如何努力上。
蕭一航面兒上擰眉咬嘴營造出一副正嚴肅反思的神態, 心裏卻已經開始同步思念起伶北徐妍家保姆做的紅燒肉了。
還想吃醬牛肉，松鼠桂魚，還有梅漬小番茄...
他正擱心裏頭點著菜呢, 忽然又一陣敲門聲響起。
那倆人這麽快就回來了？
天兒哥絮叨聲也止住，一齊往門口瞧去。
敲門的人很有禮貌，噠噠兩下, 見沒人回應，等個幾秒，再噠噠兩下。
天兒哥疑道：“進。”
門被推開一個小角, 幾個女孩猶猶豫豫杵在門口，其中一個探進腦袋, “...老師，我們想找一下蕭一航。”
天兒哥納悶地回頭看蕭一航，“找你？”
蕭一航也一臉懵逼，門口幾個姑娘一個臉熟但叫不出名字，剩下幾個感覺壓根就沒見過。他正要搖頭，卻忽然福至心靈眼睛一亮，“啊...對！”
他朝天兒哥用力一點頭，旋即邁步往門口去，一邊嘴上叨叨著“誒呀你們怎麽才來呀！”，一邊還不忘假惺惺地回頭征得天兒哥的放逐令，“天兒哥我去去就回哈？”
戲都讓他演完了，天兒哥也覺得自己有點說累了，一擺手放人：“滾滾滾。”
蕭一航粲然關上門，扭頭對上幾束驚疑的目光，他尷尬地呵呵一笑，目光一尋，定在剛才探頭的女孩臉上。“你——”
對，就是你。
“你剛不是找我嗎？”
“呃，對。”女孩輕輕捋一下自己的斜劉海別在耳後，上前一步，“你幫我們簽個名行嗎？”
說著遞上一件已經簽了幾個名字的短袖和一支馬克筆，其他幾個女孩見狀，也遞來幾件校服或籃球背心。
以前畢業季或誰要轉學了，都會在校服上互簽名字，蕭一航小學初中都簽過，這會兒倒也見怪不怪。
只是...
蕭一航接過東西，下筆前終是問了句：“你確定？”
女孩不明白還要她確定啥，遲疑間點了下頭。
蕭一航咂摸她表情，挑了塊衣領內側的地方，想著不好看還能遮住。
結果果不其然，他趴在欄桿上剛寫一個字，就聽見了身旁女孩暗暗吸涼氣的聲音。
非常沒面子的蕭一航嘆一口氣：“...那還簽嗎？”
“沒事。”女孩的笑容是僵硬的禮貌，“反正也不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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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他們樓下。
黃旭來找他爸要錢，黃主任本就在氣頭上，他這個時候來，結果可想而知。
黃主任摔門離去，黃旭自然也被點了一肚子的火。
幾個一同來的跟班扒門一聽情況不對，在黃主任開門前，忙從走廊撤躲到樓梯的拐角。
周衡仍在辦公室門外罰著站，黃主任出來時看到他，腳步頓了一下，似乎是忘了他的存在，但很快就如沒看到這個人一般從他旁邊經過，沒說話也沒停留。
周衡平靜垂眸，繼續罰站。
但很多時候，不是你不主動找事，麻煩就不會找你了。
黃旭一肚子火沒處撒，從辦公室裏出來，正好看到走廊裏惹他爸心煩的“罪魁禍首”，他點了根煙走上前。
“別人都說，昨晚你找那老師要的監控室鑰匙，因為壓的是你的學生卡是吧？
“我怎麽覺得你幹不出這麽有種的事兒呢？嗯？我怎麽聽那女老師說，找她的是個女生啊？”
黃旭瞇起眼，呼出一口煙，“那你現在跟我爸這兒裝什麽呢？好、學、生？”
周衡始終沈默，但那口煙盡數噴在了他臉上，讓他有一瞬間的悶窒，沈默了幾秒，他在煙霧中擡起眼。
“我裝不裝重要嗎？你都知道的事，”他停頓了一下看向黃旭，“你以為你爸不知道嗎？”
他話說得慢，聲線也平淡，然而黃旭卻被他眼中流淌的漠然激怒，他上前一把拽住周衡的校服衣領，“你他媽什麽意思？！”
周衡被他突然的動作拽得踉蹌了一下，煙灰飛落，有幾片落進他脖頸，燙得他眉心微蹙，一直垂在褲線兩側的手也攢成了拳頭。
幾個本站在遠處的跟班見情況變化，正欲上前，忽然走廊另一側響起——
“黃旭你幹什麽！”
徐妍去給周衡買早餐，剛爬到樓梯口就看到眼前這一幕，隔著一整條走廊登時便喊了出來。
她聲音很大，樓上正給女生們簽名的蕭一航聽到徐妍聲音，把簽到一半的衣服塞到女生手裏，“抱歉，我下去一趟。”
見徐妍朝這邊跑了過來，黃旭皺了下眉，正要說什麽，卻又看到徐妍身後、從樓梯上沖下來的蕭一航，以及他身後跟著的幾個一同跑下來的女生。
“他媽的一個個多管閑事。”
剛和他爸吵完，黃旭不想在他爸辦公室門口再當眾鬧事，他掐了煙，松開周衡的衣領，往另一側跟班們所在的樓梯口走。
樓梯口等待的小亮遠遠瞧見徐妍，蹙眉問道：“咱就這麽走了？太窩囊了吧。”
黃旭煩得緊，一步三臺階，“回去再說，新賬舊賬一起算。他媽的不給點教訓快騎我腦袋上了。”
東子也跟著往樓下走，對滿意笑起來的小亮補充：“放心，你旭哥這幾天一直等著憋個大的呢，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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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一航看到周衡被拽歪的衣領，張了張口想問什麽，徐妍已經先一步喊出來：“你沒事兒吧？”
周衡把衣領扶正，視線掃過蕭一航以及他身後跟來的一眾圍觀同學，搖了下頭，“沒事。”
徐妍轉頭問蕭一航，嗓音急躁：“天兒哥跟你談完了？”
蕭一航有點懵地一點頭，“唔，剛談完。”
話音剛落，徐妍就沖上了樓。
完全搞不清狀況的蕭一航楞楞杵在原地，他看看周衡，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再關心一下。
可周衡鎖著眉頭，沈默地又重新站回了剛才罰站的位置。
二百五蕭一航發散一下思維——
噢，這是不想被圍觀。
也是，誰罰站的時候想被圍觀啊。
他於是轉身對身後的女孩們說，“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我先走啦，大家也趕緊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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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一航走出綜合樓不遠，就在路邊碰見了黃旭那幾個人，幾人正圍在一塊低頭抽著煙，蕭一航視線掃過去的時候，其中一個還朝樹叢上呸了口煙痰，這把可蕭公主給惡心壞了，他嫌棄地皺了下鼻子。
恰好這時在遠處看到了江傾陽的身影，他沒多作停留，匆匆從旁經過，跑向遠處的江傾陽。
“這麽快就出獄了？”江傾陽調侃他，把本來買給天兒哥的汽水遞給他。
“山人自有妙計。”蕭一航不無嘚瑟地接過。
江傾陽懶得接他這茬，笑了下，視線隨意一轉，卻註意到了蕭一航身後投來的那幾束不算友善的目光，他問：“那黃旭沒找你麻煩吧？”
“黃旭？”蕭一航灌著汽水，想了一下才把這名字和寸頭那張臉對上號，納悶兒，“沒有啊，他找我麻煩幹嘛？嫉妒我太帥？”
...行吧，誰會跟二百五有矛盾。
江傾陽沒作他想，收回了視線。
“李俞呢？”蕭一航問。
“明天要走了，他去退這幾天和陵中借的東西。”
“哦。”蕭一航點點頭，“一會兒喊上李俞，咱晚上一起出去搓一頓唄。”
“你消停消停吧，還想被天兒哥約談？”
“哎呀去嘛！吃完馬上就回來！絕對不晚歸！”蕭一航又開始晃悠他肩膀用撒嬌這招來惡心人了，“去去去，那零食都快吃完了，再去買點，要不回去又要坐那麽長時間的破火車，再沒點零食可怎麽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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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一航不達目的就使勁叨叨個不停，江傾陽終是松了口，再者他忽然想到應該去買點暖貼，免得向菀在回程火車上太冷。
他們先回了趟宿舍。
明天返程，今天要把他們住過的寢室衛生搞一下。他們寢室只住了李俞、江傾陽、蕭一航仨人，李俞江傾陽的行李一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蕭一航把衣服褲子往行李箱裏一塞，剩下亂七八糟的東西打算明早用完就扔了，收拾起來倒也是十分的迅速...
衛生仨人平時維持得挺好，都弄得差不多了，也到了晚飯的時間。
只是可憐了李俞同學，作為苦逼的學生隊長，還得去驗收其他寢室的掃除成果，不能同行了。
不過李俞也知道，這倆人回來肯定會給他帶零食的，“別離”倒也沒太痛苦。
陵城天黑得早，伴著月色，江傾陽領著蕭一航輕車熟路重新去到那條街，快到了時問他：
“這附近餐館條件有限，你湊合吃，砂鍋粥米線餃子和面，吃哪個？”
蕭一航在這時忽然嘿嘿樂了一聲，“聽壽星的啊。”
江傾陽楞了楞，隨即一笑，轉頭進了旁邊的餃子店。
男生之間的友情大部分時候都非常粗線條，卻也有很多心照不宣的感動與默契。
一頓飯吃完，蕭一航同學本著“借口都編了還是落實到位”的原則，還是和江傾陽去旁邊的小超市大采購了一通。
倆人各提著倆袋子往回走，路過旁邊的旅店，蕭一航問：“昨晚你跟向菀就是住得這家？”
江傾陽點頭。
蕭一航於是又回頭看了那家店一眼，半懷疑半嫌棄地皺起眉：“這看著破破爛爛的，能住人嗎？”
“人肯定是能住的，公主就不一定了。”
“嘿！”被內涵了的蕭一航嚷了聲，過片刻，又神經質地仰頭去看天上的月亮，嘖嘖感慨，“向菀——我感覺她是個有故事的人。長得那麽公主，一點公主病都沒有。”
江傾陽純當他吃飽了發病，笑了笑沒言語，又聽他問：“你倆沒啥進展嗎？”
“什麽進展？”
“她沒跟你表表心意什麽的嗎？我感覺，她應該還是有點喜歡你的吧？”
江傾陽臭屁地揚了揚眉，“反正畢了業肯定比你先脫單。”
蕭一航正要不服地回擊兩句，卻在這時，在岔路的盡頭閃出兩束刺眼的白光。
倆人都被晃了一下，片刻後才看清來人。
四人四根鐵棒子，騎了兩輛摩托，都是熟面孔，一起打過球賽，有三人白天才剛見過。
正是黃旭那幫人。
“什麽情況？”蕭一航問。
江傾陽心說這還看不出來？來陪你喝茶的。
在陵城這些天，江傾陽與他們打過不少照面，雖然他平時與這類人接觸得不多，卻也有感覺對方想挑事的苗頭，眼下這情景便也沒讓他多意外。
跑是跑不了了，人家摩托他倆只有十一路。
打不知道打不打得過。畢竟他僅有的一次打架經歷還是之前在少年宮門口、揍那個調戲向菀的二流子，雖然揍贏了吧，但難說不是因為自己比那人生得高大。何況這還是2v4。
江傾陽當機立斷：“這離學校不遠了，你跑得快，回去找人來。”
“一起跑啊！要不一起打！”蕭一航這二百五顯然更沒這方面的經歷了。
這幫人說到底還是慫，不然也不會憋這麽多天，選擇在他們回伶北前動手，這不算準了他們第二天就回去了，以後天高皇帝遠，只能吞下這悶頭虧嗎？
“你是跑得贏摩托，還是打得過鐵棍？”
真孫子，打架以多欺少就算了，還提前備家夥。江傾陽朝後頭推了蕭一航一把，“你想挨揍我可不想。趕緊的，我嘴碎，在這兒拖著他們，你趕緊喊人來。”
為了說服蕭一航，他連自己嘴碎都說了，蕭一航也不再墨跡，撂下袋子拔足狂奔。
遠處，黃旭見蕭一航跑了，嗤笑一聲，朝江傾陽隔空喊道：“呵，你講義氣，你這小兄弟可沒把你當自己人啊。”
“架還沒打呢，人就撂下你跑了，耗子膽兒啊，哈哈哈哈。”他哈哈大笑，身邊的幾個也跟著起哄。
江傾陽也不和他分辨，就靜靜杵在原地，等他們聊完了笑夠了，他慢聲開口：
“你膽子大，你膽子大今天才來？算準了我們明天就回去了是吧？
“還專挑這沒監控的地兒？”
他邊說著，邊低頭在提著的塑料袋裏挑揀能使得上的家夥。
靠。
全是飲料薯片方便面，早知道剛買倆黃桃罐頭了。
但語氣上仍還保持著平靜，一字一句道：
“我這人吧，從小心眼兒就小，報覆心還重，別人罵我一句，我非要告老師請家長鬧得人盡皆知。
“咱們兩校交流，我們遠來是客，你說這事兒讓你們校領導知道了是不是要從重從嚴處理？”他默默拿出一瓶芬達，重新看向對面的人。
很好，有兩個跟班明顯開始動搖了。
“旭、旭哥...要不咱還是算了吧。”
“少他媽廢話！”黃旭顛著手裏的鐵棍兒，指揮他旁邊的跟班，“他媽的上啊！”
那個叫東子的握著鐵棍兒就朝他左側揮來，江傾陽左手拿著芬達擋掉揮來的一棒，同時一腳踹向那人下腹。那人嗷一聲，表情痛苦地捂著那處往後撤，一個沒留意，腳下一絆摔在了地上。
黃旭沒想到這人竟然能打，吐掉嘴裏的煙，疾步逼近，對著江傾陽右肩就是一棍，江傾陽來不及調換姿勢，擡起右手直直接了那一棍，一陣鉆心剜骨的刺痛從手掌經手腕，傳導他整個右臂，瞬間酥麻一片。
他來不及管疼，換左手死死拽住黃旭的棍子，又忽然稍稍松力，黃旭慣性地往後踉蹌了一下，江傾陽作勢踹到他膝蓋窩兒上。
黃旭吃痛，一拳揮上江傾陽右臉，江傾陽側頭堪堪躲過了這一拳，借機使力奪了他手裏的棍子。
被搶了家夥，黃旭氣急敗壞地朝身後還楞在原地的倆跟班吼：“幹嘛呢！上啊！”
那倆跟班被他吼得一哆嗦，正猶豫著，黃旭氣急，飛快沖到其中一人面前奪了他棍子，扭身就朝江傾陽受傷的右臂再次揮了過來。
可這次他還沒來得及走進，就被岔路盡頭傳來的一道強光晃了一下。很快，遠處傳來中年男人的聲音，“住手！”
黃旭視力好，看清了前邊跑的是剛溜走那哥們兒，身後不遠跟著的是他們班主任張天，他啐罵一口：“草！丫的剛報信兒去了！”
一陣淅淅索索慌亂紛雜的腳步，幾人跨上摩托，油門一轟，飛快掉頭駛離。
直到這時，江傾陽繃緊的神經才稍微放松下來。他長出一口氣，後知後覺右手連帶手腕小臂一陣陣鉆心刺骨的劇痛。他左手搭著那根搶來的鐵棍兒，撐著身子緩著，擡眼看向飛快朝他奔來的蕭一航。
“你沒事兒吧！”蕭一航跑得太快，一個沒剎住差點撞他身上。
江傾陽輕咳一聲，笑笑說：“你要再撞我一下可能就真有事兒了。”
“媽的你這時候還跟我開玩笑！”蕭一航圍著他轉了一圈又一圈，打量著他全身上上下下。
“沒事兒吧？”天兒哥落在後邊這時才跑到，撐著膝蓋喘著氣兒問他。
難為他上了歲數還這麽拼了命地跑，江傾陽朝他感激地笑笑，半開玩笑地說：“有事兒啊，這麽欺負您課代表，天兒哥得為我們主持公道。”
“那肯定的！走，回去慢慢說。”天兒哥上前想扶一下他手臂。
剛一碰到，江傾陽整個右手就不自覺地顫抖，發麻，抽疼。
“你這胳膊？”
江傾陽摁著自己的右臂蹙眉緩了一下，少傾搖搖頭：“沒事，回去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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